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個小時之後。

安琪兒冷靜下來,恢復了體力。

安琪兒抬起她那蒼老的皺紋臉,嚅囁著嘴。

安琪兒在說話,但沒有聲音傳出來。

安琪兒的聲帶受損了。

緩和了一下。

“你……好!”

終於,安琪兒能說出話語。

接著,安琪兒開口道:“你好!我叫安琪兒·希兒。”

“你好,康斯旦丁·喬萬寧。”

康斯旦丁紳士般,儒雅地回答。

即使是真實的名字,告訴與安琪兒,也無關緊要。

一位即將上天堂的人,沒有必要用假話敷衍。

聽著康斯旦丁報以真名,安琪兒莫名地露出微笑。

這笑看起來,是那麼醜,像一坨乾燥後的牛糞一樣裂開裂縫似的,卻是來自內心的欣慰。

“我知道你。”

安琪兒平靜地說。

“哦?是嗎?什麼時候?”康斯旦丁有些微微驚訝。

“安東尼跟我說過你。”

安琪兒望了一下康斯旦丁,似乎脖子支撐不住腦袋,有些疲憊不堪,不得不垂在乾癟的胸前。

“D·D·倫羅·安東尼?”

“嗯,看樣子,你已經見過他了。”

安琪兒有氣無力地說。

康斯旦丁沒有作任何解釋,只回答:“是的,見過他,不過,很抱歉,他死了。”

說到此處。

安琪兒眼裡闇然一過,悲傷,之後閉上眼睛,給康斯旦丁講了一個故事。

安琪兒·希兒是一位部落的酋長的女兒。

那本是無憂無慮的童年。

早上起來,聽著覺雀鳥的鳴叫,看著螞蟻的忙忙碌碌,吹著來自太平洋的海洋微風,一切是那麼美好。

她有一位美麗動人,能歌善舞的母親。

有一位聰明勤勞的父親,他總能判斷明天的天氣,是颳風,還是下雨,他都能瞭如指掌,從來沒有出現過差錯。

安琪兒生活在一個平靜的部落裡,一個幸福的家庭中。

如果一直這樣美好,或許,安琪兒長大後,會找到一位喜歡的男人,與他結婚,生兒育女。

如果可以,安琪兒可以與丈夫,跟父母一起生活在一個屋簷下。

父母會理解,也會同意這個想法,畢竟,他們那麼愛這個寶貝的女兒。

然而。

暴風雨在安琪兒十歲那一年,登陸阿及利亞大陸,席捲安琪兒所在的部落。

安琪兒的父親為了保護部落,保護他的妻子及女兒,不斷抵抗,直到被前來捕捉綠人奴隸的白種人,四槍打破腦袋。

生命戛然而止。

那顆聰明的腦袋,再也不能知道明天的天氣,是颳風,還是下雨。

這顆腦袋,其實並不聰明,它竟然不知道這一場暴風雨般劫難。

白種人突破了防護線後,如同狼入羊群,瘋狂地捕捉安琪兒與所有年輕人。

所有年輕有力的男性,都被綁上繩索。

這可以賣一個好價錢。

加起來,這可是一筆橫財。

強盜的獵人,除了捕捉年輕的綠人,還搜刮部落的黃金白銀。

遭受災難的,還有安琪兒和她的母親,同樣被纏上繩索,如同牛羊一樣被牽住鼻子一樣,拉上船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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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船裡,母女兩人,如同受了驚嚇的沙丁魚,驚慌失措,吃最糟糕的食物,呼吸渾濁不堪的空氣,船艙裡,潮溼悶熱。

