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雀聞言,心中像被雷擊電殛一般,又像翻起了滔天巨浪,他的臉色變得蒼白,可是他還是故意問道:“什麼苦了我?你心甘情願去做這些事,贏得武林中人對我這麼尊重,我朱雀的名頭拿到中土武林中任何地方,都是一個響噹噹的金子招牌,我又有什麼苦了?”

伊雪道:“你自己怎麼想的你自己知道,你生平第一次不再循規蹈矩,結果有了我陪在你身旁,我想你半生奔波,所作所為都是捨己為人,你也該為自己想想了。”

朱雀看著白雲在天上飄過,看著風吹草偃,一時竟生出不知自己在何處之感。

北斗先生教導他俠義之道總歸不會錯,是否自己太過於執著了呢?

伊雪這一段時間時不時提點他,世間萬物週而復始,他朱雀總覺得自己是在行俠仗義,有時候還會自傲,我為大家為弱者做出了這麼多,我懲罰過這麼多的壞人,甚至自己遠近奔波,操碎了心,成立了正氣盟,就為了懲惡揚善,我是多麼偉大呵。

然而他為之努力的這些事情卻收效甚微,甚至截然相反,天下並沒有自己拼勁全力的付出而變得惡人更少,好人更多,在做著這些事的過程中,朱雀也感覺自己在漸漸迷失了自己。

等到一百年、兩百年、五百年過後,這世上的周始輪迴始終不會改變,而自己又在哪裡?

北斗先生又在哪裡?

朱重陽又在哪裡?

在長安古城外,朱雀曾經見過一堵坍塌了一半的泥牆,可以想象,這堵泥牆在築立之初,定是成為了一間屋子的牆壁,為屋子的主人遮風擋雨,為一戶人家帶去了安寧和踏實,如今人去屋空之餘,屋子也坍塌不見,只剩下半堵泥牆。

可以想見,在不久之後,這堵泥牆也會隨著灰飛煙滅,北宋詞人晏幾道曾在一首《臨江仙·夢後樓臺高鎖》的詞中寫道:“當時明月在,曾照彩雲歸。”

想起這首詞,朱雀越發變得茫然起來。

無論自己做得是否正確,最多都只不過像當時照在彩雲上的月光,帶來剎那絢爛的光芒。

等到下一輪明月升起後,彩雲未必會有,而明月也非當時的明月了。

伊雪跟他說起這些的本意,是想讓他多想想自己,多想想自己這個小家,一味地為了心中不切實際的理想,迷失了自己,並沒有多少意義。

可是伊雪的話對朱雀來說,卻一棒將他打入迷惑的深淵裡。

朱雀茫然回到師父的書房,師父的書房裡有著許多藏書,朱雀一本本地翻找,想要為自己找到一些憑籍,然而最多不過是找到了一些“舍身取義,殺身成仁”的說法,但這對他來說並沒有多少意義。

經歷過大風大浪的朱雀忍不住會想,自己在江湖中為了自己心中的正義,不知經歷過多少生死災劫,可是自己心中的正義又有多大的意義?在朱雀行俠仗義之初所遇到的危險中,償若自己不幸身亡,那麼意義又在哪裡?

他陷入了一種懷疑自己的沼澤中,他感到朱雀和他自己是兩件事,朱雀是他的名字,他的內心才是他自己,這麼多年,他只是活在朱雀這個名字裡面,而不是活在他自己心中。

可是誰又能活出自己呢?

伏纓?伏纓也不過是在為“紅纓公子”的名頭而活,為了和自己一樣的目的,都是為了行俠仗義,只不過手段不同罷了。

葉不凡?他也是為了進入江湖,嚮往自己這樣的人,然後拼命奮鬥的人。

劉蘇兒?劉蘇兒經歷的這一切,都是命運的捉弄和上天的眷顧。

汪九成?他逍遙江湖,看似無憂無慮地快活著,實則也是勞碌不已,他半生心血都傾注在丐幫身上,只不過是從一個更大的局面來表現他丐幫幫主的能力和責任。

慕容寒山?是的,慕容寒山,他似乎能夠不為任何事物所動,他之所以能得到劍神的稱號,只不過是他為自己的途中順手得來的,他做的一切,並非為了劍神的稱號,他不交朋友,甚至不肯承認朱雀是他的朋友,這天下並沒有虧欠他,他也沒有虧欠天下。

他做的只是為了自己,因為自己喜歡劍,所以為了劍就是為了他自己。

但事實果真如此麼?

一個人活著的意義究竟在哪裡?慕容寒山真能為他解答這個問題?

朱雀在大雪山四季峰上,就這麼渾渾噩噩地度過了五六天的功夫,北斗先生和葉不凡以及朱重陽他們都有著各自要做的事,誰也沒有注意到朱雀的變化,唯一知道他心中迷惑的似乎只有伊雪。

然而伊雪也不盡瞭然,看著朱雀形如槁木,伊雪不得已對他說道:“你要是有什麼想不通的,我可以陪著你離開這裡,咱們去尋找答案,只不過我連你在迷惑什麼都不知道,如何陪你去找一個不知道問題的答案?”

