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向華動彈一下身體,輕咳幾聲,翻個身,又睡過去了。

九娘拉一把凳子靠著大青坐在床前,靜靜地看著孫子。大青伸手拉住婆婆的手,感激地說:“媽,外面冷,你看,手冷冰冰的,辛苦你了。”

九娘苦笑一下,說:“沒事,只要向華好就行。白天向華好端端的,怎麼一回家就發燒了呢?哎,真急人!”

大青打個哈欠,說:“媽,你給華華燙雞蛋,又喊魂,你看,他睡得多沉,你放心,沒事了。”

九娘握牢媳婦的手,說:“轉眼,向華已經四年了,向榮都上一年級了。哎,都美像你這樣就好了。”

張廣德走進來看孫子,用手探了探向華的額頭:“體溫還沒下呢。”向榮跟在後面,問道:“弟弟起來了嗎?”

大青對他說:“弟弟睡覺呢,快好了。”

九娘拉過向榮坐在腿上,說:“向榮最勇敢,他們說,弟弟摔倒了,是你把弟弟拉起來。”

“嗯。”張興榮想了想,對奶奶說:“奶奶,很奇怪耶,村頭王爺爺下午發糖給我們吃了,平時我們沒見他笑過,個個小孩看到他都怕,今天他對我們笑呢。”

“是嘛?聽你小叔說,今天他們幫助王爺爺接通自來水水管,王爺爺以後就不用挑水了,高興唄。”

“哦,我知道了,原來人一高興,就買糖發給大家吃。曉傑叔叔上學最高興,買糖給我們吃。覃叔叔當新郎最高興,買糖分給我們吃。奶奶,你什麼時候最高興?,也要買糖分給我們大家吃。”

九娘一聽,開心地用頭頂著孫子的胸膛,說:“向榮這麼聰明可愛,奶奶最高興了。”孫子被她頂得咯咯笑個不停。

一會兒,九娘有感觸地說:“二嬸要是也有一個弟弟,像向華一樣,你高興嗎?”

孫子挺著小胸脯說:“高興!我有兩個弟弟最高興,我要買糖分給小朋友們吃。”

九娘點點頭,說:“對,榮榮最乖。二嬸真有小弟弟了,奶奶最高興,一定買很多很多的糖,給村裡的小朋友吃個夠。”

張廣德聽了老婆的話,勾起了心事,他對老婆說:“也真是的,都美嫁進我們張家五六年了,怎麼這麼不爭氣呀?愣是沒有給張家生出個孫子來。”

九娘看著他說:“我看呀,不能這樣白等下去了,得想一個辦法才行。以前,我孃家有個表親嫁到大山那邊,多年沒有生養,後來聽說靠兄弟幫助,也生了個胖小子……”

大青見公公婆婆焦急,對他們說:“爸,媽,你們急什麼?張宏都美年紀輕,身體壯,只是時間沒到嘛,時間一到就自然有娃娃啦。我有個姐妹就是結婚五年以後才生娃。”

九娘急著說:“大青,你不懂……”

大青搶過話,說:“媽,我懂,生娃的事急不得。”

九娘有苦難言,手拍兩腿,嘆著氣:“哎……”

“媽,我餓。”不知什麼時候,向華坐起身,揉著眼睛喊餓。

大青急忙探身抱起兒子,說:“好!媽帶你去吃飯。”說著,她用手背探探向華的額頭,再移到臉上,高興地說:“向華的燒退啦,頭不燙手了。”

一家人提著的心落下去了,露出寬慰的微笑。“華華肚子餓咯,奶奶幫華華煎兩個荷包蛋。”九娘一邊說著,一邊忙動手起火。

“咋——”雞蛋下鍋,爆出一聲歡笑,屋裡隨即飄來一股蛋香。向華咽了下口水,用鼻子深吸幾下,高興地說:“真香,連空氣都香甜。”

婆媳兩人看著向華津津有味地吃東西,笑得眼睛都眯起來。

鎮裡下通知了,新糖廠就要開榨。今年是蓮花村第一年砍甘蔗,糖廠技術人員連天下來指導村民開展收蔗生產。村民眼看一年的勞動終於有了收穫,人人臉上掛著笑。

那幾天,村民集中在村後竹林那裡開始砍竹削篾,備好捆綁甘蔗的篾條。

張家人多地廣,甘蔗護理得好,長勢最優,根根甘蔗像竹子似的,看著喜人。張廣德非常高興,他手持利刃輕快地削著竹篾,嘴咧著,臉上藏不住笑。他看見李廣興在一邊笨拙地削篾條,衝他說:“廣興,第一次削竹篾吧。削竹篾用力要足,方向要準,這樣才能保證篾條削得薄,均勻柔軟,捆綁甘蔗才牢。像你這樣可不行,厚薄不一,一扭就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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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吹牛!難道你不是第一年收甘蔗?就比我手巧?”

