阮城搖了搖頭,又似乎有些難以啟齒。

劉蘇兒自從認識到自己的魯莽後,對阮城的印象來了個徹頭徹尾的轉變,原本因對方相貌清癯而感到陰險的印象,如今卻感到對方乃是一副極有涵養的樣子,劉蘇兒發自肺腑地說道:“阮兄有話不妨直說,真沒想到他們原來是這種人,此事若有何差遣,我無有不從。”

梅白了他一眼,心想他倒是答應的痛快,自己還陷在一堆麻煩事中,若是阮城真差你做什麼事,你兩頭如何顧得?

阮城說道:“劉兄不必自責,他們若真是兩情相悅,龐晚廬若是真心對靈兒好,我倒也願意成人之美,畢竟強扭的瓜不甜,只是我擔心那龐晚廬恐怕別有居心。”

劉蘇兒愕然,想不到阮城這麼通情達理,他愈加為自己的魯莽感到愧疚,他問道:“怎麼說?這龐晚廬難道還有別的目的不成?”

阮城說道:“我也只是推測,不過並非沒有根據,一來,靈兒入我房後,我待她不薄,這兩年,她私下也當存了不少錢財,她跟龐晚廬走後,我請查過,靈兒將所有的細軟全都帶走了,所以我擔心龐晚廬對靈兒並非真心實意,而是為了她的財產。”

劉蘇兒點了點頭:“阮兄的顧慮不無道理,不過他們既然有了孩子,怕怎都會在一起生活吧。”

阮城說道:“若真是如此也便罷休,那些錢財我既然已經給了靈兒,自然也不會再過問,只不過,這龐晚廬離去之後,我阮府跟著丟了一件極為重要的東西,這才是我猜測他居心叵測的最重要的原因。”

劉蘇兒問道:“什麼東西?”

阮城苦笑了一下,沒有回答。

劉蘇兒恍然,這東西恐怕極其貴重,抑或極其重要,所以阮城不能輕易說出來,不過阮城在經過一番思索後,還是揮退了下人,只留下阮二,想來阮二是阮城的心腹,只看阮二對阮城的忠誠便能知道。

等到下人離去後,阮城又沉默了一會,這才壓低聲音說道:“丟失的是我父親留下來的一件絞絲護身軟甲,這件軟甲本是開國功臣桑世傑留下的,桑世傑追隨太祖皇帝戎馬一生,立下赫赫戰功,特別是在攻打江南等地時和徐達常遇春等人聯手殺敵,更是身先士卒,浴血奮戰,太祖皇帝見到他身上所受之傷,便私下賜了他這件絞絲軟甲,為何私下裡賜給他呢?那是為了不讓徐達等人知道後嫉妒和排擠他,不利於軍心凝聚,可惜太祖皇帝的一番好意卻被桑世傑辜負了。”

劉蘇兒聽得入了迷,他問道:“為何辜負了?”

阮城說道:“桑世傑那時已經被授予昭武大將軍、統兵元帥,攻下常州後又被升任行樞密院判官,作為半路投奔太祖的人來說,這個賞賜已算得上富貴無極,桑世傑也擔心自己穿上這件絞絲護身軟甲後會被徐達等人看出來,此後自己再勇猛殺敵,也會落人口舌,你常常衝在前面,原來是身上穿著這件寶貝軟甲,並非真有膽量,等等各種原因下來,桑世傑在攻打石牌前,將軟甲留給了兒子,自己衝鋒陷陣,卻不幸戰死沙場,太祖皇帝悲痛之下,贈安遠大將軍、輕車都尉、永義侯等封號,侑享太廟,和趙德勝乃是同一規格,桑世傑的兒子也因為桑世傑的功勳,而被任命為都督府僉事,後更被封為徽先伯,歲祿千七百石,予世券,只可惜桑世傑的兒子不爭氣,最後因為藍玉一案被牽連而死,此後這件軟甲便被桑家的後人偷偷保留了下來,一直留到二十多年前,我父親因為修建蕪湖城牆,有德於民,這件軟甲便被送給了父親,你知道的,我們阮家當然也不會白白要了這件寶貝,給了桑家後人一筆重金。”

劉蘇兒點了點頭表示明白,寶貝贈有德之人,既然是有德之人,又怎好白要別人的寶貝,這本就是互利互惠之事,阮城心地純樸,沒有說從桑家後人那裡買來的,而說是他們自願送來的,當然是為了全桑家後人的面子。

阮城將劉蘇兒理解,顯得很是高興,他接著說道:“這件絞絲護身軟甲是件極為難得的寶貝,每根絲線都是用冰蠶絲、金絲、烏蛛絲和人發絞成,刀劈不爛,堅韌非常,穿上以後不僅刀槍不入,而且能夠隔絕真力,內勁不凡的武功高手出手時挾帶的真力也會被軟甲吸收,減少被攻擊的力度,當年桑世傑若是穿上這件軟甲去打仗,或許就不會身死了。”

劉蘇兒神馳想象,若是有了這件軟甲在身,闖蕩江湖自然會減少不少兇險,說是一件救命寶貝也不為過,他問道:“既然這件軟甲如此珍貴,又怎會丟失了呢?”

