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晉王府左三相邊吃著胡餅卷烤肉邊給晉王講著在西域的種種經歷,晉王如同一個聽書的少年拿著一張胡餅痴痴地聽著。

也就是他倆了,旁邊的太監侍女們都自顧自的在嬉鬧,完全沒把這二位放在眼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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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不是不怕晉王和左三相,而是之前的數十年成了習慣,左三相講的眉飛色舞活靈活現,晉王聽的是如痴如醉。

左三相在其他地方說過的所有話加起來都比不上在晉王府一年說的話,而晉王竟也能數十年如一日的聽著左三相講一些江湖奇聞與民間怪談。

而這次就更不一樣了,是西征的真實經歷,從前聽這位老師自賣自誇,晉王雖然嘴上不說但心裡總是有些懷疑。

其他人不止一次提醒小心左三相是第二個趙括,這話傳到左三相耳朵裡,左三相卻哈哈大笑“第二個趙括又何妨,只要不遇到白起,其他人根本不是趙括的對手!”

而這一次,左三相一下子成了比肩衛青霍去病的名將,實打實的戰績與功勳,以至於今日其他的屬官都請假回家了。

晉王也知道這些人羞於見到左三相,左三相吹了十多年竟然真的成了一代名將,而這些瞧不起左三相的同僚們卻還是只能靠著晉王這張招牌過日子。

待左三相講完如何在玉門關肅清匪徒之後,晉王推了推面前的那碗青菜豆腐湯“左先生,湯快冷了,先喝湯吧,對了,這府上其他人怕見到左先生不好意思,今日都告假了,可是總要見面的,還請左先生到時候手下留情!”

左三相抹了抹嘴巴“是我一時興奮過頭了,我這人過去這些年確實狂傲自負,得罪了不少人,幸虧有晉王殿下庇佑!既然是同在晉王門下,左某人這張嘴從今日起便會剋制了。晉王殿下心智高超,心地又善良,總是為他人著想,太仁厚了。不過左某既然蒙殿下叫一聲先生,左某還是提醒殿下,在殿下這個位置上,善心太多不是好事,總是考慮別人不考慮自己也不是好事。要知道這世道險惡啊!”

“先生,你當初講你和月如小姐的故事那時候,可不是這麼說的啊!哈哈,先生的苦心我是知道的,只是我覺得能用光明正大的手段去爭取的,我便爭取。害人之心我不想有,防人之心我也是有的!我也知道現在東宮的人都對先生和本王虎視眈眈,現在先生立下蓋世奇功。明面上是晉王府得勢了,實際上樹大招風,反而不利!”

左三相笑了“晉王弱冠之年能有如此心機城府,當真了不得,我二十多歲的時候還在意氣用事仗劍闖蕩江湖!果然是一代新人勝舊人啊。左某的出路其實不重要,皇上能用則用,不能用則棄之,再不濟殺了我也無妨。不過到現在十七年了,都沒有削藩,皇上暫時還不會棄了我這把刀!”

晉王抬起頭露出驚訝的表情“先生是說父皇要用你來制衡甚至打壓世家?”

左三相伸出雙手指了指左右,晉王立即揮手讓其他人都退了下去。

“正是如此,當初弘德元年,世家勢力太大,皇上能仰仗的李小飛南海舊部十不存一,崔光遠滿門一夜之間遇害從此下落不明。所以削藩整頓軍務在全國土斷的事便就此作罷!可是現在過了十七年,皇上的金良衛已然成了氣候,而且世家們早已不是鐵板一塊,而李小飛的歸來又吸引了世家們的注意力。我想皇上就快要動手了!”

“李小飛不是出海了嗎?他不過回來半年,又能有什麼影響?”

“晉王可知道李小飛留了一半以上的舊部分散到大梁各地了,這些人都不是尋常人。世家們為了盯防他們,勢必要分心,而皇上在幕後一手操縱東宮與晉王府的爭鬥,其實就是在分解世家的力量。唯獨王家和蕭家沒有站隊,是因為他們佔據的財富和地位是最大的。蕭家王家本來就有冤仇,卻能為了對抗皇帝暫時放下,也沒有捲入東宮與晉王府的爭鬥。我想皇上第一個要剷除的便是王家,因為王

家還掌握著大梁四支精銳,而且王家子弟能征善戰者極多,對皇權已經產生了巨大威脅!”

