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的天氣總是悶熱而晴朗,門口的綠樹瘋狂抽長的繁葉已透出濃烈的綠意,距離果實長成卻仍有很長一段距離。

印在地上的光與影宛如鱗波,隨著悶熱的風左右搖晃,照進一扇老舊的木門,也照在一個中年人的側臉上。

處於午後睏倦的中年人穿著沒有一絲皺褶的筆挺襯衫,國字臉上滿是嚴肅的神色,眯著眼睛注視著外面的陽光,良久才轉過身,繼續用白布擦著手裡的高腳杯,彷彿上面的汙漬永遠也擦不乾淨。

“老闆,這裡有營業嗎?”

忽然間,門外的簾布被撞開,兩個滿臉風霜的外鄉人走了進來,大剌剌地來到吧檯桌前,用怪異的腔調搭著話。

酒館老闆轉過身,用狐疑的眼神看了一眼突如其來的客人,並沒有因為慘淡的生意得到拯救而欣喜,反而神色更加嚴肅地說道:“外鄉人,先宣告我這裡只歡迎顧客,不歡迎買家,如果不是來喝酒的,最好在我下逐客令之前離開。”

兩個穿著古怪衣服的人卻毫無懼意,反而繼續詢問道:“您這話什麼意思?我們來這裡除了喝酒,還能因為什麼呢?”

酒館老闆熟視了一會兒,終於放下戒備的神情,在杯子裡倒了兩杯深紅色的飲品,推到了客人的面前。

“抱歉,可能是我最近神經太緊張了。這座小鎮自從遭遇不幸後,就總是會有可疑的人想來這裡收購店鋪和土地,鎮上的人被騷擾太頻繁了。”

酒館老闆說完微嘆了口氣,繼續問道:“二位來這裡有何貴幹?”

頭上纏著白頭巾的外鄉人,先小聲感嘆了一句安什麼胡和阿什麼巴,接著把面前的兩杯酒推開了一點,才聳肩說道:“抱歉我們不飲酒。過程嘛。不外乎一段不太愉快的旅行經歷,於是我們需要找個地方安撫一下疲憊的身心。老闆,這座小鎮莫非和我們一樣不幸?”

酒吧老闆皺了皺眉,將兩杯葡萄酒挪到邊上,又倒了兩杯牛奶放在了面前,說道:“不幸要從幾個月前說起了。事情的開始是一場異樣的饑荒,給小鎮帶來了惶恐不安的氛圍……”

另一個用紗布層層包裹了臉的外鄉人,伸手拿起了杯子想要喝,卻發現臉上的繃帶纏得太緊,根本沒辦法張嘴,只好徒勞地放下。

白頭巾看了他一眼,主動介紹道:“我的朋友被嚴重燒傷,不能見光,至於我有乳糖不耐也不能喝。”

酒吧老闆眉頭皺得更深了。

白頭巾問道:“老闆,按你說的鎮上是因為饑荒衰落了嗎?那為什麼不接受土地收購,搬到城裡去呢?”

酒館老闆雙手撐在吧檯追上,“聽我說。饑荒只是個開始,所以問題並不在這裡。我們這裡有意轉讓的產業並不多,你們倒是可以去看看北邊的老教堂,神父上上個月就離開了這裡,據說不打算回來了。”

白頭巾問道:“教堂可沒有什麼商業價值,我們要經營的話當然是尋求一份穩定的產業。我看西邊有一個牧場空無一人,那裡有意出售嗎?”

聽到這句話,酒館老闆再一次露出了反感的神色,“那裡的主人只是外出了,不存在出售產業的可能——在你來之前已經有十幾個人問過了。而且我奉勸一句,那裡緊鄰著蟲災出沒的馬德斯山,絕不是什麼安家置業的好地方。”

“蟲災?”白頭巾疑惑地問道。

酒吧老闆點了點頭:“這就是我說的第二件不幸了。蟲害花費兩個月的時間翻越了山脈,出現在小鎮的邊緣。即便有著蟲害防治專家的管控,還是只能控制而不能根治。如今馬德斯山下建立起了蟲害防治隔離帶,每天都要有居民巡邏。小鎮的冷清和這件事也關係密切……”

“那到底是什麼蟲害?作物蝗災還是植被蟲災?”白頭巾問道。

酒吧老闆攤了攤手:“你們不知道這種細節也無所謂。我想說的是,除了這種外部的定居劣勢,如今的小鎮內部也人心渙散。”

說到這,酒館老闆乾脆把兩杯礙事的牛奶也撥拉到一旁,“如果定居這裡,你們只能看見一群魂不守舍的少女,一群爛醉如泥的酒鬼,和一群孤苦伶仃的老頭……”

白頭巾有些心虛地咳嗽了兩聲,說道:“那我們還是走吧,這果然不是什麼居住的好地方。”

酒館老闆也附和道:“走吧,快走吧。再等下去我說的酒鬼就要下工了,你們碰上更不是什麼好事。”

說完,酒館老闆熟練地打掃起了吧檯,將兩杯一口沒動的紅酒倒進了一壺水裡,還順手把杯子在裡面洗了洗,直到一滴酒跡都沒有,這才滿意地點了點頭。

都要離開的外鄉人看到這幕,趕忙傻眼地問道:“老闆,你們這裡喝不完的酒都這麼浪費的嗎?”

結果酒館老闆理直氣壯地解釋道:“我這是在創造價值——等酒鬼來了,這盆水就能賣出酒的價錢!”

白頭巾驚詫地說道:“這……這樣不好吧?”

酒館老闆的表情毫無愧疚,“我這是為了他好。一大把年紀了還拼命喝酒,又沒有孩子替他送終,與其亂花酒錢,還不如放我這兒幫他存起來。”

“……這種存錢方式怎麼聽著這麼耳熟?你是哪裡的老媽子嗎?”

酒館老闆的語氣卻有點無奈:“小鎮經歷了哈里斯成為逃犯、哥茨遠走他鄉、馬庫斯突然失蹤、爆發不明蟲災這些事情,你還能指望鎮上有多少樂觀又積極的人?”

說到這裡,酒館老闆又拿棍子攪了攪水壺,讓水裡摻酒的顏色更加均勻,這才露出了笑容,“說起老塞巴拉真是可憐……”

白頭巾臉皮抽搐地小聲感嘆道:“是啊,塞巴拉認識你這樣的朋友,他還真是命途多舛……”

“抱歉,你剛才說什麼我好像沒聽見?”

酒館老闆禮貌地問道,白頭巾連忙擺了擺手表示什麼都沒說,“誰能想到塞巴拉的孫子養到這麼大,會出這種事情……這讓一位老人如何能承受得住……”

見纏滿繃帶的外鄉人轉過頭好奇地聽著,於是酒館老闆才繼續說道:“你們說說看,誰能想到他的親孫子,會在兩個月前的夜裡,跟著鎮上的年輕人私奔了嘛?”

老闆嘆著氣說道:“當初見他們天天玩在一起,大家還沒怎麼放在心上,直到發生了這種事情,真是聳人聽聞啊……你們都不知道鎮上的姑娘最近有多傷心……”

聽到這話,我差點捏碎手上的光學迷彩偽裝儀,慢慢地把頭巾摘下來,消除了偽裝特效,咬牙切齒地跟達特老闆打著招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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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久不見啊,達特老闆!”

我露出比哭還難看的笑容,一腳踹翻呆若木雞的格雷,這才一字一句地問道。

“能不能告訴我這是誰造的謠?我想先去給他一個阿偉去世套餐試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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