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小院內就剩下朱由楫與那江誠兩人之後,朱由楫目光定在了江誠身上,向他說到,“本王想要詳細瞭解大明的鹽政情況,你可能如實告訴本王知曉?”

聽朱由楫如此問他,再聯想到這之前朱由楫說的那兩段話,江誠心道,眼前這位新封的蘭陵王似乎並沒有要插手大明鹽業從中分羹漁利的意思啊,反而更像是對鹽商們有些不滿之意。想到此處,江誠心中更是忐忑,顯得很是小心翼翼的回答到:“王爺只管問便是,草民一定知無不答。”

“孤記得,朝廷在前些年有對鹽法做過改革?”朱由楫緩緩開口道,“彼時本王未怎麼關注此事,現在孤想要瞭解一二此番改革的成效。”

江誠組織了一番自己的言語,才說話到,“回王爺,卻有此事。從萬曆四十四年至萬曆四十六年,因開中之法久壞,積引甚多,兩淮鹽法道袁世振大人與兩淮巡鹽御史龍遇奇大人,上書朝廷,將淮南鹽引分為十綱,編成綱冊。每年以一綱行舊引,九綱行新引,照冊上額數派行,凡綱冊有名者,據為窩本,由官府指定實力雄厚的商人包攬承運朝廷鹽引所上納的稅銀......”

江誠一邊說著,一邊暗中觀察著朱由楫的神色,他作為商人,走南闖北許多年,有何不少的官員、豪商打過交道,察言觀色這些都是必修的拿手功夫。但是卻是朱由楫臉色平靜,不見絲毫細微的表情動作,他卻拿不準朱由楫心中到底有何目的,江誠心中頓時多了幾分謹慎。

“兩位大人以綱鹽之法取代開中之法,將原本需要運往九邊的糧食都折算成了銀兩,使得朝廷的鹽稅每年可以比之以往增加至少50餘萬兩。”

“朝廷自行綱鹽之法,大明鹽業教之以往也更為穩定,商人可以放心的固定販運食鹽,持有窩本的商人,為了長期經營,商人不敢輕易違背大明律;因為廢除了開中之法,朝廷固定一地由固定商人銷售食鹽,再無多發、濫發鹽引之患,商人們再也無需擔心持引不能如數兌鹽!”

朱由楫聽完他說的這些化後,臉上並沒有流露出什麼滿意的神色,反而繼續問到,“只有這些,還有嗎?”

在朱由楫的知識裡面,大明最有錢人便是山西的經商、江南的蘇商,四川的蜀商,以及兩淮的鹽商和浙閩走私的海商。

而單只是一個鹽商們,在鼎盛的時期就曾經佔有著整個國家近四分之一的財富!得益於後世網際網路科技的發達,各種知識充斥網路,他對於大明鹽商們的發家史多少知道一些。

食鹽這東西和後世不一樣,後世因為科學技術的提高,食鹽的產量非常大,加上國家的一系列政策使得食鹽價格始終維持在一個比較低的水平之上,全國各地的人們都可以吃到價格比較低的食鹽。

但是在古代,鹽、鐵等物資一直都是長期被政府壟斷的,從漢朝到蒙元,國家一直實行的是鹽鐵專營制度,主要是因為食鹽受到生產技術水平的限制,產鹽量無法有效滿足全國百姓的需求,而食鹽又是每一個人所必需的物質,這也形成了食鹽的暴利。

所以歷朝歷代對私鹽的打擊力度都是非常強的,販賣私鹽被官府抓住了直接就是死罪。

到了大明立國,因為海水曬鹽、煮鹽之法已經有相當的成熟度了,但是產量依舊受到各種限制,加上經過元末大戰,老朱急於恢復人口和經濟,北邊的殘元勢力依然很強大,大明需要在北方維持重兵抵禦蒙古騎兵,國防重心被放在了沿著長城的九邊重鎮一線,想要維持防線供養大量軍隊就需要大量的糧食,依靠邊關衛所守軍自己屯田遠遠不夠。

於是老朱在朝臣的建議下,在全國範圍內實行了開中制。朝廷直接控制著鹽的生產,利用手中掌握的食鹽專賣特權,根據邊防軍事需要,定期或不定期地出榜招商,發給他們鹽引,到指定的鹽場支鹽,然後在朝堂指定的範圍內銷售,商人則必須把政府需要的實物(如糧、茶、馬、豆、麥、帛、鐵等)代為輸送到邊防衛所上去。

在這過程中,便漸漸開始產生了一大批靠著食鹽專營發家致富的商人,他們以地方鄉族為紐帶,然後出現了山西鹽商、陝西鹽商以及徽州鹽商。

開中法比較粗糙,最初的著眼點並不是保證和維持鹽法、鹽業的順利執行,只是為了補充軍需,維持北方的軍事防線,在大明初期的確是產生、發揮了重要的歷史作用。但是到了中期因為社會經濟發展,開始不斷面對各種新的問題和挑戰,朝廷有著巨大的財政需求、權豪勢要貪婪成性、各級鹽務官員的玩法蠹政、鹽商和灶戶也有自己的利益訴求。再加上老朱家的皇帝似乎大多都有一個不好的習慣,比較任性,喜歡濫發,就如同如同大明寶鈔一般,朝廷不計鹽的實際產量,濫發鹽引,致使商人們持引不能如數兌鹽!

