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帝說話的語氣,還有眼神,過於平靜。

平靜到了極點,像遭受了受創即將隕落的不是他自己一樣。

對死亡,天帝早有預料,或者說期待已久一般。

等待著自己的隕落。

轟轟轟!

天帝眉心處的不朽道果,化為了億萬光輝,那是陽極界的部分本源。

天帝放開了束縛,讓本源迴歸天地。

於是無數紫氣垂下,異象紛呈,有雷音滾滾,似乎陽極界在悼念,也在哭泣。

天帝望著天,一縷縷詭異不詳的紅毛,從他的毛孔中極速生長,生命力極為頑強。

天帝已經是根基寸斷,然而那些不詳紅毛,依然要寄生,要去改變著什麼。

“我出身於尋常中小宗門,隨著天地大變,陽極界不詳滋生,為了斬斷不詳,當年的人族、荒獸、神族的至強者聯合在一起,以陰極界為寄託,將不詳引入其中。

根據計算,這種不詳,越是到了本源之海的邊緣,所受的壓制就越強。為了計劃能夠完美的實行,也為了萬一打算。

萬一陽極界還是無法逃脫隕滅的命運,陰極界可以成為新的希望。

三族派出了不少天才,我就是其中一位。”

天帝敘述自己的生平,“我從陰極界崛起,帶領人族和荒獸對分天下,打壓神族,將之掃至角落。

陰極界的人族守護大陣是天庭的雛形,聖皇之劍就是真武伏魔劍的雛形。

當我行至巔峰,在不詳徹底成型前,脫離了陰極界,只留下一具分身。

我在陽極界最危難時出現,發誓要守護我所見到的一切。”

魏龍這才知道,籠罩東勝洲的天庭,最早的雛形竟然是人族守護大陣。

由此可見,當年陰極界的經歷,給天帝多麼大歷練。

他和自己一般,找到了前路,所需要的只是資源,以及更多的機會。

當年界域公敵,也就是仙路清道夫出現,陽極界陷入了最為艱難的時刻。

是大爭之世,也是不破不立,非生即死的關鍵時刻。

正是在那時,沒了門戶之見,原來的勢力沒落了七七八八,出現了一批真正的應運而生的強者。

天帝無疑是最為燦爛的那一個。

當然,魏龍更在意的是,天帝在最後留下了分身,而且似乎是在鑄造了聖皇之劍之後。

那麼,是不是本體和分身出現了差錯,所以天帝不記得,自己的分身也曾陷入了不詳。

魏龍想要追問天帝,曾經在陰極界苦海以一代聖皇的殘魂從不詳中走出,到底想要說什麼。

天帝的面孔之上,出現了大量的不詳紅毛,就像是深秋時節的乾枯野草,被一把火點燃,生生不息。

天帝還在竭力壓制。

這不詳紅毛比魏龍曾經見過的不詳綠毛更為恐怖,天帝這樣的存在,都無法剔除,可想而知其中的可怕。

不給魏龍問話的機會,天帝繼續道:“我終究還是敗給了不詳,敗給了那不知名的幕後黑手!

以無盡界域生命,以無盡界域資源,來供養一個小小的群體,這是多麼變態啊。

可惜我已經無力改變什麼。早年和界域公敵對戰之時,我擊敗了他,他吞噬了我的暗面。

當時的我,藉此更進一步,甚至凝練了道果,為此深感得意。

然而現在看來,這無疑是落入了那幕後黑手的圈套之中。

當我真正斬殺界域公敵時,我以為我大獲全勝,但我不知道,我已經徹底失敗。

被界域公敵吞噬的暗面,就成了我和他之間,或者我和不詳之間,再也斬不去的糾纏。

深入了因果、輪迴,超越了時間和空間,再也無法逃避。

我的所凝練的道果,代表我的道路,也是我的象徵。

可惜,我認為那是我選擇的道路,但早有人早已為我選好了一切。”

什麼意思?!

