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來由的一場瓢潑大雨,瞬間淹沒寒山。

那如同黃豆一般大小的雨滴,落在寒山各處建築上,噼裡啪啦的,其實聽著還是有些意思。

青槐和風呂坐在竹樓的屋簷下,聽著雨聲,都有些笑意。

兩個人相識很多很多年了,依著他們如今的境界和容貌來說,自然還是年輕人的模樣,只是藏在身體裡的那顆心,會不會這麼想,也不見得。

只是很多年沒見,如今要談的,大概也就只有那些年。

懷舊和念舊,大概就是一個意思。

青槐忽然問道:“陛下呢?”

當初風呂跟著武帝和妖土一起遠離,如今風呂還活著,那位武帝自然也還活著。

風呂直白道:“這一次陛下應朝劍仙之邀,遠道而來,是為了殺人的,只是本來沒打算讓我跟著,是我聽朝劍仙說你在這裡,我才主動說來看看,陛下此刻,已經趕赴戰場了。”

不等青槐問別的,風呂便把她想知道的一股腦都說出來了,“朝劍仙謀劃甚大,不僅是為了人間而已,他要的是徹底解決這個問題,若非如此,陛下怎麼可能離開妖土,前往此處?”

要知道,當初武帝選擇跟著妖土一起遠遊,便是存了永鎮妖土的心,那是他答應妖后的事情,不會改變。

青槐剛要問話,風呂便看了她一眼,自顧自說道:“武帝陛下如今境界玄妙至極,只怕還是只有朝劍仙能和陛下分庭抗禮,這一次陛下出手,想來不會有什麼問題。”

青槐聽到這話,懸著的一顆心,這才放了下來,雖然已經遠離妖土許久,但妖土畢竟是故鄉,對於青槐來說,自然割捨不下,作為妖土守護者的武帝,不容有失。

風呂幽幽道:“其實我如今也很不錯了,守護妖土,不算是什麼問題吧?”

青槐看著他,只是挑眉。

下一刻,風呂忽然眯眼,咧嘴道:“等我片刻。”

他一閃而逝,再度出現的時候,已經是在遠處路經竹樓的路上,只是輕輕一揮手,聞訊趕來的蘇宿瞬間倒飛出去數十丈。

王林瞪大眼睛,隨即罵道:“你大爺的,敢在寒山撒野!”

蘇宿雖然被逼退數十丈,但其實身上沒有什麼傷勢,站定之後,咧嘴揮了揮手,王林最為信服的就是這位蘇掌律,因此雖然有一頭霧水,但仍舊是退去了。

蘇宿大聲道:“道友擅闖寒山,只怕不太好吧!”

風呂眯眼,玩心再起,“就闖了,你能怎麼辦?”

這話在王林聽來,已經完全是挑釁至極的言語了,只是蘇宿非但不生氣,還在耐著性子和傢伙閒聊。

這讓王林很是不解。

只是下一刻,他便後知後覺的笑起來。

一道雪白劍氣,從遠處而來,撞向風呂。

一身黑衣的風呂微微抬頭,伸手按在那道鋒芒無比的劍氣上,但仍舊是被這道劍氣擊退數丈,一身黑衣,無風而動,上面滿是鋒芒劍氣。

風呂揮手,隨手打碎這些劍氣,但仍舊驚異的是,在這座寒山,竟然還有能把他逼迫到這樣地步的修行者。

而且還不是個尋常修行者,是個劍仙!

想起劍仙,怎麼能不提起那個青衫劍仙?

剎那之後,一襲白袍臨近風呂身前,浩蕩劍氣頓時在那些白袍之前生出,而後狠狠撞向風呂,風呂便由此再退數丈,等到站定之後,才看到了眼前那位一言不合便已經出劍的劍仙。

一襲白袍,生就一張無比好看的臉,光是這個賣相,世人提及劍仙兩字的時候,怎麼可能會把這位漏掉?

本就是這麼個道理,甭管殺力如何,但生得好看,就是更容易讓人記住。

更何況眼前這位,論起來戰績,可是實打實的不差。

“道友擅闖我寒山,總歸要有個說法吧。”

前後遞出兩劍的顧泯站在原地,看著一襲黑衣的年輕人,神情淡漠。

風呂微笑道:“劍修?不錯。”

顧泯默然無語。

眼前這人,來歷神秘,境界也不低,只是真要動起手來,顧泯也不認為自己不是他的敵手。

顧泯連天君都殺過,更別說這個只怕還沒有踏足天君的黑衣年輕人。

就在顧泯想要遞出第三劍的時候,青槐已經來到此處,看了一眼顧泯,她說道:“我朋友。”

顧泯哦了一聲,但劍氣未散,即便是青槐的朋友,在寒山,也不見得能這般橫行。

風呂主動散去氣息,嘿嘿笑道:“不過開個玩笑,不過你的劍真不錯,很有我的那朋友當年的風采。”

顧泯看了一眼青槐,眼神裡滿是詢問。

青槐淡淡開口,“李扶搖。”

風呂哪裡有什麼劍仙朋友,也就那麼一位了。

劍仙李扶搖,又愛又恨的朋友。

既然是李扶

搖的朋友,顧泯也就不太好意思再出劍了,他看了蘇宿一眼,後者滿臉笑意,之前風呂出手,本來就沒有指著傷人去的,要不然兩人不可能此刻還活著。

只是此刻蘇宿可不會像是王林這樣沒心沒肺,他心中所想是青槐此時此刻已經再次證明了,這個女人招惹不得,之前相好的是一位絕世劍仙也就算了,怎麼現在隨便出來個朋友,都是這般修為。

顧泯轉身要走,蘇宿便湊了上來,低聲問道:“這傢伙什麼境界?”

