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晚二更時分,月色晦暗,朱雀潛入了林家藥鋪。

這個時辰,藥鋪裡應不會有什麼人,即使有人,也就是鋪子裡的夥計在看守藥房,此時也應已熟睡,可是藥鋪的後院卻有燈光透出。

朱雀展開輕功,悄無聲息地潛入屋後,從窗戶縫隙向裡張望,正看到一位老者跪在一張案臺前,看身形正是藥鋪的林春堂林掌櫃。

案臺上放著無生老母的塑像,塑像前面有個香爐,香爐上點著五根香,香菸嫋嫋,帶著一股神秘的氣氛。

無生老母正是白蓮教所供奉,那麼這個林掌櫃果然是白蓮教的人,端木鷹揚遇害和他脫不了干係。

林掌櫃旁邊站著一個妙齡女子,腰懸寶劍,等林掌櫃起身,低聲吩咐了他幾句話,朱雀隱約聽到“周……蝶……公子……”等幾個字,具體什麼內容卻聽不清楚。

林掌櫃聞言頻頻點頭應是,說到後來,林掌櫃恭送姑娘出門離去。看兩人的關係,這女子應也是白蓮教的人,身份當在林掌櫃之上。

等這妙齡女子出了藥鋪的門,朱雀便悄悄地跟在後面。

這女子一路來到城牆邊,然後翻過城牆出城,接著來到城外的虎丘。

朱雀正小心翼翼地跟隨其後,要看她到什麼地方去,哪知過了虎丘,這女子忽然回頭,對他叱道:“什麼人鬼鬼祟祟的,一直跟著本姑娘?”說著拔出了腰間寶劍,遙指朱雀。

原來朱雀跟蹤她,早被她發現,到了這裡才點明,想是動了殺機,想滅自己的口。

朱雀冷哼一聲,說道:“看來端木鷹揚是你們白蓮教所害,好大的膽子,竟敢謀害朝廷命官!”

這女子毫不示弱地說道:“此人卑鄙無恥,死了也是活該,至於說是白蓮教所害,你無憑無據,休要含血噴人。”

朱雀走到近前,說道:“在下奉命調查此事,希望姑娘能跟我走一趟,將事情說個明白。”

這女子冷笑道:“嘿嘿,我看你和端木鷹揚是蛇鼠一窩,想拿本姑娘,也要看看你的本事。”話剛落音,便持劍刺來,一招劍指天南,劍尖直指朱雀面門。

朱雀一看到她的出手,便知她的武功和自己相差得遠了,待劍到身旁才用摺扇輕撥劍身,然後順勢去點她肩上肩井穴,這女子顯然沒想到他如此高明,立刻變招,劍身橫掃,使一招玉女織錦,向朱雀腰間斬來,朱雀待劍刃離身子寸許時才後退一步,劍刃從他衣服前掃過,整個動作顯得不緊不慢,實則時機拿捏得恰到好處。

這女子連續兩招落空,也知道自己不是他的對手,倏地收劍,轉身便走,但見她纖足一點,人迅捷如脫兔,頃刻間到了兩丈之外。

她快,朱雀卻比他更快。朱雀早看出她打不過便要逃走,也展開輕功,身子躍起,落下來正擋在她前面,這女子差點撞到他身上,嚇得立刻止步,打又打不過,逃又逃不脫,一時不知如何是好。

朱雀冷笑一聲,便要伸手抓人。

就在此時,隨著一聲“住手!”,朱雀感到身後有一股勁風傳來,立刻回身防守,只看到一位白衣女子持劍向自己刺來。

朱雀看著劍勢凌厲,不敢怠慢,抽劍將女子的來劍擋開。這白衣女子身隨劍轉,退往一旁,不再攻擊。

朱雀知道這白衣女子旨在不讓自己傷害剛才那個姑娘,並沒有背後傷人之意,不禁心中略好感。

待女子站定,朱雀看到女子容貌,心中忽如被雷殛一般,木立當場,張口結舌說不出話,心中只道:“天下間竟有這般美貌的女子!”腦中一片空白,渾忘了身後還有一位持劍的姑娘,天地間彷彿只有這位白衣女子的存在。