魏龍忽然心中滿是驚悸。

魏龍已經知道了不少隱秘,清楚天帝話中的隱藏含義。

首先就是幕後黑手,應該就是天魔氣所代表的道路,最盡頭的那一位大帝,

以無盡界域和生命供養的當是一群矗立在本源之海中層,個人偉力巔峰的大帝們。

為了開啟最後的道路,一次又一次的發動輪迴,終結紀元,清理最外層界域,泯滅所有生命,回收能量和法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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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個輪迴更是要連本源之海外層,一起回收。

所有這些,都只用來為萬古仙路的開啟鋪路。

界域公敵,也就是仙路清道夫,就是來自於執行清理計劃的,由本源之海中層很多文明組成的勢力——輪迴殿中的一員。

當年天帝擊敗了對方,自覺哪怕被吞噬了暗面,依然走出了自我之路,更進一步凝練了道果。

卻不想,自己的道果已經幕後黑手的形狀了。

魏龍更為驚愕。

若是這樣說的話,也許都不是天帝認為的被界域公敵吞噬了暗面,才開始著了別人的道。

最早在陰極界之時,天帝就應該已經沾染了不詳。

那具一代聖皇的分身就是最好的證明。

魏龍隱隱約約似乎觸及到了什麼。

一個完整的閉環,就此展開。

戰勝了不詳,也不一定是勝利。

也可能是對方用來收束能量和法則的手段。

若是沒有自己,魏龍自問,憑藉九龍首和神凰,根本無法阻止天帝。天帝求死他們都殺不死。

那麼,這片界域群落,界域公敵沒做到的事情,會由天帝來完成。

只是自己的出現打破了一切。

自己是一個變數。

魏龍早已知道這一點,卻從未有此刻,感覺的那麼清晰:自己是特殊的那一個。

想到這,魏龍明白了更深層次的含義。天帝說著自己的生平,無非就是告誡他,那不可知的敵人,比他想象的還要詭異。

而且道果的凝聚,應當走自己的道路,否則會有隱患。

天帝說著說著,任由紅毛從七巧之中溢位,望著魏龍,緩緩道:“所以當你有一日凝練道果之時,一定要記住要走自己的道路,只有如此,未來的你才有贏的機會。”

天帝目光如此的認真,沒有功虧一簣的悔恨,依然是平靜。

就算是不詳紅毛像是海藻一樣瘋狂的生長,依然無法破壞天帝的氣度。

這才是天帝。

魏龍沉默無言,因為天帝每一句話,都蘊含著驚人的資訊。

這不僅是一場戰鬥,也是一場不同尋常的傳承。

魏龍感覺他正從天帝的手中接過接力棒,一如當年,在陰極界苦海之中,所見到的化為不詳的天帝分身一代聖皇那樣。

於是魏龍明白了,天帝不設防禦,反而自我毀滅時說的話,生命無法做到承載意義,但死亡可以!

“不知是誰選擇了天帝,又是誰選擇了我?”魏龍自問。

天帝體內的紅毛越發的瘋狂,正如天帝所說的,當界域公敵吞噬了他的暗面,他藉此整合身心,凝聚道果,而他又斬殺了界域公敵,兩者之間已經緊緊相連。

天帝可以視為替代界域公敵的仙路清道夫。

可當他要死的時候,捆綁的如此緊密的不詳紅毛,也到了無法逃脫的地步。

不詳紅毛的本能想逃,可是天帝鎖住了一切。

天帝已經要死了。

或者說,只是生命的殘留。

天帝凝望虛空,他的生命已經凋零,走到了盡頭。

望著魏龍,目光漸漸變化,就像是望著自己的老友,似乎在死亡的剎那,想起了什麼。

“哈哈!”天帝笑了,開懷大笑。

不詳紅毛,如此詭異的力量,是非常高層次的體現。

同樣的,這樣的力量,是無法除去的沉痾,但換個角度,也是能夠超越輪迴,跨越時間的力量。

臨死之時,不詳紅毛蘊含的力量,讓天帝看到了許多東西,也明白了之前魏龍的疑問。

“原來不只是我,不只是我。”天帝哈哈大笑,“有人比我走的更遠,走的更遠啊。”

魏龍從天帝的目光中,看出了一種久違的熟悉。

可是不等魏龍詢問,只見天帝反手往自己胸口一拍,將那些不詳紅毛,統統收攝住。

天帝沒有回答魏龍的疑問。

他確實警告過魏龍,在陰極界的苦海。

可是,這個承諾,無關於眼前的魏龍,而是對另一個他的承諾。

為了讓這條路能夠走下去,為了能夠結束這一切,天帝不會說,也不能說。

天帝統攝不詳紅毛,加速結束了自己。

不但不能說,還要馬上死,不能讓不詳背後的力量察覺。

天帝漸漸消散,連同手中的紅毛,也是慢慢消散。

其中昭示的不詳,以及籠罩的恐怖,被天帝藉助魏龍的手,直接帶走了。

帶走了潛藏著的所有的東西。

同時,也帶著希望走了。

“參天路,幾人隨?故友相望鬢毛催。笑言若有證道時,定先破陰陽,再破輪迴.....”

