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輪血月如期而至,而在這之前,柳邑已經破境成功,在這處戰場裡踏足了飛光境。

如今的她,光從境界來看,自然也是這世間年輕人裡的最出彩的那一批。

但如今,誰都知道,年輕一代裡,最為強大的兩個人,是顧泯和梁照,他們是最先破境的,殺力也最強。

如今顧泯在這座戰場裡又有所得,說不定離開之後,就真的將梁照甩開了。

坐在海邊,看著遠處那處半空之中出現的漣漪,顧泯和柳邑知道,那就是離開的路。

看著那道漣漪,柳邑久久不願起身。

她現在還不知道,該怎麼去面對白玉塵。

她有些心亂如麻,所以一時間,不肯離去。

顧泯歪著頭看了她一眼,也明白了些什麼。

這種事情,其實外人幫不上什麼忙。

“顧泯,我孃親是誰呢?”

顧泯搖頭。

柳邑看了他一眼,失望的轉過頭去。

顧泯看著她這個樣子,想了想,看著那輪血月,自顧自說起來,“這世上好些故事呢。誰都說不清楚對錯,不是當初經歷那個人,就不知道當時自己是怎麼想的,所以你要是真聽到了些什麼不如意的事情,不要著急怪白宗主,多想想再說,我想,天底下肯定大多數的做爹的,都是心疼自己孩子的。”

柳邑有些意外,“怎麼不是全天下的爹都心疼自己的孩子?”

顧泯有些認真的說道:“凡事都有例外,還真的不能把話說死了。”

“你還真是謹慎。”

柳邑看了看半空的漣漪,輕聲道:“雖然知道八成知道了,沒什麼好結果,但是我還是想知道的。”

她有些傷心,其實光是這麼說,就明白了些什麼。

柳邑忽然問道:“顧泯,要是我孃親還活著,會不會比你孃親漂亮?”

“那沒法比,我母後可是皇后娘娘!”

柳邑嗯哼一聲,不去爭這些。

良久之後,她站起身,朝著漣漪走去,顧泯沒有猶豫,趕緊跟上。

……

……

半個時辰之後,顧泯和柳邑來到北海深處,那座孤島之前。

再回頭看去,那個地方,依然是風雪纏繞。

如今是半夜,明月高掛,月光便灑在海面上。

天地之間,都是白色。

就連月華,也比別的地方更白。

遠處的海面上,白玉塵站在冰舟上。

一頭白髮,一身白袍,站在船頭的白玉塵,就像是一尊謫仙人,彷彿並不屬於世間。

看著遠處的白玉塵,柳邑突然覺得對方有些陌生,在今日之前,她對白玉塵,除去信任之外,更多的就是尊重和崇敬,可知道了那個訊息,如今又再次面對,柳邑的感覺,忽然便有了些變化。

雖然她們之間的聯絡會更親近,但也有很多其他的東西在困擾著她。

“該面對的,總歸是要面對的。”

顧泯提醒著柳邑,而後便朝著那邊走去。

和白玉塵再次見面,顧泯還是老老實實行禮,這位的地位特殊,而且光是鎮守北海一事,便足以讓顧泯尊重。

顧泯踏上冰舟,剛想說話,白玉塵便已經開口打斷,“裡面的事情,我聽常遺真人說了,你把他們都殺了?”

顧泯點了點頭,把常遺真人離開之後的那些事情都說了些,當然,其中有些細節,沒有透露。

白玉塵感受著顧泯的氣息,稱讚道:“白寅訣果然是有缺失,兩邊白寅訣合一,威力很大,你如今在同代之中,應該是無敵了。”

顧泯之前便已經是同

代中的佼佼者,現在有了完整的白寅訣,不管是修行還是殺力,也都不是這些人能夠比肩的。

因為這些年輕人所修行的東西,大部分都是宗門裡流傳下來的,這些宗門即便存在了千年,但也不是金闕之上,而白寅訣卻是那位萬年前的劍修白寅留下的,不管怎麼看,都要高出一頭。

白玉塵轉頭看了一眼柳邑,看出她有些心事,但也只是淡然問了一句,“有無大礙?”

柳邑搖頭,閉口不言。

多的事情,白玉塵不用多問,就是那陽玉的事情,他也能夠感受。

畢竟他修行的便是這般寒冷的功法,對於相近或者相斥的東西,都異常敏銳。

“我們之間的交易,你既然做成了,那麼北海底下的那些寒鐵,你只要願意,便可盡數開採,只是海底寒冷刺骨,想要派人來開採,也得是繁星境的修行強者才行。”

得到那些寒鐵,本來就是顧泯此行的目的,只是這會兒聽到這些話,他有些頭疼,如今的柢山,翻來翻去,不就一個大師姐阿桑是金闕強者,其餘的……也就顧泯這個飛光境境界最高了。

別的弟子,別說是飛光境,如今只怕還沒一個能達到第四境的。

“早些年北海也開採過一些,庫房裡那些你可以一併帶走,也夠用許久了。”

依著白玉塵的身份,他自然不會親自動手去幫顧泯採礦。

顧泯點點頭,估摸著就算是北海庫存的那點東西,足夠還債了,應該除去還債之外,還有些富餘。

到時候他可以再拿去換點東西。

那樣柢山以後,怎麼都要越來越好了。

顧泯現在就像是一個小門小戶的當家人,要依著自己現在有的東西,一點點就這個家撐起來,要是有餘力,當然是再努努力,讓這門庭光大。

這雖然費心費力,但顧泯如今還是極為開心的。

重新回到萬丈雪城,顧泯識趣離開,很快便被等在這裡的謝厴帶著前去庫房。

走在路上,顧泯打量著周圍的建築,沒有開口,倒是謝厴主動開口問起他們在那戰場裡的見聞。

雖然這件事在玉藻宗並沒有太多人知道,但至少她是知道的。

顧泯無奈道:“有什麼好說的,不過就是些打打殺殺的事情。”

謝厴狐疑道:“當真就是些打打殺殺,沒有些情情愛愛?”

