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踏破了野外的寧靜,車輪聲軋軋傳出,車身晃晃蕩蕩中,伏纓的思緒也跟著晃晃蕩蕩,不明所以。

範縈懷道:“你還沒吃晚飯吧,快吃些東西睡了,明早咱們還要繼續趕路,離開這裡。”

伏纓一邊接過包子吃著,一邊問道:“師父,這些人很厲害是不是?”

範縈懷道:“當然,不然咱們怎會逃走?”

伏纓不再說話,總感覺師父若不是因為自己,絕不會落到這麼狼狽的地步。

相處這麼久,師徒二人已經有了些心意相通之處,範縈懷道:“你不用自責,師父逃走,是因為師父也不想惹上麻煩,和你無關。”

伏纓心中踏實了些,吃了兩個包子後,也就蓋著被子睡了。

但範縈懷卻睡不著,彷彿有著很大的心事,伏纓睡著之前,還能見到師父眼中泛出的光彩。

睡夢中的伏纓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忽然傳來一陣巨震,將他驚醒,他懵然不知發生了什麼事,眼前一片漆黑,忽然有一雙手將他抱起,然後飛掠出了馬車,抱著他的雙手,伏纓非常熟悉,那是師父範縈懷的手,所以他也並不驚慌。

遇到了突然發生的變故,範縈懷顯得十分慌張,他將輕功展開到極致,抱著伏纓急速逃竄,伏纓在範縈懷懷中回頭張望,藉著星月之光,看到馬車翻到在路旁,車伕和馬兒都沒有動靜,顯然都已經被人殺死。

只不過兩人逃走的身後,也並沒有人在追逐他們。

範縈懷忽然停下了腳步,伏纓向前看去,只見他們逃走的方向前面,有一個人懶洋洋地靠著一棵樹站著,口中還嚼著一根草,顯得十分悠閒,可是範縈懷卻身子一震,似乎認得來人。

這人將口中的草抽出扔掉,對範縈懷道:“範師弟何故在深夜趕路?”

範縈懷將伏纓放下,冷冷地回應道:“原來是項兄,半夜三更,你不在家睡覺,反而在這裡當一隻攔路狗,倒也奇怪。”

這兩人,一個稱呼範縈懷為師弟,一個口稱項兄,伏纓簡直聽得莫名其妙,不知師父範縈懷和此人什麼關係。

這人聽到項兄二字,似乎有些氣惱,他說道:“我雖比範師弟年紀小些,但入門比你早,你該稱呼我一聲項師兄,這項兄是什麼稱呼?”

範縈懷道:“師父早將你趕出門,你既然已經不是金手門的人,範某自然不應以師兄弟相稱,難道範兄半夜三更來到這裡,就是想跟我說這些廢話麼?項兄意欲何為,何不痛痛快快地說出來?”

這麼一來,伏纓聽得更加糊塗了,他們金手門不是一脈單傳麼?怎麼他師父又會多出一位被革出門的師兄?

這位姓項的說道:“當年師父若不是因為你,我怎麼會被趕出門去?範師弟的大恩大德,我這個做師兄的自然不敢忘懷。”

範縈懷本不想跟他扯這些廢話,但聞言還是忍不住怒道:“項去邪,當年師父之所以將你掃地出門,是因為你違背了金手門的規矩,師父念在你跟他多年的份上,不忍殺你,一念之仁,卻留下你這個禍胎,你究竟想怎的?”

項去邪道:“哼!當年我被師父趕出門,此後師父那手開九芯連環鎖的本事,就只傳給你一人,今晚我也不為別的,你將開鎖的技巧告訴我,我就放你們離去,如何?”

範縈懷身子一震道:“你……你要學九芯連環鎖幹什麼?難道你……你竟敢犯咱們金手門的禁忌,去動那神王墓?”

項去邪道:“你們既然都說了我不是金手門的弟子,自然也就沒什麼犯禁不犯禁的說法,而且我這個做師兄的,也十分照顧你,知道你去的話算是犯禁,因此讓你將開鎖的技巧告訴我,若說什麼犯禁,就讓我去犯禁吧,你看,我這個做師兄的是否非常仁義呢?”

範縈懷怒極反笑,他顯然被項去邪的不講理氣得沒有辦法,他說道:“咱們就不要做這無謂的爭執了,想不到你我一別經年,你別的本事沒有長進,倒是這一張嘴練得刁鑽起來,項兄,我們還有事,這就告辭了。”

出乎意料地,範縈懷帶著伏纓轉身就走,而項去邪卻沒有阻攔。

他的沒有阻攔也並非不不阻攔,只不過是因為他早做足了準備,未必非要他自己親自出手而已。

範縈懷回頭走了沒有幾步,身後就出現兩個人,分站他們前邊數十步外的左前方和右前方,兩人一個抱著一把長劍,神色冷峻,另一人則提著一把鬼頭刀,笑嘻嘻地看著他們師徒二人。

身後腳步聲接近,那自然是項去邪從後面走來的聲音。

範縈懷也早猜到了項去邪這麼有恃無恐,自然是有了足夠留下他們的實力,剛才車伕被殺,拉車的馬兒被殺,以及項去邪算好他會逃走的方向,都顯示他們為了留下自己,早做好了準備。

看來今日無法善了了。

伏纓對範縈懷道:“師父,咱們跟他們拼了!”

