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纓一陣惶恐,他剛才沉默以對,心中所想果然是不聽師父的話,自己學好了本事,然後去找南宮家的人報仇,這時他聽到範縈懷的厲聲呵斥,忍不住哇地一聲哭了出來,他邊哭邊說道:“難道那些救了咱們的道長就白白被燒死了麼?師父,我心中好難過。”

範縈懷將他摟在懷中安慰道:“為師的心中也不好受,可是咱們若以有用之軀去做無用之事,那是對咱們能夠幫助的窮人的不公平,這世上的恩恩怨怨,並不是這麼算的,你不能計較於個人恩怨而忘了更大的抱負,不能輕賤自己,世上不平之事不計其數,你只能選你力所能及的事去做,等你長大了,你就能明白為師的苦衷,現在咱們繼續趕路,你放心,南宮家的人這麼倒行逆施,遲早會遭到報應的。”

他又將伏纓背起來,然後繼續前行。

範縈懷的腳步極快,到了傍晚,他就感到了李言聞和李東壁父子的家,這中間他經過了幾個城鎮,路上已經有了行人,雪地上已經有了不少的腳印,範縈懷不需再踩著高蹺行走,以防惹人注目。

到了李言聞家,幸運的是李東壁第二天一早就要出發,師徒二人若是晚來一宿,就見不到李東壁,只能讓李言聞幫伏纓救治了。

李東壁見兩人去而復返,而伏纓身上的昏睡蠱顯然已經解了,他欣然道:“這小子是大難不死必有後福,你們因何事又回來呢?”

範縈懷慘然道:“昏睡蠱雖然解了,可是我這苦命的徒兒身上又中了寒毒,還請李神醫不吝救治,小老兒在這裡先行謝過了。”

李東壁仔細看了看伏纓的臉色,潔白的皮膚下面隱隱透出一股暗青色,他覺得十分古怪,這種情況是他從來沒有見過的,他拉過伏纓的手腕,用食中兩指仔細查探他的脈搏,範縈懷在一旁緊張不已地看著李東壁,唯恐他說出一句無藥可治。

伏纓的身子十分冰冷,來到這裡之前,伏纓的寒毒又發作了,但是他忍著沒說出來,範縈懷之前揹著他又豈能察覺不到?

而李東壁神色隨著對伏纓的把脈而不斷變化,範縈懷的心情也隨著他神色變化而起伏跌宕,李東壁給人看病,從來沒有把這麼久的脈過,除了上次查探他的蠱毒,他對一個孩子兩次如此,可說是生平從未有過的經歷了。

終於,李東壁將伏纓的手腕放開,然後沉吟思索治療他體內寒毒的對策。

範縈懷到了此刻才敢出聲詢問:“李神醫,這孩子……”

李東壁嘆道:“你莫要再稱呼我為神醫了,我也配不上這個稱號,連續兩次,這孩子給我出的難題,都讓我感到我所學醫術還差得遠。”

範縈懷心中一驚道:“李神醫是說……是說這孩子……”

李東壁道:“保住他的性命倒沒有問題,只不過此後這孩子未必能再修煉真氣。”

範縈懷聞言不禁感到喜憂參半,喜的是伏纓這條小命能夠保住,憂的是償若此後伏纓不能再修煉內力,那麼他豈非如同廢人一個?他苦苦哀求李東壁:“神醫,你能不能想想辦法,這孩子如果此後不能修煉內力,他……他才六歲啊。”

李東壁道:“你們習武之人修煉出來的內力乃是無形之物,我用針灸藥石都無法將其理順,或者說效用太弱,而他體內的陰寒之氣,正是你們習武人的真氣之一。”

範縈懷愕然道:“神醫,他身上的寒毒並非透過修煉而來,而是從一塊叫做回春璧的石頭得來……”他將南宮家的家傳之寶回春璧告訴了李東壁,希望他能想出解決之道。

李東壁愕然:“竟會如此?不過我剛才查探出,他在這股陰寒真氣下還有一股帶著寒毒的氣勁,那又是怎麼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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範縈懷便將兩人路上遇到龍蚺巨蟒,自己費盡功夫,將巨蟒的蛇膽,也就是龍蚺膽取出來給伏纓服下之事也告訴了李東壁,同時他也佩服李東壁竟能從脈象上看出龍蚺膽的陰寒氣勁。

李東壁怒道:“荒唐,荒唐!龍蚺膽能夠增加內力一事不過是傳言罷了,你竟然信之不疑,而且那這個孩子來檢驗,這孩子不死,也是他命大!那龍蚺膽內蘊含龍蚺蛇體內的劇毒,償若這孩子服食之際蛇膽破裂,他這條小命早就葬送在你荒唐的舉止之下了!”

