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李小飛被陳宏義拍醒,揉著眼:“師父,早”

陳宏義噓了一聲:“不早了,你跟我出去一趟”

正值夏末,大雨過後,吹來一陣涼風,不時還有鳴蟬蛙鳴,遠處是看不到盡頭的濃霧罩著。

戰馬早就被牽了出去集中在一處山坡上,幾個士兵在把馬糞堆在一起,其他人忙著割草過來蓋在糞堆上面。

陳宏義過來又叫上了三人一起往山頂走了上去。

到山頂的路上,不時有幾顆杏樹桃樹,上面還掛著一些果子。陳宏義揮著刀不時拍打前面的草叢:“打草驚蛇,你們也得小心腳下”

李小飛和那三個人都各自打著身邊的草叢荊棘,果然時不時有蛇和一些野物在草叢裡穿梭。

來到山頂,竟有一座荒廟,廟門前的石板場地與州府校場差不多大小。

廟已經塌了近一半了,裡面都長了一些雜樹出來。陳宏義帶著四人挑開擋在路上的爛木頭和荊棘,很快便來到廟的大殿位置。

大殿裡的神像兀自挺立,只是上面結滿了蜘蛛網,許多蜘蛛在上面爬來爬去,蜘蛛網上沾著許多老鼠和小鳥和枯葉細枝。

陳宏義從身上取出火摺子點燃一根枯樹枝,丟向蜘蛛網。

乾柴遇烈火,一會兒功夫蜘蛛網就噼裡啪啦的燒了起來,大殿裡也變得明亮起來。

原來這神像是一座蚩尤像,底座下面還有一個大鼎和幾個香爐,裡面也起了火。

陳宏義跪在蚩尤像前:“都跪下,戰神面前都不要亂說話!”

身後的李小飛和那三個人一起跪了下來,在大家心目中,陳宏義是個連孔聖人都不屑於跪拜,天王老子也不怕的人物。想不到居然對這蚩尤像卻如此敬畏,李小飛本想問問,但陳宏義已經說了戰神面前不要亂說話,於是把話吞了回去。

陳宏義對著蚩尤像三跪九叩行了大禮,之後也不起身,繼續跪在地上。四周的火越來越大,開始讓人覺得渾身發熱。

李小飛有些慌,但陳宏義沒動,他也不敢亂動,只好繼續等著。過了一會兒,火漸漸小了,陳宏義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塵土:“這戰神廟不能在我們手裡斷了香火,他日光復懷陽,我一定要帶人重修廟宇,刻碑銘記!”

陳宏義又抬眼看了看蚩尤像一眼:“今日在這蚩尤戰神面前,我這個做師父的,便來給李小飛這個徒弟傳道授業。周大朋和田二壯回去帶人把山上野果摘了,過了午後便進洞休息。朱阿三留下來聽我隨時差遣!”

周大朋和田二壯領命而去,陳宏義讓李小飛拔刀與自己比試。

李小飛推說不敢,陳宏義卻徑直拔刀向李小飛砍去,李小飛連忙倒地翻滾躲避。

陳宏義把刀收住:“今天為師便先傳你刀法,你若不牢記在心,將來上陣吃虧便是後悔莫及”

李小飛順勢跪下:“多謝師父!”

陳宏義讓李小飛拔刀劈砍一截爛糟糟的木頭,李小飛運足力氣雙手握緊刀柄狠劈了下去,雖是砍了進去,但未能劈開。

李小飛準備再砍第二刀,陳宏義用刀鞘抵住李小飛的刀身:“你記好了,這用刀,不光是靠蠻勁劈砍,還得有速度和角度,你看好了!”

陳宏義左手從地上把另一截爛木頭挑向空中,右手揮刀用刀尖斜划過去,木頭分成兩段掉在地上。

李小飛問道:“師父,常聽人說這上乘武功不都是心法和一本秘籍。怎麼到了師父這裡就是口授了?”

陳宏義拿刀鞘輕拍了他一下:“那都是說書人和行走江湖的人坑蒙拐騙的東西。上陣殺敵生死相搏,敵人會按他們畫好的圖形來打你嗎?這天下千般武功,無外乎就是力氣

加上技巧,力氣佔了八成,技巧只有兩成。這技巧只有實力差不多的時候才有用處!”