顧泯微微挑眉,若有所思道:“大概半隻腳已經踏足天君了,怎麼了,你想和他一戰?”

蘇宿苦著臉,“都他娘的這個境界了,我和誰打?”

顧泯嘖嘖笑道:“這個境界怎麼了,你再走幾步,不也成了嗎?我看他就是活得長罷了,你再熬幾年,肯定能殺他。”

蘇宿懶得搭理顧泯,只是認定,以後碰見青槐,繞路走。

顧泯也懶得去想蘇宿在想什麼,只是轉頭問道:“怎麼樣了,請柬送出去了嗎?”

王林聽到問話,趕緊點頭道:“啟稟掌教,請柬都送出去了,不過有幾座仙山說自家掌教閉關,不願意赴會。”

顧泯早就料到會有這樣的事情發生,倒也不覺得意外,只是要了名單,然後便揮手讓王林離去。

王林躬身行禮,卻沒有急著走,而是有些猶豫問道:“要不要去那幾座仙山看看?”

顧泯笑眯眯反問道:“怎麼個看法,去出劍?”

王林的心思被顧泯點破,索性也不再隱藏,點頭道:“掌教既然要統御世間,那就是絕對的意志,這旁枝末節,不能在意。”

顧泯問道:“那還講道理嗎?”

王林想了想,憤憤道:“就他們對寒山,也沒有那麼講道理。”

顧泯微笑道:“就是因為這般,所以我們才更要講道理,要不然,怎麼去做那樣的事情。”

王林若有所思。

顧泯不再多說,拍了拍這個傢伙的肩膀。

這一日,世人都算是知道了一樁事情。

那就是劍仙顧泯,寒山之主,邀請世間各大仙山之主,前往寒山敘事。

敘事內容,便是建立一座仙朝!

……

……

風起之時。

顧泯已經回到後山的一座小樓裡,這裡兩個女子,正在煮火鍋。

鍋小,是因為只有兩人。

兩個女子對坐,正好便是阿桑和洛雪兩人,這兩位柢山的師姐,如今到了這邊,也其實和在柢山的時候也沒有區別,小師姐洛雪還是鑽研陣法,大師姐阿桑,淡漠修行,大概便也還是一如既往。

顧泯這個不速之客頂著大雨踏入其中,兩位師姐都沒有起身,只是自顧自看著沸騰的火鍋。

顧泯不客氣的坐下,笑眯眯問道:“兩位師姐,現在有什麼好吃的,都不想告訴小師弟了?”

洛雪翻了個白眼,老神在在道:“是師姐說,現在小師弟是大忙人,可別打擾他,我一想,也是啊,小師弟肯定平日裡很忙的,要不然怎麼會回來也不見得來見見我們這兩個老女人。對了,你要是見到我們那位小師弟,記得告訴他一聲,他現在可沒師姐了。”

洛雪這番話,說的阿桑也忍不住笑起來。

顧泯卻是苦笑不已。

“小師姐,可別這麼說了,我這些日子可沒這麼忙。”顧泯長嘆一聲,這一路回到這邊,首要的是安頓那些僧人,而後便是要處理這建立一座仙朝的事情,其實哪裡能說不忙,只是到了此時此刻,兩位師姐都已經這般了,他也只好這麼說了。

“哦,不忙,那就是我們那位小師弟境界高了,是世間無敵了,所以也看不起自己的師姐了。”洛雪夾了一筷子鴨腸,狠狠咬了一口。

那樣子,倒是很可愛,一點都看不出來這已經是不止百歲的老姑娘了。

顧泯看著沸騰的火鍋,惆悵不已。

阿桑看了他一眼,這才微笑道:“小師弟難得清閒,能來看看,已經不容易了。”

洛雪嘖嘖道:“真不知道為啥大師姐這麼多年一直這麼護著你這個小混球哎!”

顧泯理所當然道:“兩位師姐難道不護著師弟嗎?”

洛雪冷哼一聲,“我那個小師弟,早死了啊。”

顧泯嘿嘿一笑,以此來緩解尷尬。

阿桑給顧泯準備碗筷,給他夾了一塊毛肚,微笑道:“聽說你要和那些仙山掌教談建立仙朝的事情,怎麼有空過來?”

