範縈懷所想到的那位名醫,姓李名言聞,原本是湖廣蘄州人,曾任太醫院例目,醫術高超,其子李東壁被舉薦為太醫院判,乃是正六品的官員,且李東壁已為天下聞名的神醫,俸祿加上診金十分豐厚,使得乃父李言聞不須再行醫為生。

李言聞認為行醫並不是一件多光彩的事,因此家境平穩後便離開老家,來到祁連山一帶,過起了隱姓埋名的生活,範縈懷身為大盜,對這些名人逸聞所知頗多,知道李言聞輕易不給人治病,但他的醫道卻是十分高明的。

從伏纓中毒的鎮子到李言聞家有上百里地,範縈懷也擔心李言聞未必能治得好這種蠱毒,因此算好了來回的時辰,就算李言聞對這種昏睡蠱的毒束手無策,他也能及時趕回鎮上,到賓如客棧去找那年輕人解毒。

一百裡地,對於常人來說,來回都要一天的時間,償若騎馬,半日就能打個來回,但範縈懷一來五馬可騎,此時又方當元宵節的半夜,想要去僱輛馬車都沒可能,而且他也擔心馬或者馬車顛簸,對伏纓所中之毒頗為不利,因此便揹著伏纓,沿著官道展開輕功,腳踏月光,如飛般向李言聞家中趕去。

在路上飛掠之時,範縈懷一直在猜測那年輕人的身份,償若他是金刀門的親戚朋友,會是哪個名門世家的子弟,會有這麼高的武功?

範縈懷自己知自己事,若以輕功而論,他的踏月功自信能在武林中排入前十,若是只比身形身法,或者說在狹窄之處比靈動的話,他的踏月功足可傲視江湖,但他的武功卻不過中上,比之江湖上的一流好手頗有不如。

身為一個大盜,主要憑藉的就是輕功,而非武功,但那名年輕人用古怪的兵器能輕易地接下他的飛雪劍,說明他的武功已甄一流境界,況且此人所用的什麼龍角這種奇門兵刃,使出時又不顯得生澀,說明是用慣了的兵器,有了這些線索,範縈懷竟然還是對他的來歷一無所知,可說是奇事一椿了。

如果從不太可能的角度來說,這名年輕人就是當年金刀門倖存的人,當年也該是個嬰兒,所學武功也該是金刀門的武功,可是如今看來顯然不是。

範縈懷驀地想到了一件事,飛速賓士的身份逐漸慢了下來,他肩背伏纓,若是一邊疾奔一邊思索這些複雜的事,怕出意外,因此他要停下來好好想想。

這名年輕人一出場時,就給人一種世家子弟的感覺,除了他一副養尊處優和頤指氣使的氣質外,更重要的是他還帶來七名黑衣人為侍衛,為何是七名呢?

一般人帶著隨從,不是四名就是六名或者八名,常常是雙數,為的就是在身後能整齊地站成兩排,極少有人帶著奇數的隨從,所以為何是七名?難道他們會一種陣法,需要七人來發動?

七星北斗陣?七巧陣?陰陽五行陣?七重陣?

還是到底不過巧合?

此人所用的蠱毒,自己也是聞所未聞,可是一般能用毒害人的,武功都不會太高明,但年輕人顯然將這種矛盾融為一身,還偏偏讓人想不出他的來歷!

能將避世南宮家作為對頭,不怕南宮家的人找其復仇的人或者門派可不多,當年幾大門派,少林、武當、峨嵋、青城、崆峒等門派,輕易也都不敢招惹南宮一族,所以這年輕人的來歷愈加變得神秘起來。

範縈懷縱橫江湖數十年,總認為江湖豪傑自己就算沒見過,也全都聽過,但年輕人的來歷顯然在他所知之外,可見這世上終究是天外有天,人外有人,誰要是認為自己無所不知,那才是最無知的表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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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是沒有想到年輕人的身份,範縈懷長嘆一聲,打算不再去鑽牛角尖,他背好伏纓,然後加快了腳步,向李言聞家趕去。

天光微亮時,範縈懷終於來到了李言聞家中,但是讓他失望透頂的事,李言聞家中的廝僕說道:“你找我們家老爺?我家老爺天沒亮就去山上採藥去了。”

範縈懷問道:“不知李先生去了何處採藥?”

廝僕道:“就在鎮子北邊的烏雲山。”

範縈懷道了謝,連忙揹著伏纓折而向北,向烏雲山趕去。

烏雲山乃是祁連山的一座山峰,山並不高,卻十分陡峭,因為山路難行,所以山上生長著很多草藥,但大部分草藥並沒有被人採去,來這種地方,只要不怕出現意外,很能採到一些值錢的藥材。

範縈懷腳步快,在山腳下追上了揹著藥簍準備上山的李言聞。

李言聞身為名醫,頗懂一些用藥材延年益壽的法門,因此他年紀雖大,看起來卻十分有精神,範縈懷問清了他的身份,然後表明了來意。

李言聞道:“我著急著去採集一味藥,很費功夫,等我採完藥再來幫他看病吧,你看他呼吸平穩,也不是什麼急症,就請稍等一下。”

範縈懷著急地說道:“先生,他不是生了病,而是中了毒,償若救治得晚了,恐怕毒發無救,還請大夫延治一下,在下感激不盡。”

李言聞苦惱地說道:“我去採集的那味藥名叫陽消,非要趕在日出之前採到不可,否則太陽一出來,那株藥的藥效就要消失了,而且陽消生長在峭壁上,你再耽擱我一會,採不到那味藥,你再求我,我也不會幫他診治了!”