朱雀道:“我在想師父的師父,以及徒兒的徒兒,師父一代又一代地教導自己的弟子,弟子又一代代地教導他們的弟子,就這麼無窮無盡地延續下去,每一代弟子都用著傑出的身手,做著徒勞的事,這些延續的目的是什麼?”

伊雪嘆道:“這個問題我也無法回答,可是我知道,人從生下來就開始長大,然後結婚生子,然後變老,再由他們的孩子延續下去,一代又一代,永無止境,這就是人,延息繁衍,為的是什麼,自然是一個千古難題,我看你也不用去想了,再想下去就會鑽了牛角尖,不容易脫身出來了,師父大智大慧,要不然咱們去問問他?”

朱雀道:“這個問題一旦想到,就不容易放下,我想師父也回答不了這個問題,咱們也就別用這個問題去困擾他老人家了。”

伊雪問道:“那你想怎樣?”

朱雀道:“讓我自己慢慢醒悟吧,看來人是不能停下腳步的,一旦無所事事起來,就容易陷入自尋苦惱的地步。”

伊雪道:“要不然咱們將朱重陽留在這裡,我陪你道江湖上散散心?”

朱雀笑道:“沒有孩子的牽掛,這倒是美事一件,只不過沒有什麼合適的由頭,咱們在等等吧。”

世上之事,都是無巧不成書。

這邊朱雀和伊雪兩人正商量著離開四季峰,回到中原去,那邊中原竟來了一位意想不到的客人。

來者乃是伏纓唯一的徒兒伏光,此人並非姓伏,原本是個乞兒,伏纓見他根骨絕佳,便收了他為弟子,此刻伏光已經盡得伏纓所傳,只不過還沒有伏纓的火候而已。

看得出伏光來到這裡,也是經歷了一場奔波,滿面風塵,朱雀見他前來,訝然問道:“你怎麼來了?”

伏光一一跟北斗先生朱雀伊雪等人磕頭請安,以伏纓和朱雀同輩份來說,伏光當然矮了一輩,給朱雀磕頭為禮並不為過,當伏光要給葉不凡也磕頭的時候,葉不凡一把將他扶起道:“別,你要是給我磕了頭,我還要磕還給你,咱們不用客氣了。”

行禮過後,伏光才道出自己此行的來歷,他說道:“不知道朱大俠可聽說了今日江湖上的傳言?”

朱雀道:“我們這些人在這裡過了快一點了,中原江湖上的事,那是一概不知,不知道是什麼傳言?”

伏光道:“共有六國絕頂劍客來到中土,準備和慕容寒山一較高下,比試之日定在中秋月圓之夜,原本這些人所下的戰書並非是在同一日,但慕容寒山自高自大,絕頂在中秋那一夜,同時和六國高手比試高低,這些人都是各自國內的頂尖好手,慕容寒山雖是劍神,可是六場車輪比試下來,很多人都不看好慕容寒山。”

朱雀問道:“這就是你來這裡的目的?”

伏光點了點頭道:“師父讓我找你想辦法,慕容寒山乃是中土武林的象徵,他輸不得,可是他畢竟年紀也大了,又自傲地要同時對付六人,萬一有個什麼閃失,那豈非……”

朱雀道:“我明白了,不過我想你們應是多慮了,慕容寒山自然會贏。”

伏光可沒有朱雀這種篤定的看法,他臉上露出愁苦之色看向伊雪,希望伊雪能從中說說,讓朱雀想想辦法。

伊雪問道:“你說的六國頂尖高手,不知是那六國?”

伏光道:“扶桑,暹羅,瓦剌,女真,莫臥兒和波斯。”

朱雀皺著眉頭道:“女真?女真稱國了?”

伏光道:“不錯,女真人自稱大金國,努爾哈赤為大汗。”

北斗先生道:“這些人選擇在這時候挑戰慕容寒山,恐怕沒有表面上看起來的這麼簡單。”

伏光道:“前輩明鑑,我們也分析認為他們這時一石二鳥之計。”

朱雀道:“哦?什麼一石二鳥?”

伏光道:“他們藉著打敗慕容寒山的聲望打擊中原武人的士氣,同時打擊中原人的士氣,讓人覺得咱們漢人中第一高手也不是他們的對手,那麼將來打起仗來,咱們朝廷軍隊面對對方時,不免會生出氣餒之意,士氣不振,打仗便容易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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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雀還是有些想不明白,他說道:“女真人和韃靼人現在還衝突不休,為何他們會不約而同地前來挑戰慕容寒山呢?

伏光道:“這個具體的我們就不知道了,但丐幫汪幫主分析,一定有一個人遊說說服了這些人,因為打擊中原人的士氣,對他們全都是有利無害之事。”

朱雀冷哼道:“只怕他們打錯了算盤,現在的慕容寒山正值春秋鼎盛,武功到了巔峰,他們怕是前來送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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