李小飛點了點頭:“看來我被騙了很多年了,我以為能照著一本武功秘籍日夕苦練,練個十年八年便能有用”

“朱阿三,你來給小飛看看你這些年的日夕苦練!”陳宏義沒有直接回答李小飛,而是把在外面警戒的朱阿三叫了進來。

朱阿三進來便露出胸前和後背的傷疤:“李大人,這就是我十幾年來的日夕苦練!”

李小飛抱拳向朱阿三行了個禮:“朱大哥一身戰功,小飛必當以朱大哥為楷模”

話沒說完,陳宏義便打斷了他:“為師是要你明白,最好的練功場就是以命相搏的戰場,只有戰場上學到的才是有用的。古往今來的名將,哪一個不是身先士卒斬首無數。也都是從小卒一路做到將軍,歷經無數生死劫難才終有成就!”

李小飛仔細聽著,覺得陳宏義是在責怪他年紀輕輕身居高位卻沒有許多實打實的戰功,接下來陳宏義就印證了他的想法。

陳宏義把李小飛和朱阿三帶出大殿,指著一顆與人差不多粗細的大樹:“小飛,你用刀砍這棵樹試試”

李小飛握刀看了看這樹,比劃了幾下便放下刀:“師父,這樹徒兒肯定砍不了!”

陳宏義看向朱阿三:“小飛砍不了,你來砍給他看!”

朱阿三拔出刀朝著大樹走了過去,揮刀不斷猛砍,不到一刻鍾便砍進去一半。

陳宏義此時喊朱阿三停了下來:“小飛,你心裡肯定有怨言,覺得今天師父是在教訓你。”

“徒兒不敢,徒兒沒有”李小飛連忙跪下

陳宏義嘿嘿一笑扶起他:“你別裝了,為師今天就是要教訓你,為師是怕你驕兵必敗啊。這練武打仗,如果我們覺得很簡單很容易,那便離敗亡不遠了。學武不精,最多害死自己。用兵輕佻,那就是誤軍誤國,害的袍澤弟兄枉死百姓生靈塗炭了!”

李小飛低下頭:“師父教誨,弟子記住了,以後絕不輕敵驕縱。”

“你還沒能完全明白,也許你還在疑惑我這個老頭子打了一輩子仗了,害死的人也不少,卻來教訓你,是不是這樣?”

李小飛抬起頭來:“徒兒愚鈍,有三件事想不明白,一是師父為何帶著幾千人能戰無不勝,有了幾萬人後卻會打敗仗。二是師父的話裡面處處透著珍惜將士生命,而師父卻帶著他們打了一輩子仗。三是徒兒資質愚鈍師父卻對我寄予厚望。”

陳宏義摸了摸他的頭:“前面兩個問題我讓朱阿三告訴你,第三個問題我現在告訴你。你資質是愚鈍了些,但你經過這幾年的坎坷,面對種種誘惑,還是不改初心,心裡還存著一些良知正義,難得又是個左右逢源的人,不似我等鋒芒太露,正好可以在將來保護陳家軍的兄弟們”

說完陳宏義拔刀把那顆大樹幾下便砍倒,又在李小飛面前把自己的刀法演練了一遍。

“這些不過是我這麼多年摸爬滾打的一些實戰招式,樣子都很狼狽,不似你在戲臺上看的那樣精彩。也不必記下來,你只需要知道能殺敵保命的便是好刀法!為師先回營地安頓眾人吃喝拉撒去了,這可是人命關天的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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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宏義收了刀徑直朝山下走去,留下朱阿三與李小飛在砍倒的大樹上坐著。朱阿三拍了拍李小飛肩膀:“李大人,聽說你也是在軍中待了幾年,還領軍數千?”

李小飛自嘲到:“不過是跑跑龍套罷了,最多也就帶過六千人而已!”

朱阿三微微一笑:“李大人猜猜看我最多的時候帶兵多少?”

李小飛看了看朱阿三臉上的刀疤和手上的厚繭,肯定的說到:“以朱大哥的戰功,又是我

師父的親信,再怎麼著也是虎威將軍一級的人物了,領兵自然是多多益善了”

朱阿三哈哈大笑:“說出我的官職,嚇你一跳!”