如果僅僅這樣,還不是很糟糕。

最糟糕的在之後,接踵而至。

那一天,風和日麗,魚群在遠處嬉戲如果靠著扶手,吹著海風,望著蔚藍的海洋,手裡端著葡萄酒杯,杯中有醉人的葡萄酒。

才是,不負這風和日麗的好天氣。

但,幾個人高馬大,彪悍的白種人,帶著燻人的酒氣,撞開安琪兒的門,把安琪兒和她母親,拉走。

悲劇如潮而至,勢不可擋。

無論她們多麼絕望的哭喊,哀求。

都無濟於事,這一切。

安琪兒精神經受不住刺激,忽地崩潰。

唯一不幸中的小幸運,就是有母親身邊。

安琪兒在母親的孜孜不倦安慰之下,恢復了一些理智。

之後,又是暴風驟雨。

厄運在厄運裡,就不會是厄運,而是絕望。

安琪兒無比的絕望。

痛苦。

掙扎。

絕望。

然而,在絕望裡受難,在受難裡誕生復仇。

安琪兒的復仇,如同糜爛的肉長出蛆蟲一樣。

她發誓,一定要殺了所有白種人,要給這些人一些代價,也讓他們感受痛苦與絕望。

仇恨讓她堅持下去,不斷尋找機會。

終於,她們得到了一個機會。

船靠岸補給的時候,一個防守人急匆匆地上廁所,疏忽大意,忘記了鎖門。

機會難有。

安琪兒與母親趕緊逃出去。

還沒有走出去,就撞到補給回來的船員。

母親為了給安琪兒創造一個逃出去的機會,毫無畏懼撲上去。

看著這位有些蒼老的女人,白種人嫌棄地開了槍。

安琪兒眼睜睜看著母親,倒在地上。

安琪兒親眼看著父親死去,又親眼目睹母親被槍殺,兇手就在眼前,卻無能為力,這種痛苦,難以用語言描述。

安琪兒徹底成一位可憐的孤兒。

安琪兒,像落水的雛雞一樣,又被拎回去,鎖在糟糕的逼仄的空間。

船補給完成,又繼續啟程,向凱撒裡德大陸而去。

這期間,無邊無際的黑暗籠罩著安琪兒。

安琪兒目光呆滯地躺在船艙下,猛地,船劇烈地顛覆。

不久,安琪兒失去意識。

當她醒來時,發現自己在一座孤島上。

島上還有幾位男性,很幸運,都是同一個部落的年輕的男人。

又很不幸。

這是悲劇。

孤島上的悲劇,依舊潮起潮落。

安琪兒就像一件沒有反抗能力的玩具。

任人擺佈。

人性失去制約,會變得特別扭曲。

暴風雨中,不是死亡,就是瘋狂。

剛剛開始,出於安琪兒父親的情面,還有所收斂,噓寒問暖。

後來,一次看著有些意外的出格,如同水庫開了一個開口,瞬時引起雪崩一樣的效應。

安琪兒不敢相信,這就是父親付出生命保護的人,不敢相信人可以這麼恐怖,不敢相信世界會這麼黑暗。

其實,世界上一直存在著黑暗,以前是父親母親給她遮擋黑暗,現在,她沒有了這兩雙保護她的手,自然而然,難免遇上黑暗。

復仇的種子開始萌芽,茁壯成長,並開始蔓延。

從白種人蔓延到綠種人。

安琪兒不甘心就這任人宰割下去,她要復仇,報復。

讓所有男人都去死。

讓白種人綠人都去死。

讓所有人都一起死去。

在痛苦中死去,死去。

安琪兒無師自通,學會了隱忍,學會了溫順,學會了察顏觀色。

只是,這代價太大了。

安琪兒默默地設計了無數個計劃,並排除不可行的,只剩下最佳的。

她利用男人之間虛榮與嫉妒,一一設計除掉他們。

當最後一位死在獵殺野豬的陷阱中,這是安琪兒跟著父親狩獵時,記下來的,安琪兒彷彿一下子成熟了。

這成熟的代價有些殘酷。

家破人亡。

對於那段美好時光。

再也回不去了。

兩者形成刺痛心的對比。

事情,還沒有結束。

安琪兒在孤島上,自力更生,等待路過的船,企望能夠發現她。

她要去凱撒裡德大陸,從那裡開始,復仇。

復仇,是她活下的力氣與空氣,是她戰勝絕望的武器。

只是,船會什麼時候路過?船上又是什麼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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