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燁佈滿血絲的淺淡眸子染上欣喜,“善善,你醒了?”

如同惡魔的聲音入耳,那些不堪入目的記憶一點一點回到腦海中,凌遲著她,甄善恨不得衝上去,挖出他的心。

可身體卻十分不爭氣,一點力氣都使不上,她只能憎恨又警惕地盯著他。

言燁心臟抽疼,扯了扯唇瓣,溫柔道:“有沒有不舒服,我扶你起來喝點水可好?”

“滾、滾開,咳咳……”

甄善一開口,冷風灌入,沙啞的喉嚨猶如刀刮,疼得她咳個不停,牽動這具幾近破碎的身體,眼前一陣一陣發黑。

言燁臉色一變,想把她抱起來順順氣,又怕再次刺激到她,只能慌忙道:“我不碰你,你別著急,善善,呼吸。”

“噗,”甄善咳得嘴裡都是血,吐在他的雪白的袖子上。

言燁卻顧不上衣服的髒汙,手足無措,轉頭對宮人怒道:“太醫呢?”

眼前模模糊糊都是人影,每個人臉上都是緊繃的,甄善卻如局外人,無感、麻木,任黑暗侵吞她的意識。

……

“姨、姨,醒。”

甄善恍惚地睜開眼,眸中映入一張小包子臉,她心微顫,啞著聲音,“月牙兒……”

“姨。”

月牙兒見甄善睜眼看她了,高興得不行,邊摸著她的臉,邊叫個不停。

“娘娘,您醒來了?”

香兒走過來,驚喜道。

甄善皺眉,娘娘?

她眸光掃過四周,這兒是?

先前醒來,情緒不穩,她沒發現自己住的地方變了。

此時,看著這清幽又極盡內斂的奢侈的宮殿,再看看香兒身上的宮裝,她眸色微動,想起先前那個男人說要封她為後的事情,這是哪裡,也不用多猜了。

“我昏迷多久了?”

“回娘娘,兩個月了。”

兩個月?

這樣她都能撐下來沒死,甄善也不知該感嘆自己命夠硬,還是夠倒黴,得繼續活著面對那張憎惡到極致的臉。

想起那日的事情,她眸中劃過一絲刻骨的寒意。

呵,就當是流年不利,遇到瘋狗,又被狗咬了幾口。

但既然活下來了,她也沒理由再尋死覓活了。

“這個地方是。”

“棲凰宮,封后聖旨已經昭告天下,您如今是越國最尊貴的皇后娘娘了,陛下說,等您身子好了,封后大典再舉辦。”

甄善眸光寒冽,“這個最尊貴的皇后娘娘,誰想當給誰,與我無關。”

香兒低頭,不敢回這話。

“先扶我起來吧。”

“是。”

甄善靠在軟枕上,就著香兒的手,喝了一杯蜂蜜水。

失控過後,她也沒想著再繼續折騰自己的身體。

終究痛苦的是她,又不是他,何必跟自個兒過不去?

“姨?”

月牙兒察覺到甄善的情緒不對,有些不安地叫了她一聲。

甄善斂下眸中的冷意,溫柔地摸摸她的頭,詢問她近日的情況,知她好好的,心下松了一口氣。

只是看著面前的小女孩,她心中不覺浮起一絲悵惘。

言燁的瘋狂超過她的預料。

當初甄善擔心連累苗疆和蠱婆婆,沒有讓月牙兒一起離開,錯過了送她走的最好機會,說不清後悔與否。

月牙兒是困在甄善的囚籠鑰匙,有她在,甄善不敢與他同歸於盡,也無法不顧一切地報復。

所以,言燁定然對她嚴防死守,再想尋到機會讓她走,幾乎是不可能了。

甄善眸光幽涼,識人不清,落得如此下場。

她恨言燁,卻更恨自己。

但凡她少一點自負,如今,也不會到了這般地步,拖累月牙兒陪著她在這煎熬著。

她閉了閉眼,囑咐了月牙兒幾句話,叫人帶她回去休息。

看著小女孩不捨地朝自己揮手,甄善紅唇扯了扯。

望著外面漆黑濃稠的夜色,彷彿張牙舞爪的妖獸,隨時能將她吞沒。

無權無勢,受人擺佈,誰都護不住,誰都能往她身上踩一腳。

她真的該如此下去嗎?

讓月牙兒跟著她任人宰割嗎?

甄善抬手,看著自己痩到皮包骨的雙手,看著上面遍佈著醜陋的青筋。

這雙手也曾經翻雲覆雨,讓天下人畏懼臣服。

她現在是跌落到低谷中,可就這樣認命了嗎?

“來人,拿面鏡子來。”

“是。”

甄善久久地看著鏡子中眼窩深陷、眸光滲人,慘白如鬼的面孔,倏而低低地笑了。

這個樣子,言燁也能下得去嘴?看來他真的很不甘心呢。

不過,也好。

他越是不甘心,對她越有利。

算計人心,玩弄權勢,這些她也很擅長啊。

不就是跟一個噁心到骨子裡的仇敵虛與委蛇嗎?

難不成比睡死人堆還難受嗎?

甄善慢慢收緊雙手,他不是最重權勢嗎?

呵!

甄善意味不明地勾了勾唇,鏡子裡的“女鬼”眉眼間浮起絲絲戾氣,邪惡又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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熬著吧,彼此折磨,彼此噁心,沒道理她生不如死了,他還如此得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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