天帝的聲音漸漸低沉遠去。

轟轟轟!

天地震盪,重新迴歸了正常,魏龍回過神,這才知道,所有發生的一切,都是在一個剎那中完成。

天帝靜止了時間,凝滯了剎那。

當天帝決定徹底隕落,加速了過程,所有一切才恢復正常。

“原來是這樣麼?”

天帝並未解答魏龍的疑問,但魏龍已經猜到了什麼,更進了一步觸及了最深層次的隱秘。

同樣,魏龍也明白了,為什麼天帝到了最後,選擇不設防,讓過那一招。

天帝應該是在斬殺界域公敵之後,就明白自己已經輸了。

最終的命運也不過成為不人不鬼的存在。

這是天帝所不能接受的。

天帝知道自己受了操控,並且正在一步步失去對自己的掌控權。

所以,天帝索性在可控之時,放開了對不詳浸染的控制,有意的觸發反常。

面對被圍剿的九龍首無動於衷,還在敲打九龍首和神凰時,有意無意提及此事;

對魏龍步步緊逼,拿下魏龍的徒弟,以安寒做局,用這種倉促的方式,是因為天帝必須儘快的讓自己被殺死。

原因很簡單。

天帝凝聚的道果,是在被界域公敵吞噬了暗面之後。

當他斬殺了界域公敵,也直接損傷了道果。

這是天帝最為脆弱的時候。

若是天帝將道果裂痕彌合,那麼魏龍也不敢說可以拿下天帝。

全盛狀態的天帝,相當於陰極界曾經的至強老龍。

魏龍殺至強老龍,是因為有半仙之力操控的芥子堡壘這種超越一方天地的強力手段。

可是在此地,在本源之海外層,魏龍根本沒有這種手段。全盛狀態的天帝,根本沒法殺死。

只有在這個時候,最為脆弱的時候,才能夠殺死天帝。

而且這裡還有天帝自己的“配合”。

天帝不是最後恢復了清明,而是這一切都是他推動的。

所以他對蠱道人抬高魏龍,明顯搞事情無動於衷,反而放縱不詳紅毛,不斷激化矛盾。

天帝所要的是不受掣肘的陽極界,想要推翻這不合理的紀元輪迴。

當他明白自己無法走下去的時候,他不想被別人控制,成為最鋒利的刀。

所以天帝將所有的矛盾提前引爆,將自己焚燒。

正如其所說,生命無法做到承載意義,但死亡可以。

明明是魏龍崛起,陽極界迎來了最強的時候,卻要讓自己被殺死。

“有些時候,春天來了,花反而會落。”

魏龍之前從未正式和天帝見過面。

天帝成長在許多萬前,而當魏龍成長之時,正好引出了界域公敵。

天帝很長時間都在追殺界域公敵的路上。

魏龍也只是從九龍首和神凰的隻言片語中,瞭解到了天帝的一角。

兩個人極為忌憚天帝,害怕天帝權柄徹底失控,又無比的敬佩天帝,認為天帝是無法戰勝的存在。

哪怕是九龍首在明顯被圍剿,遭遇了天帝算計的時候,也只說“不對勁,不對勁”,沒有用險惡的心想過天帝。

大概是,除了斬殺界域公敵之後的這段時間,天帝行事從來都是堂堂正正,根本無需劍走偏鋒。

重劍無鋒,便能壓服一切。

而唯一劍走偏鋒的一次,只是為了焚燒了自己。

魏龍嘆息,也唯有嘆息。

陰極界的一代聖皇,陽極界的天帝。同一個人,讓魏龍自嘆不如。

這時,安寒從大殿走出。

九天之上,這大殿是唯一一處完好所在,

安寒拿著一把劍。

魏龍看到了安寒,也注意到了安寒手中的劍。

原來天帝根本沒有攜帶真武伏魔劍。

安寒:“那不是天帝,至少不是真的他。”

安寒顯然也知道了什麼,魏龍也明白安寒指的是什麼,他點頭,“我知道。”

安寒想到了最後推開大殿門的那個背影,赴死的如此坦蕩。

兩人沉默無言,無言是此時的九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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