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佳豔一早就開始剁紅薯藤，趁天氣好，晾曬開了，準備好秋冬時節的豬糧。然後，她挑起一雙水桶，快步走出家門，太陽升高了，她趕緊上龍溪河邊洗衣服被褥。仲秋了，晚上天氣冷，他們年輕人不要緊，但是，兩個老人就開始蓋棉被了。
剛出村頭，身後有一個聲音叫住她：
“佳豔，你急什麼？等等我。”
她不用回頭，就知道是王福富家嫂子莉莉。
“莉莉嫂，能不急嗎？太陽老高了，這一大堆衣服被套，洗完都快中午了。”廖佳豔沒有停下腳步，一邊疾走，一邊回話。
莉莉埋怨地說：
“你還是老樣子，做什麼都是風風火火的。咱們農村的活，能做得完嗎？現在還沒開始收晚稻，你就這麼忙開了。你洗完衣服，還要砍柴，柴火入垛了，還要種菜淋菜，從菜地回來，還得搗弄農家肥……”
見廖佳豔不出聲，莉莉手提鋁桶，小跑幾步追上來，耐心地向這個陶家小媳婦教起農村活的經驗：
“聽嫂子的話，農村活一輩子做不完，你只能做完一件再做一件，悠著點，別把自己累垮了。人一病呀，苦了自己，累了全家，很不值得。現在大家都是幹自家的活，沒人催，沒人趕，今天幹不完明天接著幹，不需要賣命……”
廖佳豔不以為然地說：
“嫂子，你家勞動力多，你不知道別家的事。咱家情況跟你不一樣，婆婆身體不好，幹不了重活。曉偉是勤快的人，可是手裡一捧起書本，半天都回不過神來。我再不幫公公的忙，他不累得吐血呀。”
莉莉聽了豎起大拇指：
“嘖嘖，陶家真會娶媳婦，娶了個這麼懂事能幹的媳婦呢……佳豔，嫂子就愛這種直性子的人，聽嫂子的話，以後有什麼忙不來，找嫂子，別看嫂子是一個女人，幹起活來不比他男人差……”
廖佳豔噗嗤地笑起來：“誰不知道王福富家嫂子是好人？……我記住了。”
莉莉見她只顧笑，趕走幾步超過她前面，轉頭好奇問她：
“我嫁過來的時候就知道，你家曉偉愛讀書，喜歡動腦子。欸，告訴嫂子，什麼書讓曉偉這麼著迷，書一沾手就放不下？難道……難道他連這麼漂亮的媳婦也不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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廖佳豔聽她的話不正經，生氣地說：
“嫂子你壞……”追著莉莉要打。莉莉小跑幾步跑開了。她追不上莉莉嫂子，一邊回想莉莉話中的道理，一邊自言自語：
“曉偉就是不安分，好不容易整出咱們蓮花村良種稻的名聲，現在又琢磨什麼新花樣，說咱們村糧食年年豐收，可是錢袋子還是老樣子，就是因為糧食價格上不去，還越來越便宜……”
莉莉聽了，點頭說：
“曉偉當村長當對了，他一心想著咱們全村的鄉親們，這個村長真難得……現在糧食容易打了，一畝地比以前豐收了很多。但是大米就是不漲價，糧倉漲了口袋不漲，大家個個都無奈……對了，曉偉領著他們幾家種植什麼來著……山葵，對，山葵，不是長得很好嗎？我還準備讓福富跟曉偉學呢。”
廖佳豔聽莉莉說到山葵，興趣來了，說：
“還是山葵值錢，一斤山葵帶梗帶葉，價錢比大米多得多，大米三毛五，山葵就賣到一塊多。”
莉莉等她靠上前，看著她眼睛說：
“這方面還是曉偉有眼光，種植山葵比稻米容易，還特值錢。我家王福富怎麼就不跟曉偉學著點呢？”
廖佳豔不以為然地說：
“曉偉整天迷在希望書屋的書堆裡，他懂什麼？還不是他同學介紹來的新品種。莉莉嫂子，說實在話，外面有很多新變化我們都不懂。”
莉莉對陶曉偉只顧一個勁的贊：
“有曉偉這個好村長，我們還擔心什麼？你看他給咱們蓮花村辦起了鄉村書屋，還帶領大夥學文化，長知識，他腦筋靈活，不用愁。”
兩人說說笑笑，來到了龍溪壩頭。近些日子，老天下雨勤，龍溪水位高，水流急，河水比平時高出兩尺，還差幾個臺階就漫上壩頂了。廖佳豔幫莉莉找來一塊石頭給她坐下洗衣服，自己捲起褲腿，走到水下臺階，把被套放在水面上展開清洗。
“我看見你了，躲在樹身後面。”
“哈哈，那你追上來呀。”
……
河邊傳來小孩子們的嬉鬧聲。
莉莉精心聽了一陣，聽見兒子的聲音，站起身，對著河岸大聲地問：
“王立捷，還沒放學你怎麼跑出來玩了？你逃學是嗎？”
草叢裡鑽出一個小腦袋，認真地說：
“伯母，我們沒有逃學。老師開會去了，提前給我們放學了。”
她聽出是都美兒子的聲音，大聲誇道：“哦，是這樣，張向陽乖，伯母知道了。太陽大，你們不要在河邊玩了，快會村裡去。”
廖佳豔想起村民的傳聞，好奇地問：
“他們都說，張向陽是借公雞下蛋，這話當真？”
莉莉呆望了她一眼，說：
“別聽她們嚼舌頭。你看向陽多乖，什麼公雞母雞的，別信她們的話。”
這時，一群村裡沒上學的小孩聽到有人在水壩這邊玩樂，也循聲趕過來了。他們學著大孩子的模樣躲在河邊草叢裡捉迷藏。
莉莉還站著，她發現路邊的陶建彬：
“佳豔，你家彬彬也跑來玩了。”
廖佳豔把被套一擰，往臺階上一丟，跑上壩頭，對著河邊就喊：
“建彬，你不看弟弟你跑來這裡幹什麼？”
陶建彬在那邊聽到媽媽的叫聲，細聲回答：
“我們抓蟋蟀，捉迷藏，弟弟也來了，在後面……”
廖佳豔見一大群孩子在玩耍，叮囑道：
“你們在路邊樹下玩，不要到河邊來，聽到了嗎？”
“知道了。”幾個孩子藏身在草叢中異口同聲地回答。
兩個女人繼續埋頭洗衣物，莉莉撈起木板在石板上拍打衣服，“噠……噠……噠……”聲音清脆而悠揚。
突然，河邊有小孩哭叫起來：
“水鬼！有水鬼！水鬼抓人！”聲音恐懼尖利。
“明妹……明妹讓水鬼拉下水了……”有個孩子嚇得聲音變調。
兩個女人一聽，隨手把衣物往岸邊一拋，撒腿就衝上壩頭，往河對岸跑去：
“在哪裡？水鬼在哪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