“可蕭家不會坐視不管,王家也不會束手待斃!這麼做是不是太冒險了?”

“皇上已經年近七旬了,而太子與殿下都是性情柔和之人,皇上不會把難題留給後人。所以在這一兩年內必有動作,我想皇上在等李小飛的歸來。只有李小飛回來之後,才能有更大的贏面!”

“李小飛不是被父皇趕走過嗎?而且傳聞說父皇幾次都要殺他,父皇忌憚此人!”

“皇上何等聖明,哪裡會真正的不辨忠奸?只是為了麻痺世家大族,不得已而為之!”

晉王一下子不說話了,過了許久看了看四周才說話“左先生,你何必說出來呢?不過,要不是你說,連我都沒看出來!”

左三相吃掉最後一塊胡餅,擦了擦手“我知道王府有他們的眼線,不過現在已經不需要再隱瞞了。該翻臉的終歸是要翻臉,有些事情必須得見血,光靠謀略是不夠的!在李小飛回來之前,我將是那個眾矢之的,用來爭取時間!”

“左先生,要是你現在隱退,憑著你的武藝和才能,完全能夠安享餘年,你不後悔嗎?”

“如果我選擇退讓,當初就不會進王府了,人向死而生,反正都是死,何必在意死的方式呢?我名三相,無我相無人相無眾生相,其實還有一相,便是無壽者相。神龜雖壽,猶有竟時,人生短短數十載寒暑,何必活的畏畏縮縮?”

“或許是人生而不同,我雖然生在漩渦中心,可是到現在二十多歲了,其實仍然不想與人爭鬥,雖然那個位子我也有機會,可是我並無興趣!或許做一個飲酒賦詩郊遊的文人墨客,更適合我!”

“晉王難道對王妃也沒有興趣?剛才進府,聽見內堂有人呼王妃,左某要恭賀晉王成家了!”

晉王搖了搖頭“都是衝著王妃乃至將來的皇后位子來的,滿腦子心機城府,每次看到她們兩個,我感覺便是看到了兩個謀臣,而不是女人。要不是為了父皇,可能我早就主動請求去偏遠的地方去做藩王了!”

“晉王,作為師傅和朋友,左某敬重你。可是你生在皇家,有些事便身不由己了。你無心皇位,可你身邊的人卻緊緊盯著這個位置,就算是綁,也要把你綁上這個位子。而且即使你不爭,太子那邊並不會領你的情,你們是兄弟,也是對手。東宮的屬官對待晉王府的態度,想必晉王也領教過了。你確實比左某這樣醉心於功名的人高尚許多,可是這世道並不會因為您的高尚而對你友好。將來太子做了皇帝,你何以自處?”

“太子哥哥與我性情一般,不會對我痛下殺手的!左先生多慮了!而且我們之間的爭鬥不正是父皇故意弄出來分散世家精力的嗎?”

“真真假假,假假真真,皇上是從他的角度考慮問題,你和太子無論誰繼位,都是皇上的兒子,對皇上而言只要不被改朝換代,皇上就贏了。可太子那邊就不一樣了,晉王殿下贏了,太子的孩子將來就與皇位無緣了,而且因為晉王性情柔軟,未必不會聽信大臣慫恿斬草除根。反過來,正因為太子也是性情柔弱之人,也就容易被旁人左右了。要是太子剛毅強勢,以強者的心態繼承了皇位,反而會高姿態對晉王殿下您禮遇有加!而一個性情柔弱又常年受到弟弟威脅的太子登基之後,會不會猜疑他的弟弟,會不會剷除他的弟弟?”

晉王又看了看四周,嘆了口氣“難道就必須是這種結局嗎?”

“要想改寫結局,只有把命運攥在自己手裡!要麼晉王爭到皇位,對太子加以保護,不至於兄弟相殘!要麼晉王在糾合世家力量後,對世家痛下殺手,自己主動放棄與東宮的爭鬥!”

“沒有第三條路了?”