阮城說道:“家父得到了這件寶貝後,除了跟我說過外,並無多少人知道,不過……不過靈兒也知道,所以我才懷疑是龐晚廬偷走的。”

劉蘇兒說道:“我明白了,你是想我找到了他們後,將這件軟甲帶回來還給你?”

阮城說道:“也未必就是他拿的,我只希望不是他偷走的,他若沒偷,則他對靈兒的真心便多了一分,若是他偷的,唉,恐怕靈兒未必就是被他利用了。”

劉蘇兒想不到阮城在此時還能為那背夫偷人的小妾擔心,看來阮城也是真心喜歡靈兒,以阮家的勢力和財富,這靈兒除非是被鬼迷了心竅,才會選擇和一位花匠私通,而阮城卻如此大度,真是難能可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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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一直在旁邊安靜地聽著一言不發,此刻卻忽然說道:“阮公子不用擔心,此事既然是我們的魯莽,則那龐晚廬對靈兒是真心的還罷了,若是虛情假意,我們也不會放過他。”

阮城對梅苦笑著說道:“有你們二位的承諾,我也就放心了,我在後院備好了一席粗茶淡飯,兩位若是不嫌棄,便一同過去喝杯水酒如何?”

劉蘇兒心有所屬,本不想留下來吃飯,但梅已搶先答應下來:“好,既然主人如此盛情款待,我們若是推辭倒顯得不知好歹了!”

幾人來到來到後院,果然備好了一大桌子盛宴,阮城所說的什麼粗茶淡飯,自然只是客氣之語,以阮家的財力,雖比不上當年修建南京城的沈萬三,也算得上富可敵城,既然為了招待人,所備的,無一不是精心準備的食餚,其中一些食材並非倉促之間能夠準備好的,看得出阮府平日一直都做著這些菜,以備隨時能夠拿出來招待客人。

見到阮家這麼有錢,劉蘇兒酒過三巡,也不客氣,直接問起阮家是做什麼買賣的,阮城說道:“我們阮家不過是做些漿染的活,算不上什麼大買賣。”這話當然也只是客氣話,將漿染業“五方爭購者益集其所,轉轂遍於吳、越、荊、梁、燕、豫、齊、魯之間”,行銷全國各地,並遠銷海外,阮弼本人不操利權,亦猶之乎百穀之王左海,可見阮家在一行可說不僅做到了極致,而且根本不用再插手生意,就可以坐擁其利,自己富了以後還造福鄉里,報效國家,建立粥廠施捨窮人,抵禦倭寇侵襲,築造城牆,修橋鋪路,被官家尊稱為長公,榮華富貴無極,生意何止是一些漿染的活而已!

劉蘇兒不懂生意,也不知阮家的地位,他關心的也不是這些,而是龐晚廬的下落以及靈兒母子的安危,阮城儘管善於交際,為人又極為和善,何時和劉蘇兒畢竟有些話不投機,又加上各自有著心事,一頓盛宴雖然美味可口,可幾人都是食不知味。

飯罷,劉蘇兒和梅就向阮城辭行,阮城知道他急於去找龐晚廬,也不再挽留,而是對二人說道:“難得劉兄如此俠義,我也沒什麼好報答的,正好我家中還有兩匹好馬,就送給兩位,望能找到那龐晚廬,探清他的心意,若是能夠拿回絞絲護身軟甲自然更好,若是拿不到也沒什麼,反正我們也不上陣殺敵,只是兩位一定要注意保重,別再被壞人騙了。”

劉蘇兒感到有些慚愧,對阮城說道:“我們會小心的,只是壞了阮兄的大事,阮兄還要以德報怨,讓在下如何能夠心安理得?再說我們也有馬,雖不是什麼好馬,卻也將就騎得。”

阮城說道:“兩位且莫再推辭,不過是兩匹馬而已,若是不收便讓我覺得我不配和兩位結識了,況且兩位有了快馬,更容易追上龐晚廬,或者能夠及時阻止他的什麼不軌之行,這兩匹馬一匹名為朝雲,一匹名為晚霞,和賢伉儷正相匹配,劉兄就不要再推辭了!”

劉蘇兒對此逾拒無從,只得謝過,接著阮城讓阮二去將這兩匹馬牽來,劉蘇兒一見之下,心中就暗暗喝彩,兩匹馬果然神駿非常,朝雲為紅馬,晚霞為黃馬,劉蘇兒再次謝過阮城的慷慨,和梅兩人各自騎著一匹駿馬辭別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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