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曆的病情在御醫們的精心調理下,總算是有所好轉,已經能夠下床走動了,只是身子骨還是很很虛弱。

萬曆四十八年,六月二十九。京師的天氣晴好,微風。

雖然已是臨近盛夏時節,難得的是今日的太陽卻並不顯得毒辣,陽光照射在人的身上反而讓人有幾分秋冬時分的感覺,使得人不禁生出一種懶洋洋的感覺。

入宮來給萬曆請安的朱由楫,被萬曆拉著,兩人好似民間普通百姓家裡的爺孫坐在家門口聊天嘮嗑一般,在一眾內侍、宮女們的注視下,兩人毫無形象的坐在乾清宮前的漢白玉石階上,今日的萬曆全無往日裡作為一國之主的威嚴和氣勢,夕陽的餘暉將這對爺孫的影子在乾清宮前的石階上剪映的老長,更多的顯示出萬曆身上沉沉的暮氣,就如同天上那一輪即將西墜的紅日一般。

萬曆今日的話特別多,絮絮叨叨的拉著朱由楫說了四個多時辰,回憶了他自登極即位到如今,御極大明48年來的不少人和不少事,似乎是要將自己一生的經歷都要回憶一遍。

萬曆絮絮叨叨的說了四個多時辰,朱由楫便聽了四個多時辰,一幫子太監和宮女們便也站的遠遠的等了四個多時辰。

萬曆與朱由楫之間聊了什麼,沒人聽清,但是朱由楫後來給萬曆唱的歌兒,大家卻是聽的真真切切的,優美的旋律,樸素的文字,歌詞中的每一字每一詞,無不充滿華夏唐詩宋詞元曲的古典韻味,紛紛支稜起了自己的耳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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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都知道,蘭陵王天資聰慧,小小年紀便能自己度曲作詞,時隔三年,如今能夠聽到蘭陵王殿下又唱出一首新歌兒,實在是不小的福分,回頭又有了能夠和其他的宮女、太監們吹噓的資格了。

別說,蘭陵王殿下的這首歌兒是真的好聽。

一首後世傳唱大江南北,經久不衰的《愛江山更愛美人》,只是短短幾日時間,便從大明的皇宮大內傳入了市井。

只不過因為這首歌兒的歌詞內容又是江山又是美人兒的,在當時的社會環境之下有些犯禁,這首歌兒雖然是大家夥從未聽過的,聽著也很好聽,歌兒裡所表達出來的那股子意境也很美,但是無論是普通的販夫走卒、青樓妓館之中,還是達官顯貴們都不敢明目張膽的進行傳唱,只敢閒來無事在沒人地方偷偷的哼唱上那麼幾句。

不過饒是如此,這事兒還是惹上了一幫言官,還上書萬曆在奏章中告了朱由楫一狀,當然也不是什麼大事兒,更不是故意要找朱由楫的茬,無非就是指責數落蘭陵郡王,竟然不以大明江山為重,不為天下蒼生萬民為念,反而去想什麼美人兒,小小年紀便不學好,長大以後如何是好?順便著把萬曆皇帝和教皇孫們讀書的孫承宗、徐光啟也劈頭蓋臉的數落了一頓。

只不過,這些奏章都被萬曆直接當廢紙一樣給扔進了廢紙簍中,萬曆壓根兒就沒有理會。

因為,此時的萬曆也沒有心思搭理他們,他正張羅的忙著準備給薨逝的王皇後 進行冊諡典禮呢,而且《愛江山更愛美人》這首歌,萬曆是打心眼裡喜歡的緊。

萬曆四十八年,七月初旬,大學士方從哲以撰大行皇后諡冊成具題恭進以聞萬曆。

於是,萬曆四十八年,七月十三日,一如朱由楫所知道的歷史記載中的一樣,在這一日,萬曆皇帝不顧自己的病體尚未痊癒,只是稍有好轉,按照禮制流程完成了大行王皇後的尊諡冊封典禮。

朝中的文武大臣與在京諸王公悉數參加,身為蘭陵郡王的朱由楫自然也是要在場的。

王皇後的冊諡典禮很隆重,病體未愈的萬曆全程參與,由此也足可以想見萬曆對王皇後重視,帝后二人的感情其實還是很好的,並非後世一些小說或是民間傳言的那般帝后感情不和。

王皇後的冊諡典禮過後,大明的京師似乎又恢復了往日裡的模樣,文武百官們各司其職,百姓們除了不能宴飲作樂,其他的一切照舊。

然而,就在王皇後的冊諡典禮結束之後的第二日傍晚,宮中傳出訊息,萬曆又病倒了。

而且,這一次的病情來的尤為兇猛,病榻上的萬曆時而清醒,時而昏迷,嘴裡更是時不時的傳出幾句胡話。

“殿下,宮裡來人了,稱皇上急召殿下您入宮去。”朱由楫剛剛帶領著麾下的少年新軍完成每日必不可少的晨跑,做完早上的訓練,已經被他提拔為曹化淳的副手,在曹化淳不再的時候負責王府對外接待的張必安,匆忙跑來他的面前,急聲說到。