李小飛有些吃驚,追問到:“難道朱大哥已做到徵西將軍一級了?”

朱阿三站起身來手舞足蹈:“我乃宏義營第三騎兵隊隊長是也!”

李小飛一下子坐到了地上,馬上爬起來:“這,怎麼可能,朱大哥這一身戰功血戰沙場十幾年還只是個騎兵隊長?”

朱阿三扶著李小飛:“李大人,我算是幸運的了,那麼多死了的弟兄,連名字都沒有留下,好歹我還混了個騎兵隊長不是?”

李小飛繼續追問:“不,不,這不是你朱大哥知不知足,而是朝廷封賞不公的問題。你立下的戰功做虎威將軍都綽綽有餘了,卻只得了個沒有品級的騎兵隊長。難道陳大人就沒有給你爭取過嗎?”

朱阿三收起笑臉:“看來李大人果然是天真的很啊。難怪陳大帥這麼看重你,像你這樣的人真的不多了。”

李小飛嘆了口氣:“你就直說我傻吧,可有功就賞不是朝廷本來該做的嗎?怎麼反而成了天真的想法了?”

朱阿三擺了擺手:“那都是奢望,不然何以鬧到今天這般地步。若不是陳大帥撫卹戰死的兄弟,照顧我們的家人,我們早就不給大梁賣命了!”

李小飛咬牙說到:“這樣的朝廷也不值得賣命,可師父卻還是效忠朝廷,而且以他的個性難道不會去找朝廷給你們據理力爭嗎?這一點我也真的想不通了”

朱阿三嘆息一聲:“哎,起初我們也不懂,後來才明白,陳大帥效忠的未必是金陵城裡的皇帝公卿,他效忠的是天下人!金陵城裡的高官抹了我們的戰功據為己有,陳大帥就到處徵用他們的田產糧草,連年戰亂,也沒人能追究的了陳大帥。”

李小飛笑了:“我就知道我師父不是一個帶著大家吃虧的人!先前說的第二個問題我開始有些明白了,陳大人只有不停的打仗,才能拿到糧草錢財安置兄弟們的家人,是這樣嗎?”

朱阿三點了點頭:“正是,而且當年我們只有兩千多人時,領的卻是兩萬人的軍餉,雖然幾經剋扣最後發下來只有五千多人的軍餉,倒也能讓眾兄弟吃得飽穿的暖還能養活家人。後來真的有了五萬大軍,陳大帥每天都在為軍餉糧草發愁。缺醫少藥的時候,要是再鬧點痢疾,那就炸營了!”

“難怪師父先前說安頓眾人的吃喝拉撒,我以前領兵的時候都是別人替我安排好了這些事,想不到也如此重要。看來我能打贏幾場全靠運氣好啊”

朱阿三笑了:“帶兵本就是非常復雜的事,就拿吃飯來說,先得找水源,找到水源還得蓄水,再挖灶準備柴禾,吃什麼吃多少什麼時候吃都要有安排,拉的話要提前挖好糞坑準備草木灰,冬春兩季先得把糧食喂馬,不能光讓馬吃草,太多講究了。還有行軍佈陣靠令旗鼓聲鑼聲傳遞訊息也不是一朝一夕能做好的,有時候和敵軍號令暗和,兩邊都亂了。這麼一來,我倒覺得做個騎兵隊長聽從大帥號令衝殺來的簡單。”

李小飛摸了摸腦袋:“這麼一來,我還差的太遠,師父果然是深謀遠慮,要不是今天師父刻意教導,我這輩子都悟不出這些東西來”

朱阿三搭上他的肩膀:“李大人少年英雄,又受陳大帥青睞,又能從善如流,將來必定成就一番功業,話說到這裡。咱們也該下山了,陳大帥說午後回營,必定是下午又有大雨。”

李小飛坐了起來:“好,朱大哥,先下山去,今天還要謝謝朱大哥傳道授業解惑,以後還要仰仗朱大哥多多照顧,將來克復金陵,小飛請朱大哥和兄弟們吃喝玩樂個三天三夜!”

“好兄弟,講義氣,那就這麼說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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