這句話說得斬釘截鐵,毫無迴旋的餘地。

範縈懷道:“那好,我陪著先生一起去,在下在攀高方面頗有所長,只要大夫指點我那種陽消的藥的所在,我去採藥,先生幫忙救治他,如何?”

李言聞半信半疑,卻又被他糾纏地沒有辦法,只得答應,更何況去崖壁採集藥材十分危險,自己也並沒有十足的把握,既然此人有這方面的本事,那倒巧了。

來到一片光禿禿的近乎垂直的懸崖腳下,李言聞指著山崖上的幾處斑點道:“你看到沒有,那些生長在懸崖縫隙中的灰色苔蘚般的小草就是陽消,你知道怎麼採嗎?”

範縈懷問道:“怎麼採?”

李言聞道:“懸崖上有幾棵樹,我藥簍裡有一根長繩,你將繩子綁在樹幹上,千萬要系勞了,然後順著繩子墜下崖壁,用刀將岩石上的陽消刮下來,放入藥簍,說來也簡單,就是十分危險,若是體力不足,拉不住繩子,掉下懸崖就會摔成肉泥,你若是不敢去,我也不勉強,但我必須要先去採藥,回頭才能幫這孩子診治。”

範縈懷見李言聞這把老骨頭,就算要趕在太陽升起前猜到藥材,也要費很大功夫,而要等他回來,不知還要多久,這懸崖的確十分陡峭兇險,但以他的身手,也不是爬不上去,他斷然道:“請先生將藥簍給我,我去採。”

李言聞當即脫下揹簍交給了他,範縈懷將簍中的繩子拿出來扔在一旁,他先將伏纓放在一塊平坦的地上,讓李言聞幫他診治,然後他揹著藥簍上前走去。

李言聞在後面問道:“你不拿繩子,怎麼去採?”

範縈懷傲然道:“先生放心,我精於攀爬,用繩子也體現不出我的本事,我去了。”

李言聞真是聞言愕然,這傢伙不用繩子,一大把年紀,難道想要徒手爬上懸崖麼?這豈不是瘋了?

範縈懷當然沒有瘋,他只不過是藝高人膽大而已,他來到懸崖下,看著懸崖上各種凸起的石塊以及縫隙,看來爬上去也沒有遠看時的那麼困難,他轉過身來,對李言聞喊道:“有勞先生幫他醫治了!”

說完,範縈懷跑動幾步,一個縱身,貼身附上了崖壁,他用手抓住一塊石壁,然後靈活地向上躥去,遇到能用手抓住的地方他就伸手抓去,沒有凸起石頭之處,他就展開壁虎遊牆功,如此這般,他快速地向懸崖上有陽消的地方爬去。

站在懸崖下不遠處的李言聞看得橋舌不下,心道,這人果然沒有吹噓,這等危險的崖壁他都能靈如猿猴般爬上去,自然是身負絕詣了。

眼看範縈懷已經來到第一片生長這陽消之處,並且抽出了劍將陽消採下放入藥簍,李言聞也跟著松了口氣,看範縈懷久了,他自己也跟著感到雙腿痠軟,連忙將注意力放在伏纓身上。

在他眼裡,這名五六歲的孩子倒不像是中了什麼毒的樣子,尋常中毒之人臉色就與常人不同,要麼發紫,要麼發青,甚至發綠發藍發紅都不足為奇,不同的毒質會顯現出不同的表徵,但伏纓肌膚沒有異樣,只是沉沉睡著。

這也怪範縈懷去的太急,忘了告訴李言聞他中了什麼毒,李言聞拿著伏纓的手腕,自己探查他的脈搏,他感到伏纓非但沒有中毒脈搏的那種特點,而且血脈執行平滑有力,甚至比普通的孩子還要健壯些,他又撥開伏纓的眼皮,見他瞳孔眼底都十分正常,只不過處於昏迷狀態,沒有意識罷了。

李言聞思之不通,且他身上也沒有攜帶銀針,無法試探伏纓到底中了什麼毒,只能等候範縈懷下來,問問他。

他轉身望向懸崖,只見範縈懷身手十分利索,已經採集了多出的陽消,這片崖壁上的陽消已經被他採集了大半,凡是常採野生藥草的人都知道,再珍貴的藥材都不能採絕,以留後日繁衍,他連忙跑到崖下,對範縈懷道:“夠了夠了,不要再採了!”

範縈懷低頭向李言聞看了看,又問了一句:“也沒采多少啊,其他的不要了?”

李言聞道:“這種藥原本就不需要多少,足夠了,你下來吧!”

範縈懷回道:“好的!”說著,他放回了劍,準備向下溜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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