“這個就難不倒我了,早些年在九娘娘家幫助外家兄弟收砍甘蔗,我有經驗。”

“難怪你們家的甘蔗長得那麼好,根根像竹竿,又高又大。”

“不瞞你們說,甘蔗一次種,三年收,全靠伺候。下肥看時機,除草看時候,打蟲看天氣。每一樣工作都不能大意。”

旁邊人見他講得有道理,紛紛圍靠過來。

“廣德,你家甘蔗長勢最好,三十多畝地全部種植甘蔗,今年大豐收發財了。這麼多甘蔗,怎麼砍得完啊?”

“傻瓜,收甘蔗不像收稻穀,不是一下子就全部砍完運進糖廠。要憑糖廠發放甘蔗票才能砍的,要分批砍。”

“對了,張興不是叫我們大家合作收砍甘蔗組成小組嗎?砍甘蔗工作量大,單家單戶乾乾不來。”

“甘蔗要削砍,要捆綁,要搬運,要裝車,都要靠人多力大,單戶幹不了的。”

“張興說,糖廠已經開榨,要我們大家儘快分好組呢。”

“是新糖廠開榨了,你聞聞,空中飄著蔗糖味。”

眾人聽了,紛紛吸鼻,果然,空氣中飄散著一股甜甜的香氣。大家貪婪地深吸鼻子,臉洋溢著笑,帶著種種憧憬,讓香甜充溢自己的心胸。

“是糖廠開榨了,連空氣都香甜!”

“對,空氣變香甜了!”

集體解散了,人們已經習慣單戶單幹。現在再組成合作生產小組,大家心裡都沒底。張興感到肩上的擔子沉重。晚飯後,不少當家人聚到張興的代銷店前探情況。人越攏越多,張興對大夥說:“還是上曬場吧,重大事情咱們都是在曬場商量討論。”於是,大家一窩蜂湧向曬場,女人們也來了,一村人集中曬場,嘴上寒暄著,心裡各自打著主意。孩子們到哪裡都是主角,他們興高采烈地追逐奔跑,呼喊歡叫,全然不理會大人們的心事。

老村長擔心地問張興:“你看怎麼分組好呢?有的人家勞力多,有的勞力少。特別是有的家庭甘蔗地多,有的家庭甘蔗地少。你有沒有什麼好主意?”

張興取出一支煙,遞給老村長,幫他點上。然後自己深吸一口煙,徐徐噴出,煙霧在臉前盤旋。一年來,大家手頭寬裕了,他也開始吸上香菸。

“勞力多的人家在一起,勞力少的人家合一塊,這不是很好嗎?”

“勞力少,不見得甘蔗少,就像李廣興家,勞力少呀,可他們老兩口沒日沒夜耕作,甘蔗可不少。按勞力分組不中。”

“不管輪到誰家砍伐甘蔗,小組裡每戶出一個勞力去幫助,你們看,行不行?”

“這更糟,我家就兩車甘蔗,你家八車,我天天幫你白乾那麼多活呀?”

大家七嘴八舌議論起來,找不到一個行得通的方法。

張興見大家默不作聲,說道:“大隊黨總支部的意見是,允許一部分人先富起來,但是能幹的勤幹的群眾要帶動大家。我看地多地少人多人少的人家要相互兼顧。這才叫合作。”

“這樣就不好分組了,不是說自由組合嗎?我們自己組合就好。”有人說道。

李廣興、王衛財和幾個孤老的村民緊張地站起來,看向村長張興。

老村長聽了,焦急地問:“都自由組合了,困難戶跟誰組合?哪個村寨沒有困難的人家?合作生產,合作生產,我們不能丟下困難群眾呀。”

“集體解散了,分田到戶了,都是各幹各的,誰還管那麼多呀?”有人嘟囔著說。

“這也不行,那也不行,還怎麼合作分組呢?不分了,自己砍自己的甘蔗。”有人不耐煩地嚷道。

大家都把目光投向張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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