顧泯接過碗,說了聲多謝師姐,這才說道:他們還有些時日過來,到時候估摸著就真抽不開身了,說不定還要和人有好幾場罵戰,先來師姐這裡,求個安慰。”

洛雪夾起一筷子貢菜丟入顧泯碗裡,笑罵道:“我們就只有罵你的話,沒有安慰人的話要說。”

顧泯也不辯解,這才從懷裡拿出一枚玉簡,

遞給小師姐洛雪。

洛雪接過去一看,發現竟然是密密麻麻好些陣圖,陣法這種東西在這邊並不很受重視,但是在中天大陸那邊,的確也還有不少人鑽研,顧泯這一路上偶然得了些,自然便都收集起來了,這次回來,算是給小師姐帶的禮物。

看到這麼多陣圖,洛雪算是心滿意足,點頭讚賞道:“果然小師弟還是沒白養。”

顧泯也不去在意小師姐變臉如此之快,只是轉頭看著大師姐阿桑說道:“師姐,身世一說,我這次去那邊,倒是有些所得。”

斬殺一尊天君之後,飄然離開的顧泯,渾然不知道那邊的境況,但是在離開之前,空明禪師曾對他說過一些東西,他後來仔細思索,算是有了些眉目。

阿桑屏氣凝神。

顧泯直白道:“師姐的身世只怕極不簡單,應當是異域那邊的某個強者後人,那個強者,只怕是也並非一般人。”

阿桑沒說話。

“我之前曾問過柳渾,柳渾對此,也不是太瞭解,想要知道師姐來歷,只怕是還需要問好些人。”

顧泯說道:“在處理完這些事情之後,我會去找他,問出個答案。”

他的那位老祖宗,大寧王朝的開創者,寧啟皇帝,正是他將阿桑從戰場那邊帶到柢山的。

阿桑平淡道:“我對此事,已經不感興趣。”

顧泯皺眉。

“我來自何方,是什麼人,要做什麼,都沒什麼好在意的,現如今唯一重要的,應當是我想做什麼,我會做什麼。”阿桑平靜看著顧泯笑道:“小師弟不必再操心了。”

顧泯不知道說些什麼。

他當然知道阿桑的本意是什麼。

她不想自己為難。

洛雪吃著一隻雞爪,含糊不清道:“小師弟,師姐叫你別查,那就別查了。”

顧泯微微拱手,示意知曉了。

阿桑便不再說話。

於是三人只是安靜的吃了一頓火鍋。

而後阿桑離席。

顧泯立馬看向洛雪。

洛雪放下碗,看著顧泯,沒好氣說道:“這種事情你還要問我?”

顧泯一臉無辜,“我可什麼都沒問。”

洛雪挑眉道:“師姐的事情,當然是大事,你不辦?”

顧泯苦惱道:“可師姐說不辦了。”

洛雪嘖嘖道:“我還不知道我的小師弟有這麼聽話呢。”

陰陽怪氣,笑裡藏刀。

大概就是這個意思。

顧泯笑起來,“原來小師姐也不笨。”

——

那柄黑色的長刀橫絕半空,刀身之上陣陣黑氣瀰漫,偶有鳥鳴之聲,不過這聲音卻沒有什麼霸道可言,不過是尋常麻雀的那種叫聲,可越是如此,李扶搖便越是想起很多年前的事情。

人間傳言,妖土血脈,最尊貴者,自然是真龍一族,但鳥族向來不和其餘妖族混為一談,它們眼中大概百鳥之王鳳凰一族,要比所謂的龍族更讓它們感覺臣服。

而刀雀一族,便是鳳凰的伴生之族,世世代代都是鳳凰一族的護衛。

而人間的最後一隻鳳凰,便是武帝的妖後。

這位妖后嫁給武帝之後,便懷上了妖子。

有人之前曾經以為那是武帝因為自己血脈普通,所以想要留下一個至強後代為自己完成自己沒有完成的事業,但是人們卻想錯了,因為武帝境界太高,妖后血脈太強,故而那個妖子是決計生不下來的。

而妖後也不是因為武帝的身份才嫁給武帝的。

白寅看到那柄黑色的長刀之後,有些疑惑的看向了李扶搖,李扶搖轉過頭來也看了他一眼,然後講起了那個故事。

武帝在六千年前,因為修行走上了岔路,暴斃而亡,但妖後為了讓自己的夫君重生,用鳳凰涅槃將自己的血脈轉嫁給了武帝,武帝如今,才是天地間最後的鳳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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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準確來說,應該是人間最後的鳳凰。

而這柄刀,便是他的佩刀,野雀。

那是一柄不祥之刀。

歷代刀主的下場都不會太好,但武帝才是那個例外。

他曾經提著那柄刀,殺過一條龍。

李扶搖不知道,其實那條來到人間的妖龍便是這條紅龍的血脈後人。

紅龍已經在這柄野雀上感受到了屬於它的血脈氣息,更是憤怒,它仰天而嘯,雲海翻騰,天地也失了色。

“好似我看到過的所有修士裡,用刀還是武帝第一。”

李扶搖有些感嘆。

葉笙歌隨口道:“朝劍仙讓這位武帝陛下來屠龍,倒是很合適。”

李扶搖看著那柄黑色的刀,有些惆悵的問道:“可是這位陛下,到底什麼時候才登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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