“絕對沒有,而且左某說的兩條路,也都是在萬丈深淵邊上跳舞,稍有不慎便會粉身碎骨!你不狠心殺

人,別人就會殺你的朋友部下,到最後就會殺你!這便是這世間的真相!”

“如果我執意退讓,現在便退出這修羅場,你們會怎麼辦?”

左三相笑了“晉王殿下何等聰明,竟然說出這樣的傻話!晉王的爵位可以罷黜,可是您的皇子身份和身上的血脈罷黜不了!如果你無權無勢只會被人利用成為工具和傀儡!到時候不僅太子不能容你,或者皇上也會把你這個隱患給除去!你有實力抗衡東宮的時候,你是皇上的棋子和利劍,可是你要想獨善其身便是背叛了皇上!”

“何苦生在帝王家!可是我現在哪怕是死,也不願意在這王府再呆了!左先生你我師徒一場,難道就不能幫幫我嗎?”

說著話,晉王就給左三相跪下了。

左三相差點從凳子上摔了下來,連忙來扶晉王“晉王殿下,您行如此大禮,是要折煞左某啊!左某萬不敢當!晉王殿下若是真不想在王府待了,左某倒是有個主意,但是我想晉王殿下不會同意的!”

“左先生,您說,只要您能讓我不在王府繼續待著,我怎麼幹都行!”

“晉王殿下,可愛泛舟河上看兩岸春風楊柳,聽大河波濤洶湧,然後聚眾飲酒吟詩作賦?”

“左先生說笑了,要是能做到這些,那我做夢都會笑醒!我這些年一直裝作簡樸穩重,從不敢在父皇和旁人面前表露自己的想法。唯獨只和先生說實話,先生竟然故意取笑我!”

“晉王殿下太小看左某了,今晨朝會,皇上已經暗示有意派人去巡察漕河轉運的事,這件事世家大族的官員皇上不放心,我這樣沒有根基的又怕辦不好,那麼必然會派一位皇子主辦,讓有經驗的人協辦了!環視朝堂,除了晉王殿下和劉敬傳還有我左某人三人組合,再沒有更好的了!”

“看來先生還是要把我拉進漩渦裡面啊!”

“晉王殿下只要在世一天,就無法擺脫這個漩渦,這是你的宿命。但是晉王殿下可以改變整個過程,事情我和劉敬傳去辦,晉王殿下泛舟縱酒賦詩放歌都行!不過晉王殿下要是不願意的話,就當左某沒說!”

“願意!”

十天後的朝會,圍繞著左三相的封賞,朝臣們一致認為左三相可以封侯,不過官職只能做正三品的少府,理由是左三相耗費國帑巨大,功過相抵,官職不能升遷。

誰都知道這是明升暗降,皇帝點了點頭“各位評議公允,朕心甚慰!既然可以封侯,那麼便封為靖忠侯!賜侯府一座良田百頃,綾羅綢緞各一百匹,制錢一萬貫!做少府是委屈了點,不過眼下眾臣提議的漕河轉運巡檢之事正好缺人去辦。就讓朕的兒子晉王帶著這新封的侯爺還有那位大家公認能去做這巡檢的劉敬傳去辦吧!”

眾臣都沒有料到皇帝會來這一手,劉敬傳到涼州的赴任手續都快辦好了。

“皇上,劉敬傳已經被任命為涼州刺史,這樣變動,恐怕不利於涼州諸多事務!”溫延儒第一個跳出來反對

“皇上,恐怕這劉敬傳心中也會有怨言!”這一句恐怕,端的毒辣,陳餘就這麼一句話便顯得劉敬傳好像對皇帝有怨言了。

“皇上,這巡檢漕河轉運之事,還需從各地抽調精幹人手,要是倉促前去,只怕是無功而返”

皇帝耐著性子聽完,起身淡淡說了句“人手由晉王抽調,朕也會派金良衛協助,朕的兒子要是無功而返,朕便革去他的王位,貶為庶民!”

這一句表態,意味深長,蕭顯和王復看到了皇帝眼中的殺機,看來皇帝準備動手了。

裴雲等人也十分緊張,這一次站隊不光是站隊了,要是晉王倒了,作為晉王的親舅舅,裴家也會失勢,以前忌憚蕭家和王家是勢力,但這一次卻不得不使出全身氣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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