“和那些白骨?”顧泯裝傻充愣,有些事情,實在是不好明說。

謝厴有些無語,但她也是為了柳邑,想要多說幾句。

“陽玉找到了,柳姑娘的病也有救了,不挺好的。”不等謝厴開口,顧泯率先開口,打斷對方。

謝厴盯著他,無奈問道:“你就真不喜歡柳邑?”

顧泯皺眉道:“怎麼說呢,感情這種事情,勉強不了。”

謝厴惋惜道:“可是她真的很喜歡你。”

這種事情,玉藻宗其餘人當然不知道,可她作為柳邑最好的朋友,當然是很清楚的,局外人比局內人更清楚。

……

……

白玉塵站在雪地裡,看著那灑在海面上的月光。

柳邑站在他身後,不發一言。

“你……都知道了。”

白玉塵緩慢開口,聲音平淡。

從他看出自己這個閨女之前心事重重的樣子,他就知道她肯定是知道了。

他是看著她長大了,怎麼會不知道她是個什麼樣的人。

“那個時候我們差點死了,他告訴我,也不是有意的。”即便是到了這會兒,柳邑也不願意顧泯難辦。

因為他是自己的心上人。

“我不會怪他。”

白玉塵很淡然,他既然會告訴顧泯,就不怕這件事被柳邑知道。

“你這次跟著他去,很是兇險,我本可以把你強行留下來,那樣你不會有什麼危險,只是你會不開心。”

如果真的不讓柳邑跟著顧泯去,很顯然,如果顧泯安然無恙的回來還好,要是死在了那個地方,她或許一輩子都不會原諒白玉塵,不會原諒自己。

“這世上的親情,大多數人的理解,是我覺得你這樣會好,可是對我來說,你覺得怎麼會好,那就去怎麼做,我不攔著你,順你的心意。”

“這也是為什麼當初你說要去大祁看看,我沒有攔著你的原因。”白玉塵補充道。

“這是我對你的態度,希望也是你對我的態度。”

白玉塵緩慢的轉過身來,一頭白髮靜靜的披在身後。

“至於你想知道的故事,我都可以告訴你。”

白玉塵的眼神柔和,他看向柳邑的眼睛裡,有了好些憐惜。

“我孃親呢,是不是還活著?”

柳邑沒有去問白玉塵為什麼要隱瞞身份,只是問了這麼個問題。

白玉塵說道:“死了,她是自殺的。”

“沒有什麼波瀾壯闊的故事,我們之間很簡單。”

“很多年前,我去大應殺人,在歸途的時候,看到了一個賣茶的女子,她生得不算太好看,但有一雙清澈的眼睛。”

“就像你一樣。”

白玉塵說道:“我喜歡上了他,她也喜歡上了我,於是我們便成親了,之後我想要帶她修行,但她卻天生不能修行。”

“而後她年華老去,青絲泛白。”

白玉塵緩慢的開口說道:“世上的事情,簡單又不簡單,大多數女子都見不得自己老去,她雖然能接受,但並不能接受我一如既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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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玉塵雖然很早的時候便是一頭白髮,但他修為深厚,容貌不老,並不是那女子能夠比擬的,雖然白玉塵找了許多天材地寶,要延緩那女子衰老,可總歸也有氣血衰弱的那一天。

“而後有一天她說她想要為我誕下子嗣,代替她陪著我。”

白玉塵平靜道:“我沒有拒絕她,我也沒有拒絕她的理由。”

而後柳邑被她誕下,她把孩子交給白玉塵,便用他送給她的簪子將自己刺死了。

故事很簡單,就這麼幾句。

“她不願意讓你知道我們的關係,因為一但你知道,便要追問她的事情,那段故事,她覺得並不完美,也不想外人知道。”

“我很喜歡她,自然尊重她的意思,可你慢慢長大,你也有知道真相的權利,於是在你們離去之前,我把你和我的關係告訴了顧泯,我知道,你會知道的。”

白玉塵說道:“現在,你什麼都知道了。”

這個故事不長,所表述的事情,也就只有一個,就是有些人天生註定不該在一起,就算是在一起,也不會有一個很好的結局。

就像是白玉塵這樣,那就不是一個好結局。

柳邑沉默了很久,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你和顧泯,會有結果嗎?”

白玉塵微笑開口。

柳邑沒有回答他。

她只是有些慶幸,這個故事比她自己之前想的,要好太多太好了。

至少,她的孃親,不是白玉塵害的。

白玉塵又轉過頭去,看著海面,輕聲說道:“你孃親在北海的時候,最喜歡看的便是這月光灑到海面上的景色了,她是個很溫柔的女子,和你一樣。”

“她的名字!”柳邑有些急迫,她很想知道這個。

“柳茶。”

白玉塵的聲音輕輕響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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