於是開中法崩壞了。

在大明中前期,在食鹽經營方面勢力最大的是陝西和山西的商人,時人將他們統稱做‘西商’,也是在中期徽州鹽商大舉湧至揚州經營鹽業,開始和西商爭奪市場和食鹽經營特權,結果徽商力壓‘西商’,成為兩淮乃至大明全國最大的鹽商勢力。

開中法崩壞以後,萬曆年間,有官員上書萬曆對大明的鹽法進行了一次改革調整,直接放寬了鹽業國家專賣的經營權,允許官鹽私營。徽商趁此機會使出各種手段,使得陝西和山西的鹽商勢力大為縮水,最終山西的商人選擇妥協,聯手和徽商一起對付陝西商人,最終把後者徹底擠出了揚州,陝西鹽商無奈之下最終全面退出揚州鹽業市場,而在蟎清順治和糠稀年間間開始轉戰四川,陝商以“借地入股”方式介入了川中井鹽生產,一舉成為左右後世自貢鹽場的大型鹽商資本集團。

此時已是萬曆末年,兩淮鹽商,已經基本上是徽商獨大吃肉,晉商喝湯,陝商只剩下一些殘渣,陝商的勢力已經基本上退出了兩淮,轉而進入四川。而到了蟎清時期,晉商也完全被徽商打壓的退出了鹽業經營,只剩下川陝鹽商割據一方。

鹽商豪富,甚至說是富可敵國都毫不誇張,這一點是人盡皆知的,只是朝廷可就缺錢了。

綱鹽之法,確實有許多如江誠所言的好處,只是朱由楫卻敏銳的發現了其中隱

藏的一點貓膩。按理說綱鹽法推行之後確實可以給國庫增加鹽稅,可是卻不該只比往年施行開中法所的鹽稅多50萬兩,這其中一定有大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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綱鹽如此多利處,真要由政府指定鹽商,鹽商上繳稅銀,可以極大提高鹽稅,緩解大明的財政壓力!可為何大明的歲入反到了後面還年年下降?

“回王爺,草民已經說完了。”江誠小心的說到。

“噢?”朱由楫露出了一絲有些意外的神色,“這就說完了?”

“可是孤怎麼感覺你對本王說的這些話有所隱瞞呢?本王再給你一次機會,仔細的想一想,還有沒有什麼遺漏的地方沒有告訴本王?”說這話的時候他的臉上露出了一抹意味難料的笑容,雙眼直直的盯著江誠的眼睛。

江誠在見到朱由楫如此神態的時候,竟然沒來由的心神一顫,難道王爺知道些什麼?

朱由楫的的這一連串問題拋出來一下子砸了他一個措手不及,朱由楫的目光竟然讓他產生了彷彿被一隻蟄伏的猛虎給盯上了的錯覺。

強行使自己鎮定下來後,江誠繼續道:“草民不敢對王爺有絲毫隱瞞,確實已經將大明的鹽政情況都如實的告知與王爺了。”

朱由楫嘆了口氣,隨即猛地喝到,“江誠,你可知罪!”

江誠連忙跪倒在地上,“王爺,草民不知該當何罪啊?”

“該當何罪?”

“你當本王是三歲的無知小兒嗎?”朱由楫豁的從石凳上站起身來,指著他的鼻子大聲喝問到。

“草民不敢!”江誠惶恐的道。

“你不敢?”

“孤看你敢的很!”

“按照你方才所言,綱鹽之法取代開中之法,全無弊處。可是本王看來,綱鹽之法卻是官鹽私營,從此官不收鹽,朝廷雖然還掌握著鹽場生產製鹽,確是將收、買、銷售之權盡歸於商,放任商人世襲壟斷。”

“表面上看起來確實提高了鹽稅,穩定了大明的鹽政,實則貽害後世!”

“若是本王所料不差的話,所謂的鹽綱窩本如何分派,全由底下官員私自做主,都被徽、晉之地的大商人瓜分了吧?”

“是也不是?”

朱由楫每多說一句,江誠的臉色便白上一分。

“其中有多少的貓膩文章,孤只需要上奏皇爺爺,派出錦衣衛一查便知!”朱由楫負手走到江誠的面前,俯視著跪在地上的他,語氣森冷的說到:“錦衣衛的密探遍及全國,不要小看錦衣衛的本事。”

“本王再給你最後一次機會,你是選擇全家老小一起去錦衣衛的召獄走上一遭?還是如實將你知道的所有事情一一告知於孤?”

“你可要仔細的想清楚了再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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