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從軍即說即走,將在場的幾名住院醫和主治喊來,吩咐了兩句,就去自己的燒傷中心佈置了。

作為一名老軍醫,霍從軍對醫學的探索,大部分都落在了燒燙傷這一塊,當大量的燒燙傷病人出現的時候,霍從軍就不想僅僅以某某中心主任的身份做事了。

眾人的目光,從離開的霍從軍身上,轉向了凌然。

幾名無甚特色的住院醫,此時都不免用懷疑的目光看向凌然。

他們是看著凌然進入醫院,越過實習生的屏障,又越過規培醫的屏障,很快成為住院醫——但卻不與之平起平坐的。

對於凌然的技術,雲醫上下早都是沒有懷疑了,可論起管理來,情況就顛倒過來了。

眾人甚至鮮少聽到凌然的當眾發言,更別說是“我簡單講兩句”這樣的領導言辭了。而在緊張的急診室工作中……

“接下來,各組請將能夠轉診的病人全部轉診,不能轉診的病人,根據危、重、輕三個等級來分類。”曾經兩次在災害現場呆滿全程的凌然,面對一場還不知道規模如何的火災,並沒有什麼畏怯的。

大場面,對凌然來說,從來都不是問題。

“左慈典,你帶一名規培,去導診臺幫忙,告知病人和家屬目前的情況,請不符合急診原則的病人自行離開,或者到專業科室就診。”

“病房可以出院的病人,儘快開住院單,護士現在就開始加床。”

凌然說的很快,但邏輯非常清晰,頓時將急診室裡稍稍泛起的急躁氣息給壓住了。

緊接著,凌然才看向眾住院醫,道:“各治療組正常工作,有需要的,我會幫忙的。”

剛剛有點放鬆的住院醫們愣了愣,再抬頭想問什麼的時候,凌然已經奔向了處置室。

“這……”一名長相普通以至於讓人記不住名字的住院醫,逮住左慈典,忙道:“左醫生,現在這是怎麼一個章程?我們主任一會從手術室裡出來問我,我都不知道怎麼答……”

“照常工作,凌醫生會幫忙,就有什麼聽不明白的?”左慈典淡淡的道。

“問題就在幫忙上吧,那是怎麼個幫忙的方法?我得給主任彙報……”住院醫低聲道。

急診比其他專業科室慘的地方,就是主任一級的醫生,也得親臨一線,而且除了夜班,很少有工作上的優待。

這對年老體衰的高階醫生來說,是一件很辛苦的事,而對小醫生們來說,主任永遠在你面前晃悠著,同樣是非常辛苦,且真的枯燥。

另一方面,住院醫們不想被主任雕的話,就不僅要在手術室和查房的時候表現好,手術室日常活動,也得處理的妥妥當當。

有長相普通而名難記的住院醫開口詢問,其他幾名在處置室裡做事的小醫生,也都圍攏了過來。

他們不敢圍著相當於BOSS的凌然,就只好圍著臉皺而笑的左慈典了。

左慈典盯著第一個說話的住院醫看了幾秒鐘,愣是沒記起這只長相普通的住院醫的名字,於是問:“你主任是?”

“陶主任。”住院醫回答。

“哦……陶主任沒事,他脾氣那麼好,又是緊急情況,對吧。”左慈典笑笑。

“我們杜主任呢,怎麼給他報告?”旁邊另一名住院醫又問左慈典。

左慈典看看對方,再微微笑:“杜主任也沒事。”

“我們李主任……”

“李主任也沒事。”

急診中心總共兩名主任醫師,分別是霍從軍和陶主任,再加另外三名副主任醫師,其中兩人獨立成組,加上凌然的治療組,就是5個治療組。

住院醫們問了一圈,就發現左慈典給每個組的答案都是沒事,不由抱怨起來:

“怎麼可能沒事呢。”

“陶主任脾氣好,那就算了,其他組難道能沒事?”

“對啊,李主任脾氣多暴啊,一會出來問我,我一問三不知,要被雕到毛都不剩的。”

“我們老大也不好說話啊……”

左慈典呵呵的笑了起來。

在眾人的目光中,左慈典微笑:“是你們的主任脾氣暴,還是霍主任脾氣暴。”

正在抱怨的住院醫們,頓時為之一靜。

左慈典再向兩邊看看,發現並沒有人在跟前,於是又道:“我再說一句,日後有人問起來,我是不承認的。”

眾住院醫點頭。

左慈典微點頭,再用有些沙啞的嗓音,道:“你們覺得,凌醫生好說話嗎?”

眾住院醫警醒的互相看看,接著,都醒悟過來,嘿嘿的笑了起來。

“就是說啊。”左慈典深吸一口氣:“都忙去吧,各組的病人各組清空,清不乾淨的,清的慢的,凌醫生會去幫你們忙的。”

住院醫們這下子都聽明白了,凌然不是吊在他們面前的紅蘿蔔,是抽打他們的鞭子。

果然很霍從軍風格。

眾醫再沒有多話的,該打電話的去打電話,該做事的去做事,像是一群被晨鐘驚飛的麻雀,恨不得給每一顆戒疤上拉屎。

……

凌然給自己治療組收治的多名病人開了住院單。

他的治療組是奉行長住院政策的,因著急診科不考察病床周轉率,他這裡甚至積累了一些只需要做復健的病人。

這些病人在醫院休養,恢復的自然是要快一些,但回家休養,影響也都不大,無非就是延長一兩個月的恢復期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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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然一口氣開出了近20張的住院單,這才重新洗了手,回到急診室來。

這時候,急診室裡,各個治療組都已經忙碌了起來。

二線休息的主治們要麼比從休息室,家裡,甚至手術室踢了出來,以清空輕傷聚集的處置室,並讓護士重新佈置,以容納接下來的大量燒燙傷病人。

三線的主任們,有的從手術室裡走了出來,有的依舊留在手術室裡忙碌。

但最忙的永遠是住院醫,他們就像是蜂巢裡的工蜂,寺廟裡的小沙彌,妓院裡的龜公,當其他人躺著的時候,他們要工作;當其他人躺著工作的時候,他們還要工作;當其他人躺著工作完了休息的時候,他們還要工作。

凌然扎著手,兩眼犀利的巡視著處置室,心裡不停的做著判斷:

一名腹痛的患者,疑似闌尾炎,被轉去了普外。可惜!

一名小骨折的患者,開X光檢查,轉送骨科。可惜!

一名屁股被開啟了花的患者,被家長和住院醫一起按住,叫聲犀利的被扎針……這個就沒得跑了。

凌然腳步一頓,立即上前:“我來!”

手忙腳亂的住院醫一句反對的話都說不出來,只好繼續做人力支架,看著凌然拿著針管打麻醉……

平常時間,這樣的小創傷,都是住院醫乃至於規培醫們練手的素材,但在今天,他們就只能做輔助中的輔助了。

凌然迅速的給做了局麻,接著引流縫合一氣呵成,沒等住院醫反應過來,就將稀巴爛的屁股,留給了對方。

緊接著,旁邊呼吸困難的病人,又被凌然現場做了氣管切開術,待做了心電圖後,送去了心內科。

急診室裡,一片兵荒馬亂。

為了儘快清出位置來,原本休息的醫生全都上陣了,而等候室裡的病人,也都被迅速的分流和處置。

忙碌中,一片連續的“喵嗚喵嗚”的救護車聲,傳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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