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院草坪上,覃小津看著白荷。

她穿著一件洗得褪色的淺色衣裳,上面零星的血漬看起來顯得突兀,嘴角和額頭的血跡在那張清秀蒼白的面容上竟有踏雪尋梅的意境。

在覃小津注視著她的時候,她不敢抬頭看他,視線一直落在草地上,帶著一種卑微,還有被人撞見瘡疤的羞慚,但她還是保持著一如既往的禮貌,對他說道:“今天,謝謝你,覃先生。”

覃小津內心無法平靜,他叫上常蘇到醫院是來幫她收拾行李出院的,沒想到卻是叫常蘇來幫她打架的。

幸好帶了常蘇,覃小津慶幸地想,否則以自己這彈古箏的纖纖玉手,如何能對付得了那個亡命的男人?

“常蘇已經將他交給警察了,但是以後,你們怎麼辦呢?”覃小津淡淡的語氣透出關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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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荷抬起頭來,臉上是強裝出來的僵硬的笑容,“不會的,今天是個意外,我們已經好幾年沒有碰到他了,今天就是個意外……”

鬼知道劉崢嶸是因為什麼來到醫院,或許他生病了,或者被債主打傷了,如果不是湊巧她也在醫院,他們是不會碰到的。

“有一次意外,就會有第二次意外,今天是意外,明天可能也會是意外……”

覃小津說的,白荷都知道,可是又能怎麼辦呢?她既不能讓劉崢嶸在這個世界上消失,也沒有能力帶著孩子離開雲城,她只能把自己和孩子都交給命運,交給冥冥中的一切早有註定。

相比劉崢嶸,她才是最大的賭徒,她把自己和孩子的人生放在命運的賭盤上,賭一賭不幸和幸運哪個才是她的八字。多苟延殘喘一天,就等於多賭一天,只要不死,賭局就不會結束,賭局不結束,一切皆有可能。

“我想我們應該談談。”覃小津說道。

“談什麼?”白荷壓抑不住內心裡突然升起的一絲毛躁,每當有人要來和她談一談,她就會條件反射地毛躁起來。

“談我為什麼會嫁給這樣一個男人?談我為什麼會幫他揹債?談我為什麼不及早離婚,為什麼還要幫他生二胎,為什麼離婚了還要幫他養孩子?談我為什麼會一朵鮮花插在牛糞上?我就是眼瞎了,有什麼好談的?”

白荷越說越激動,因為激動,原本蒼白的面色漲紅起來,胸口劇烈起伏著。

大家能同她談什麼呢?無非就是質疑和指責,質疑她為什麼,指責她怎麼會,而從不肯去考慮事情已經發生了,談那些都沒有意義了,多談無非就是多揭她的瘡疤,能幫她改變什麼嗎?什麼都不能改變了。

白荷激動地笑了,笑著笑著就哭了,豆大的淚珠滾淌在面頰上,鹹澀的眼淚刺痛了面頰上的傷痕。

她伸出手掩面繼續痛哭,哭到整個身子都在發抖。

手背上有柔軟的指尖輕輕觸過,她的手被拉了下來,覃小津凝眉看著她,眉宇間的“川”字像刻上去一般深邃。

突然而來的接觸讓白荷有些懵,他握著她的手竟然沒有放開,不但沒有放開,還使勁往他的方向一拉,白荷的身子便向前跌進了他的懷裡。

白荷的腦子在這一刻混沌一片,像倒進去一碗漿糊,耳邊是幾千只蜜蜂在“嗡嗡嗡”地叫個不停。

不知過了多久,他放開她,眉宇間的“川”字淡淡散去,淡淡的語氣說道:“你太可憐了,而我同情心太多了……”

或許這就叫“天作之合”?

覃小津說著唇角勾了勾,赫然勾出一個自嘲的笑。

“我們結婚吧。”他說道。

白荷抽了抽嘴角:“哈?”

……………………………………

酒店套房的客廳裡,向清發出一聲尖叫:“常蘇!”

常蘇驚跳起來,像一個做錯了事的孩子,而實際上他什麼也沒做,做錯事的是小先生。

“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向清處在崩潰的邊緣,“小津和一個陌生女人領了結婚證?”

常蘇點了頭。

“那個女人是誰?”向清捧著疼痛欲裂的頭。

“我也不知道啊,向清姐,我們和小先生都是剛回國,我真的不知道他怎麼會突然認識一個陌生女人,還和她領了結婚證。”常蘇真的委屈死了。

“那你怎麼不攔著他呢?”向清懊惱得想要殺人。

“我就替小先生送了個男的去警察局,再回到醫院時,小先生就已經把兩本結婚證擺在我面前了。”常蘇覺得自己要是再去趟警察局,回來,覃小津都能把孩子生出來了。

等等,貌似,孩子已經生出來了,而且一生還生倆。

向清盯著常蘇一臉古怪的神色,問道:“什麼警察局,什麼男人,什麼醫院?”

回國才多久,覃小津瞞著她的秘密可真多。

常蘇抓抓腦袋:“我也不清楚呢,就是小先生讓我陪他去一趟醫院,我以為是讓我陪他看醫生的,誰知道是讓我去醫院見義勇為的。”

常蘇一想到今天在醫院打了一架就莫名感到舒爽,他的娃娃臉矇蔽了世人,大家都不知道他的衣裳底下遮住的是怎樣威猛的肌肉。

向清模模糊糊想起來,那一日覃小津接到個電話就往醫院趕,還不讓她跟著,原來是病房藏嬌。一想到小津採納了她“契約婚姻”的提議,但結婚的那個人卻不是她,她的胸口就像燒著一把火。

等等,契約婚姻!

向清胸口裡的火頓時熄滅,覃小津和那個不知從哪裡冒出來的女人之間一定是“契約婚姻”。

常蘇還準備獻上自己的肩膀讓向清捶一頓撒氣,卻發現向清突然就不氣了,收起了剛才的張牙舞爪,恢復了平常事業女強人的才有的標準的笑容。

“向清姐,你沒事吧?”常蘇試探道。

“常蘇啊,準備一下。”

“準備什麼?”常蘇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漂亮女人的臉六月的天哪!

“準備幫小津慶祝一下。”

已經假結婚,接下來馬上就是假懷孕了吧?藍花塢的繼承權馬上就是小津的了,當然要幫他慶祝。

“無論如何,小先生結婚了,不管和誰,這都是喜事,喜事當然要慶祝。”常蘇樸素地理解著,小先生的婚禮,他這個第一助理可有得忙了。

而向清已經走出門口:“常蘇啊,我去忙一下。”

嗯,小先生的婚禮,第一助理有的忙,經紀人肯定更有的忙。常蘇更為樸素地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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