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纓對黎一白說道:“你對柳賀紅丸所言,也甚得我心,既然如此,我以後便不和你爭論了便是,你那些醜事,我也不再多說了。”

黎一白說道:“這可多謝了,不過我的什麼醜事,勞煩閣下予以教我,我倒不覺得我做過什麼見不得人的醜事。”

伏纓本來一番好意,不想再和他爭吵,乃是和解之意,聽他這麼說,忍不住說道:“你真的讓我說?你自己心知肚明,我懶得說了。”

黎一白說道:“無非就是那些,我做了東瀛人的走狗,為了東瀛人搖尾求憐,只為了一些錢財,不知是也不是?”

伏纓說道:“既然你自己說了出來,又何必再問我。”

黎一白說道:“伏大俠,紅纓公子,你出身不錯,後來有成為獨行大盜,聽說你偷盜富人家的珍玩,乃是自己喜歡做這些事,並非真的是為了銀子,這叫飽漢不知餓漢飢,我和劉蘇兒都是出身貧窮,小時候餓怕了,為了能夠填飽肚子,什麼事都敢去幹,什麼事也都能去幹,你說我沒有原則,若是你身處我這種地位,小時候為了活命,做了許多出自本願的事情,就會明白我的苦衷。”

伏纓見他所言甚是誠懇,呆了一呆,說道:“你這麼說,是否表示向我投降了呢?”

黎一白說道:“不是,我只是讓你知道,我有這麼做的理由,並非天生如此,若是有的選,誰會選擇卑賤的人生呢?我也想瀟灑地展現我自己,但是我沒有這個能力。”

劉蘇兒認同地說道:“我小時候為了活命,甚至跪在路邊,為了一個銅板,沒有一點尊嚴,但是,黎一白前輩,那只是我年幼無知時的所作所為,後來我有了自立的能力,跟著伏纓大俠,和朱雀大俠相處了一段時日,也見過汪幫主的風範,漸漸懂得,大丈夫有所必為有所不為,若是到了這個時候,還要用這種理由來為自己開脫,那就不應該了,我看,還是因為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你已經有些分辨不出是非了。”

黎一白低下了頭,過了一會,他輕聲說了一段話,就像是說給自己聽的:“什麼是有所必為的?行俠仗義?為的又是什麼?我小時候餓得去吃草,身穿破爛的衣服,腳踩鞋底破了洞的鞋子走在冰天雪地裡,在那個時候,我幾乎活不下去的時候,那些所謂的大俠們,正義的使者們,他們又在哪裡呢?我當時若是死了,不過無聲無息,就像你們無意中踩死的一隻螞蟻,別說憐憫,你們根本就連注意都注意不到,你們在我挺過了那段日子,掙扎著生存了下來,此刻卻用這些正義的大道理來約束我,難道你們就沒有一點失誤的地方?”

伏纓嘆了口氣,說道:“黎兄,是我錯了……”

可是汪九成卻說道:“這仍然只是藉口,我也是從窮人堆裡爬出來的孤兒,可是我分得清是非,富人家的孩子,給我一塊餅,讓我幫著他欺負窮人家的孩子,我寧願餓著肚子,寧願多挨一頓打,可是我的心中是平和的,因為我知道我做的是對的,只要我堅持了這些,這中間的苦難又算得了什麼呢?”

黎一白想了想,終於無言可答。

是的,在正義前面,一切的措辭,都只是為自己辯解,辯無可辯。

房間中終於只剩下沉默,夜晚的大船,在輕微的晃盪著,伏纓忽然捂著肚子說道:你們繼續說,我要去趟茅廁。

等伏纓走後,汪九成,劉蘇兒和黎一白都失去了說話的興致。

過了一會,劉蘇兒問道:“如果拿了不輸於自己的東西,這算什麼行為?”劉蘇兒想起自己當乞兒時,撿到的那塊玄玉石。

汪九成說道:“這就是你們的伏大俠,你們的紅纓公子經常做的事,叫做偷,好聽一點叫做盜。”

劉蘇兒說道:“可是我為什麼感到伏大俠所作所為卻是對的呢?”

汪九成說道:“那只是因為他有原則,他只偷富人家的東西,除了作為自己奢侈的花度外,他還時不時接濟一些窮人,所以為他贏得劫富濟窮的美名。”

劉蘇兒不依不饒:“難道偷富人家的東西,就是正義的行為嗎?”

汪九成說道:當然不是,這只是窮人的看法,因為窮人都是弱者,而富人都是強者,就是從持強凌弱的角度來說,幫助弱者是對的,但是富人也未必錯,這是我後來才改變過來的想法。

劉蘇兒點了點頭:“所為食肉者鄙,為富不仁,看來都是有些偏見了。”

黎一白聽二人談話,雖然沒有和自己有直接的關係,聽到耳裡,還是感到有些不是滋味,他打斷二人的談話,說道:“難道伏纓鬧肚子?怎的上個茅廁要這麼久?”

