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二十一,是會試的日子。

由於朝廷擴增會試的名額,在都察院和禮部衙門設立分考場。

“爺又開先例了啊。”谷大用堆著滿臉笑意。

成化皇帝時期的“殭屍”舉人,都跑來京城了,最高六十七歲高齡,想著能在入土前,趁著擴增的機會中第。

朱厚照卻是皺著眉頭,“要設四位主考官?”

都察院和禮部衙門也是考場。

貢院關閉後,主考官不能在都察院和禮部衙門之間探查,所以,每處至少要設一個主考官。

大明建朝至今,兩京十三道會試的主考官多。

鄉試的主考官,只有兩位。

“臣以為,擠一擠總是能坐得下。”蔣冕拱手道。

嚴成錦低頭沉思,日後科舉的人數越來越多,三個考場是必然,增加會試的主考官也是必然。

謝遷搖搖頭,“擠在一起,雖能坐下,卻會有舞弊的嫌疑。”

李東陽頷首點頭,表示贊成謝遷的看法。

幾個閣臣和禮部尚書毛紀,商議之下,贊成另設兩名主考官。

朱厚照掃視著大殿中的幾人,老高這狗官不會去,只能從其他官員中選出。

“李師傅、謝師傅、崔卿家和楊廷和任會試主考,老高,這次會試取士多少?”

嚴成錦道:“一千。”

李東陽:“……”

眾人:“……”

朱厚照認真的看了眼名目,“歷代取士從不超四百人,翰苑也還有一百餘翰林,增取一千五百吧,朕想湊個整。”

嚴成錦:“……”

蔣冕:“……”

取兩千名進士?

李東陽急忙搶在朱厚照下旨前躬身:

“去歲吏治,已更換一批官員,如今再取兩千人,安置到何處?”

朱厚照直言,安置到海外的藩國,如朝鮮的使館,只有程敏政一人,可再增派官員設立成衙門。

李東陽面色古怪,有些吹胡子瞪眼:“本朝官員派遣到異域駐守,臣覺得新鮮,但,這能行嗎!”

………

紫禁城外。

“不知今日,有無皇榜?”

張熜站在皇牆下,對著旁邊的夏言喃喃一句。

京城讀書人關注著今年取進士的名額,以至於成千近萬的舉人,常來皇牆下觀望。

“還有一月就會試,新皇怕不是忘了?”蕭敬小聲道。

太上皇弘治面色微動,掄才大典乃朝中大事,特意回京城看看,就怕這逆子不重視。

“真有皇榜,來了!”

今年取仕名額,一千九百人!

蕭敬驚得把手指伸進嘴巴裡,朝廷取進士通常為兩百人,眼下就取士一千九百人。

太上皇弘治若有所思,微微轉頭,只見,周遭的舉人哭嚎一片。

人人大呼盛世!

不過,成化以後會試名額大抵固定在三百名,遇到慶典和祥瑞,會下恩詔加五十或一百人。

直接增至一千九百人,少見。

忽地,廠衛在蕭敬耳邊輕語幾句。

蕭敬面色微變,對著太上皇弘治道:“朱爺,宮裡亂了。”

諸公怕是又要找寡人了,此刻,太上皇弘治終於理解劉健想致仕的心情。

“準備車馬,離開京城。”

……

都察院,值房。

嚴成錦收拾書案上的茶杯,和重要宗卷,準備等會試結束,再進宮上班。

放假了啊,朱厚照這狗皇帝砸人飯碗啊…

“大人,除了六部五寺,詹事府的官員也去了。”方學遞上剛抄錄的名冊。

朱厚照下旨取士一千九百人。

整個明朝,在北直隸錄取的進士,也才兩千四百人,朱厚照一舉打破歷史,拿下明朝會試取士榜冠軍。

百官害怕會被替換,在奉天殿門前哭諫。

翻看方學的名錄,各司寺的堂上官,汪舉、潘希曾、毛玉……

兩百多人?史無前例!

要發財了啊!

“拿去給新皇,本官還有事。”

此時,奉天殿前。

吏部右侍郎趙鑑,振臂一呼:“國家養士百五十年,仗節死義,正是今日!”

“不肯哭諫者,上蒼厭之,眾人擊之,誰要退後,就從我身上踏過去!”一個文吏也對宮闕跪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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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等與趙兄同在!”

奉天殿門前,百官跪倒一片,接著有人放聲大哭,嘴裡喊著弘治皇帝。

剎那間,哭聲連成一片,高呼弘治皇帝。

只差兩個花圈,就能佈置成靈堂。

連旁邊守門的小太監,也忍不住想哭嚎出來,短短片刻,不斷有官員加入哭嚎的行列。

史官在旁邊記錄,這一舉措將會名揚青史。

“爺,外頭哭嚎的官員有二百二十九人,嚴大人派人送來的名冊。”小太監遞上。

朱厚照在御前走了走去,耳朵裡塞著一團棉花,外頭的哭聲,響徹大殿。

“父皇在位時,哭諫的只有幾十人,為何到我卻有兩百人?怎麼能區別對待!”

“……”谷大用。

片刻後,谷大用開啟殿門,對著下方的百官道:“新皇口諭,朕不要這麼多人哭,爾等選出幾人代表。”

“???”趙鑑。

“???”百官。

新皇這是死豬不怕開水燙啊,竟然沒有絲毫悔過之意。

想到這裡,趙鑑大聲:

“新皇已然動容,光宗耀祖,萬世瞻仰,在此一舉,哭,都給我哭!”

“……”谷大用。

一時間,奉天殿門前鬼哭狼嚎,百官宛如死了爹孃,哭得撕心裂肺,嘴裡喊著弘治皇帝。

谷大用見事不妙,連忙跑回大殿。

“趙大人說,要得到諭旨,才肯退去。”

“什麼諭旨,我又不是父皇那般有良心的人,你再去傳旨,再不走,朕就要報官了。”

朱厚照也不嫌煩,拿出一副牌,招呼幾個太監,喜滋滋的玩起來。

“對了,老高呢?”

“去中書舍了。”

朱厚照眼睛一亮,丟下牌,徑直往大殿外走去。

百官見朱厚照出來,依舊不肯散去,也絲毫不怕威脅般,甚至有幾分挑釁。

哭得更大聲了。

趙鑑抬頭看去,心中不由一喜。

下一刻,卻看見小太監搬著畫架和白紙出來,朱厚照站在殿前,塗塗畫畫,頓時,一幅百官哭諫圖浮現在白紙上。

臥槽,你擱這兒侮辱誰呢?

“趙卿家跪著別動,朕很快就好了。”

趙鑑直接懵了。

禮部郎中申良懵了,百官全部懵了。

嚴成錦帶著一群中書舍人來,卻看見朱厚照架著畫板,已經畫了大半。

他傻了。

“新皇何故搶臣的生意?”

朱厚照得意的打量嚴成錦一眼,操起御筆,把眼前的嚴成錦也新增上去。

“……”嚴成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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