範縈懷倒沒想及這點,聞言冷汗都冒了出來,他說道:“是小老兒孤陋寡聞,不知其中利害,行事是魯莽了些。”

李東壁怒氣不減:“何止是魯莽了些,唉,我說怎麼這麼奇怪,一塊石頭內的寒氣會進入孩子的體內,都是你給他服食的龍蚺膽的寒勁所致,這龍蚺膽內蘊含十分霸道的寒毒,好不容易被孩子給剋制,沒死已是奇蹟,你再讓他去接觸奇寒無比的回春璧,兩種寒氣相互交織,同流為引,所以石壁內的寒氣都被孩子不知不覺中吸入體內,這孩子遭受了兩重寒毒,一次比一次嚴重,現在能夠不死,已是老天護佑,想要將他體內的寒毒洩出,唉,太難,太難!”

範縈懷道:“還請神醫想想辦法!”

李東壁左思右想,將腦中看過的上千本醫術回想個遍,這種情況乃是醫書中所無,就連近乎神話的糟粕醫書內也沒有相關的記載,反倒是被稱為醫之始祖的《黃帝內經》中有關於陰陽調理的法子有些接近,其中《素問》篇上記載,寒為陰熱為陽,陰陽必須協調,有關於陰陽論,岐伯答黃帝的話就已經說得明明白白:“陰陽者,數之可十,推之可百,數之可千,推之可萬,萬之大不可勝數,然其要一也。天覆地載,萬物方生。未出地者,命曰陰處,名曰陰中之陰;則出地者,命曰陰中之陽。陽予之正,陰為之主。故生因春,長因夏,收因秋,藏因冬。失常則天地四塞。陰陽之變,其在人者,亦數之可數。”

岐伯又言,陰陽之氣,執行不息,遞相傳注於全身,氣運於裡,形立於表,這就是陰陽離合、表裡相成的緣故。

也就是說,無論陽盛陰衰還是陰盛陽衰,都足以使得陰陽相離,又解釋了什麼是陰中之陽,陽中之陰等等,而伏纓現在的這種狀況,簡直是陰中之陰,體內半點陽氣也無,身為孩童,體內陽氣本為最盛,現在他體內被陰寒氣勁盤踞,能活著已快突破李東壁的所知,而如何將陰寒之氣洩出,又同時補充陽氣,這讓他陷入迷茫當中。

因為無論是什麼病症,都講究緩緩改變,治病更是一種欲速而不達的表徵,償若洩出寒氣過猛,陽氣得不到及時的補充,也一樣能夠要了他的小命,更遑論如何洩出寒氣的同時又補充陽氣。

償若陽氣補充得太猛,而陰氣得不到及時的傾洩,則會因為陰陽氣勁同時旺盛,也會要了他的小命。

想來想去,李東壁只想到一個辦法,那就是以毒攻毒,用釜底抽薪之法,這孩子體內陰寒氣勁之盛,既然無法宣洩,便只能化解,所謂否極泰來,陰極而陽生,就是這個道理,但是解鈴還須繫鈴人,他中的陰寒之氣和習武之人的內力氣勁無異,所以也只能找武學高手來幫忙。

而能夠活伏纓的高手,不是在武功上高絕,而是在內力上到達極高的境界,足以駕馭伏纓體內的陰寒氣勁,想來想去,只有少林寺的方正大師。

李東壁將所想說了出來,範縈懷道:“這孩子中的寒毒都是因我而起,我帶他去求方正便是。”

說著範縈懷就要帶著伏纓離去。

李東壁將他拉住,接著說道:“他去找方正大師說不定會有一線生機,但這中間卻有個難點。”

範縈懷問道:“什麼難點?”

李東壁道:“此處到嵩山少林寺有兩三千裡路,就算你騎著快馬,至少也要十天八天,這孩子現在體內寒氣太盛,能否撐到少林寺,實在是難說得很。”

範縈懷身子一顫,問道:“神……神醫,那……那怎麼辦?”他感覺自己在此事上實在是無能為力,顯得十分無助。

李東壁道:“我可以用銀針制住他的心脈,然後讓他服食龜息丹,將他體內寒氣暫時剋制住,可保他半個月內寒毒不會發作,只不過半個月內你必須要到少林寺,否則之後會怎樣,連我都無法預料。”

範縈懷算了算,就算帶著伏纓,每日走上兩百裡地,半個月的時間也足夠道少林寺的了,若在平時,他肯定立即答應下來,但現在南宮家的人在後面追擊,他便不能大搖大擺地走官道,半個月能不能到達少林寺,他也不能斷定。

李東壁道:“難道你還有什麼顧慮不成?”

範縈懷道:“我……”

他剛說了個我字,就聽到外面有人喊道:“李言聞,李言聞!快出來救命!”

李言聞似乎不在家,李東壁來不及聽範縈懷的解釋,匆匆走了出去。

範縈懷拉著伏纓的手,現在伏纓生死難料,他對來人是誰的好奇心都沒有了。

他不好奇,伏纓卻好奇,他說道:“師父,咱們出去看看,是誰在喊救命。”

範縈懷沒有阻止他,伏纓當先跑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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