汪九成談興甚健,沒有注意到時間,聽到黎一白這麼說,問道:“是了,伏纓去了多久了。”大家都吃得同樣的飯,不應只有他一人鬧肚子啊。

黎一白說道:“兩炷香的時間也該有了。”

劉蘇兒從床上下來說道:“我去看看。”

汪九成在後面囑託:“小心點。”

還沒等劉蘇兒出門,外面的甲板上突然傳來一聲慘叫。

三人嚇了一跳,心慌之下也沒有聽出這聲慘叫是不是伏纓傳出來的,三人連忙向外走去。

聽到慘叫的不知他們三人,還有柳賀紅丸等人,包括盧春林都走了出來。

一行人匆匆來到船尾的甲板上,有一個人正站在甲板上,看著天上的彎彎月亮,背影非常熟悉,除了此人以外,整個甲板上空空蕩蕩的,水手們都去休息了,船尾的甲板上夜裡向來無人。

盧春林沒有看出此人是誰,作為船主,他搶先走了過去,問道:“你是?”

這人緩緩地回過頭來,正是伏纓。

可是他的面目僵硬,像是認不出盧春林似的,伸手向他攻去,盧春林一手擋過他的出招,另一只手迅如閃電般,點了他臂上穴道,這手功夫一出,就連汪九成都忍不住叫好,這等手法,若是向普通人施展已是極難,更別說向名動天下的伏纓出手了。

被點了穴道的伏纓本該垂下雙臂,不能動彈,可是伏纓卻彷彿沒有受到影響,雙手揮舞,向盧春林攻來,盧春林也是空手和他相鬥,劉蘇兒走到旁邊,試圖阻攔伏纓,他伸手去拉伏纓的手臂,然而伏纓的手臂力氣大得異乎尋常,他似乎對劉蘇兒也產生了敵意,除了向盧春林進攻以外,竟然對劉蘇兒也頻下毒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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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蘇兒喝道:“伏大俠!我……我是伏纓啊!”

伏纓臉上露出鬼魅的一笑,劉蘇兒以為他看清了自己,向他走進了一步,而伏纓的手卻忽然向劉蘇兒脖頸抓來,劉蘇兒沒有防備,這一抓的爪風,已經來到劉蘇兒的要害,就在此時,汪九成一把拉過劉蘇兒,後退了數,然後說道:“伏纓失去心智了,不要當他是常人對待,咱們先把他制服,然後再想辦法。”

劉蘇兒還沒醒悟的時候,汪九成已經出手,向伏纓攻去。

伏纓果然不懂得運用他最熟悉的武功,而只是本能地抵禦和進攻,他的流螢劍就掛在他的腰間,他都忘了拔出來,只是空手相鬥。

在這種情況下,汪九成不得不出力和他相鬥,他胸腹間的傷口雖然接近痊癒,可是這猛地出手,還是感到了傷口的破裂。

三人相鬥,並沒有維持多久,別說伏纓沒有失去心智,就算是神智清明,也絕非汪九成和盧春林聯手相鬥的敵手。

兩人將伏纓制服,所謂制服,並非點了伏纓的穴道,因為兩人發現點了他的穴道後,並沒有什麼反應,伏纓身上的穴道似乎都失去了應有的作用,黎一白從甲板上撿到一根纜繩,將伏纓的手腳都捆了起來。

等到制服了伏纓,汪九成才問盧春林:“這……這到底是什麼回事?”

盧春林說道:“看他的樣子,似乎中了什麼迷失心智的毒藥,他又怎麼會來到這裡?我不是安排你們待在房間中不要出來的嗎?”

劉蘇兒說道:“伏大俠出來如廁,卻不知如何來到這裡,還有,剛才的一聲慘叫是怎麼回事?”

盧春林說道:“那聲慘叫應是人臨死前的慘呼,是不是伏纓失去了心智後,將誰殺死?”

汪九成看看自己中原過來的武人,雲霧雙俠也在,自己和劉蘇兒以及黎一白也在,汪九成問雲霧雙俠:“燕七呢?”

雲霧雙俠說道:“他在床上沒有起來,我們出來的時候他還在那裡,如果有人遇害,絕非是他。”

汪九成點了點頭,既然他們沒有人遇到殺戮,也沒有發出慘叫,那麼發出慘叫的多半是那些東瀛人了。

柳賀紅丸看到汪九成向自己看來,知道他的想法,他對手下說道:“咱們也看看,有沒有誰出了意外。”

清點之下,東瀛人的十九人全都在,也並沒有缺失一人。

既然如此,汪九成對盧春林問道:“是不是水手們出了事?”

盧春林喊過來水手,把其他水斗都喊過來,等到水手排成兩隊過來,盧春林清點了一圈之後,說道:“船上的水手都在這裡,也都沒什麼事。”

汪九成藉機看出,前來的水手,果然如同伏纓所說,都是在甲板下的房間休息,會不會是他們故弄玄虛,因為伏纓發現了他們的什麼隱秘,所以他們將伏纓用藥物迷得失去心智,若是如此,剛才的那聲慘呼,很可能是其他人假裝的,目的就是讓他們想不通發生了什麼事。

而若是除此以外之人所為,那麼此人是怎麼踏海而來,又踏海而去的呢?是否此人依然躲在船上,還是被伏纓心智迷失以前,將人擊入了大海中?

一切或者只能等伏纓恢復清醒後,才能知道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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