這白衣女子相貌自然美極,神情卻又冷若冰霜。

月光之下,女子身上像是籠罩了一層光,在朱雀的眼中,她一舉一動,一舉手一投足,都彷彿帶著仙氣,雖然是初次見到白衣女子,卻好似在哪裡見過一般,好像有過什麼牽連,有過極深的關係,但怎麼都想不起來是在何時,是在何地。

《禮記大學》上說,誠於中,而形於外,唐朝詩人韓愈也在詩中說道:“曲眉豐頰,輕聲而便體,秀外而惠中。”這白衣女子當得上“誠於中而形於外,慧於心而秀於言”二句讚美。至少在朱雀心中是這樣的。

而曹植的“輕雲蔽月,流風迴雪,皎若朝霞,灼若淥波。”描述的雖然是洛神,但天下間的美是相通的,用在白衣女子身上,也是恰當不過。

朱雀心中所想,化為喜憂交集的不安,喜是見到美人之喜,憂乃二人形勢敵對之憂,人失魂落魄地站在那裡,像是發了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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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衣女子緩緩地將劍放入劍鞘,見朱雀目不轉睛地盯著她,心下略感不快。

朱雀身後的姑娘趁他目瞪口呆之際,突然出手,劍尖停在朱雀要害處,朱雀直到劍尖觸體,方才反應過來,耳中聽得身後的姑娘說道:“被我師姊迷倒了嗎?想不到你在此刻還會起色心,現在還有何話可說?”

朱雀此時方才魂魄歸位,雖然身後利刃加身,卻是毫不在意,只向白衣女子說道:“敢問姑娘也是白蓮教的麼?”

這白衣女子沒有回答他,只是冷冷地說道:“剛才和你相鬥的是我師妹,她不是你的對手,相請不要傷害於她。”

朱雀尚未說話,在他身後劍指他要害的師妹說道:“現在是看我會不會傷害他吧,哼,想捉我回去,你還……”

話未說完,朱雀忽然身子一動,這位師妹的劍前已經沒了人影。朱雀不知用了什麼身法,竟然在一瞬間轉到師妹的身後。白衣女子看到他的身法,低呼說了一聲:“移形換影!”朱雀心道,難得她竟然識得我這門功夫。

他雖脫出師妹的劍刃加身,卻無一絲得意之情,心知今日對白衣女子一見鍾情,對此二女已不會強留或痛下殺手。既然如此,則不如留個人情以待他日相見。

他向白衣女子問道:“姑娘見識高明,未知可否請教芳名?”

白衣女子搖了搖頭,說道:“賤名不足掛齒,閣下一定要和我二人為難麼?”

朱雀也知道她不會告訴自己名字,只是存了個念想,是自己問得魯莽了。

明知總是盯著白衣女子甚為失禮,可是目光像是被系在她的身上,心中不捨離去,終究下定決心,向白衣女子抱拳道:“今日看在姑娘的面上,此事暫擱一旁,不過事關人命,在下終究會查探到底,告辭了。”

說罷,目光狠狠盯著白衣女子,彷彿要將她的容顏刻在心底,足下腳步不停,不知是為了炫耀,還是想擺脫心底自慚形穢的感覺,朱雀倒退著將輕功使到極致,如一隻大雁展翅般,逐漸遠去。直到二女看不到的地方才轉過身來,回城去了。

這師妹明知自己不是朱雀的對手,對於他的離去也是求之不得,卻又不想落了面子,嘴硬道:“哼,要不是他跑得快,哼,哼……”剩下的話也不用多說了。

她師姊微微一笑,說道:“此人武功極高,你和他比差得遠了,還是回去跟師傅再好好練練吧。”

說罷自行去了,而師妹則趕緊追了過去。

這二人是師姊妹,師姊伊雪,師妹慕容嬌,原不是白蓮教的正式教徒,只是她們的師父無影劍殷無形是白蓮教中的前輩高手,所以對朱雀誤認為她們是白蓮教的人,也未和他斤斤計較地分辨明白。

朱雀失魂落魄地回了城,一夜輾轉反側,難以入睡,心中所想,皆是白衣女子的身影,直到天色發白的時候,方才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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