範縈懷苦著臉搖了搖頭:“咱們的性命何等珍貴,怎會和野狗拼命?”

項去邪在後面聽到範縈懷的話也不氣惱,反而笑道:“範師弟一向自視甚高,什麼時候開始連野狗都不敢得罪了?”

伏纓雖然年幼,也能聽出他話語中的無恥之意,此人大言不慚地承認自己是野狗,這種人倒也少見。

範縈懷道:“項兄雖然不是我們金手門的人,但想要去開神王墓,那也是有違天道,你就不怕受到天譴?”

項去邪桀桀怪笑道:“範師弟,什麼有違天道這種欺騙愚婦愚民的話也能相信?那不過是為了不敢讓人去挖,而散播出來的謠言罷了,你我俱都是成人了,範師弟何苦還用這種鬼神之說來嚇唬我?”

範縈懷見勸他不動,便不再浪費口舌,他指著那抱著劍和提著鬼頭刀的兩人問道:“這兩人是誰?”

項去邪道:“這兩位都是我的朋友,提起名號,那都是在江湖上大大有名之人,這位是鬼見愁封無天封兄,一手狂風刀,令多少成名好漢飲恨刀下,這位是寒冰劍馮秀春,一手破冰劍,劍氣就能傷人,範師弟不是沒有聽說過吧?”

範縈懷連忙裝作抱歉的樣子道:“那真是我範某人孤陋寡聞了,什麼鬼見愁,我只知道鍾馗,什麼破冰劍,嘿,去年冬天大雪連天時,若是有這位馮秀春在,咱們家的那口水井,也不愁被冰封了。”

封無天和馮秀春兩人聞言色變!

江湖上少有這麼當著對方的面羞辱人的,除非是比對方武功高處太多,否則就將會惹出一場血光之災。

範縈懷也是豁出去了,反正這些人有求於己,絕不會對自己怎樣,反正自己也從未想過賣兩人的好來活命,又何必對兩人客客氣氣?

封無天還好,只不過笑容斂去,而馮秀春卻已經將劍抽出了一半,一副準備動手的模樣,項去邪連忙攔住他:“哎,我這師弟的脾氣就是臭,馮兄千萬別跟他一般見識。”

說完,項去邪對範縈懷道:“師弟,識時務者為俊傑,你和我們一道去神王墓,若是能夠打得開,裡面的財物,你也可以拿得一份,何故苦著個臉?”

範縈懷嘆了口氣,不再多言,只能牽著伏纓的手,一副任人宰割的模樣。

伏纓忽然問道:“什麼是神王墓?難道是神仙的墓麼?”

範縈懷雖然心情極差,但聞言還是笑了起來,他道:“神王墓不是神仙的墓,而是唐高宗李治和武則天兩人合葬的墓,外面的人稱為二皇墓,咱們做這種事的人往往稱為神王墓,那是為了避開官家的忌諱而取的別名。”

伏纓道:“哦。”就此不再發問。

項去邪問範縈懷:“範師弟,這孩子是誰?”

範縈懷道:“他是我一個朋友的孩子。”

項去邪自然不信,他說道:“範師弟,你也別想騙我,我雖然在某些功夫上比你高明些,但我也有自知之明,範師弟的踏月功絕對比我好那麼一點,今晚若不是你帶這個孩子,怕我們三人也留不下你,你為了這個孩子,甘願被我們迫著去挖神王墓,嘿,這孩子的身份絕不簡單……他是你徒弟?”

範縈懷道:“我看項兄不僅無恥,而且想象力也很豐富,這孩子不過六七歲,就算想收他為徒,也得等他長開了呀。”

項去邪不信範縈懷的話,直接問伏纓:“小子,我這範師弟可是你師父?”

儘管彼時有尊師重道的風氣,而且範縈懷之於伏纓,何止是師徒之間的情分?但他畢竟也不是傻子,聽到師父矢口否認,自然也會順著他的話道:“不是,他和我爹是朋友。”

項去邪將信將疑,還想再問,那邊鬼見愁封無天道:“在這裡和他們嗦什麼?咱們先回去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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項去邪對範縈懷道:“範師弟,走吧?”

範縈懷知道現在跑也跑不掉,便也不做這方面的打算,他對項去邪道:“我範某可以跟你們走,你們可否讓這孩子離去?”

項去邪道:“範師弟,你當我們都是傻子麼?有這孩子在此,你就是不答應也得答應,沒有了這孩子,我們拿什麼來約束你?他走了,你再忽然踏月而去,我們豈非竹籃打水一場空?自然是不能讓他離去。”

範縈懷只得和伏纓一起,被他們挾持著,向北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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