朱由楫心中頓覺是有大事要發生了,多半是萬曆的大限已經到了。

果不然,緊接著朱由楫便見曹化淳陪同著一人快步出現在自己的視線內,來人朱由楫也認識,不單認識而且還很熟,因為來人乃是陳矩的心腹,劉若愚。

乃是萬曆十二年生人,南直隸定遠人。其家為世襲延慶衛指揮僉事,其父親劉應祺還曾官至遼陽協鎮副總兵。

十六歲時,因感異夢而自施宮刑,萬曆二十九年,被選入皇官,隸屬司禮太監陳矩名下,擅長書法且博學多才,深受陳矩的影響,亦是為人正直。

“奴婢劉若愚,拜見蘭陵王殿下!”

“劉公公,你我相熟已久,不必多禮,”朱由楫連忙阻止了劉若愚的全禮,有些著急的問道:“皇爺爺急召孤入宮,可是皇爺爺的病情惡化了?”

“回殿下,皇爺在給大行皇后行完冊諡後便一病不起,已經昏迷還好幾次了,還經常說胡話,皇爺如今難得有清醒的時候,辰時皇爺短暫清醒過來,便命奴婢出宮來南苑急召殿下您入宮去。”劉若愚聽得朱由楫詢問,語速極快的將萬曆此刻的狀況說

與了朱由楫。

“奴婢出宮之前,皇爺已經命人召首輔大人和英國公入宮去了。”

朱由楫一聽,不敢再想下去,但是卻對自己心裡的猜測越發的肯定了幾分,看樣子多半是萬曆已經快要不行了,當即對劉若愚道:“走,即刻入宮!”

本來曹化淳他們是要給他準備馬車的,此時朱由楫哪裡還有心思等他們將馬車準備好,直接命人遷來了戰馬,在曹化淳攙扶下翻上馬背,剛剛出了一身汗的朱由楫,連衣服也沒換,直接穿著訓練用的軍服往宮內趕去。

慕容清妙已經成了朱由楫侍衛中的二號人物,方正化不在的時候,所有侍衛都要聽她的,慕容清妙見狀亦是連忙翻身上馬領著人手護著他一道往京師方向而去。

一路打馬飛奔入城,來到紫禁城外,朱由楫敏銳的發現戍守的侍衛比之往日有了明顯的增加,而且個個看起來都神情異常嚴肅,而且大白天的皇城城門緊閉,如此變化讓朱由楫愈發的在心中肯定了自己的猜測,萬曆多半是真的已經到了大限之日。

見到一隊人騎著馬直奔皇城而來,侍衛們本來是想要上前攔下的,但是當見到劉若愚和朱由楫後便直接放行了。除了慕容清妙和曹化淳跟著他一起入了宮去,其他的侍衛都被他留在了宮門之外。

當朱由楫抵達乾清宮的時候,弘德殿外已經聚集了不少朝中的重臣,一個個的臉上俱都寫滿了複雜又焦急的神色。

朱由楫只是大致掃了一眼,除了身為太子的便宜老爹朱常洛和英國公張惟賢、首輔方從哲已經進入殿內去了,其餘的如成國公朱應槐、定國公徐希皋,吏部尚書周嘉謨、戶部尚書李汝華、兵部尚書黃嘉善、刑部尚書兼左都御史張問達、工部尚書黃克纘、禮部右侍郎孫如遊等一干六部重臣,包括錦衣衛指揮使駱思恭等人悉數在殿外候命,皇太孫朱由校,朱由崧、朱由榘和朱由檢四名皇孫,還有他的慧王、端王、桂王這三位便宜王叔也在弘德殿外等候。

朱由楫在人群之中並沒有發現鄭貴妃的身影,不做他想,朱由楫第一時間便知,鄭貴妃此刻多半也和英國公張維賢、首輔方從哲。太子朱常洛一樣正在弘德殿內。

殿前不遠處,還有一群老太醫在一邊低聲的商量著些什麼,其中不時的有人一臉無奈的或是搖頭或是嘆息。見朱由楫上前來,都連忙的朱由楫恭敬行禮,朱由楫輕聲問道:“皇爺爺病情究竟如何?”

為首的一名老太醫先是無奈的長嘆了一口氣,然後顯得有些小心翼翼的回答到,“啟稟殿下,臣.......臣等已經盡力了,只是回天乏術,陛下......臣等無能!”

朱由楫聽罷,只是輕輕哀嘆了一聲,沒有再說話,此情此景,已經不用再多說什麼了,御醫們此時的言語和神情就已經告訴了朱由楫,等同於後世的醫院直接給病人的家屬開了一張病危通知書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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