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日本駐南京領事小田徹二郎拜訪袁世凱的第二天,楊度和袁克定也幫趙爾巽辦理完了與人民軍的交接手續,回到南京來見袁世凱。

聽完兩人的彙報之後,袁世凱點了點頭,道:“皙子(楊度字),你這次去武昌與人民軍交涉,不知有何感想呢!”

楊度道:“人民軍軍紀嚴明,秋毫無犯,果然名不虛傳,不過在下看來這到也並不足為奇,古之勁旅如岳家軍、戚家軍者,亦能做到。但在下所見,人民軍的士兵個個能夠讀書識字,人人知禮曉事,實在是古之未有之奇事。”

袁世凱聽了,也有些意外,沒想到楊度對人民軍的認知和別人大不相同,其他人往往只注意人民軍驍勇善戰,或是令行禁止,而楊度卻注意到人民軍的士兵基本個個都能讀書識字,並且對時局政治都有一定的認知,還能說出一些道理來。

袁世凱在出任直隸總督時,駐在天津,和人民軍有不少接觸,甚致參觀過幾次人民軍的日常生活,知道人民軍在日常生活中,會對士兵進行讀書、識字、算術的教育,甚致還會專用向士民教導時局、歷史等知識的教育,袁世凱就聽過一次,是講法國大革命的,這就遠遠超出了讀書、識字的範圍,而是曉禮懂事了,當然在人民軍內部,分別稱為文化教育、政治學習。

而這樣一個士兵在服役5年之後,不僅可以掌握相當的文化知識,而且懂得的時事、道理都要遠遠超過普通人,拉到清廷裡,在軍隊裡足可以當個遊擊、都司,或者是給某個巡撫、總督當個幕僚。

當然,那時袁世凱感到十分吃驚,因為在中國歷史上,沒有那一支軍隊會這樣不遺餘力的提高普通士兵的文化知識,既使是在中國歷史上以軍紀嚴明、驍勇善戰而著稱岳家軍、戚家軍也沒聽說過會教士兵讀書識字,更不要說是其他的文化知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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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反絕大部份統軍者,包括著名的戚繼光的共識都是,士兵其實只要是出身清白,啥都不懂,老實本份,聽啥做啥,越笨越好,因為這樣的士兵是最好指揮的,而且不會生二心。相反知道得太多,太聰明的人,或許會是個好將領,但沒有人會喜歡這樣的士兵。袁世凱編練新軍,基本也就是按照這一套標準去選人,而成軍之後,則是一味在軍中樹立自己的權威,當然不可能教士兵讀書認字講道理,而且士兵們都懂事,懂道理了,誰還會崇拜袁世凱呢!

楊度道:“知禮方能稟忠義,曉事才可呈氣節,無怪乎人民軍能夠百戰百勝,如此勁旅,確實無人可敵。”

袁世凱忽然想到,自己聽人民軍的一名軍官說過,教士兵讀書認字講道理,是讓他們知道,自己是為什麼而戰,只有知道是為什麼而戰,在戰爭中才能充份發揮每一名士兵的主觀能動性,甚致是在最危險的戰場上,他們也會義無反顧,勇往直前。

當時袁世凱還頗不以為然,普通士兵知道那麼多有什麼用,最好是什麼都不知道,就聽軍官的,軍官說衝就衝,軍官說停就停,但聽楊度這樣的說法,袁世凱的心裡忽然有些觸動,自己或許是真的小視了這一點。

不過現在可不是討論這個話題的時候,袁世凱又將日本領事今天本拜訪的經過向楊度、袁克定兩人講說了一遍。而等袁世凱說完之後,袁克定己急不可忍道:“爹,這是好事啊!您應該馬上答應下來,如果能把溥儁扶植成新皇帝,那您可就是攝政王了,正好可以挾天子以令諸候,藉機統一南方,才能和華東政*府相抗衡了。”

袁世凱聽了,不至可否,轉向楊度道:“皙子以為如何呢!”

楊度道:“這可是要把慰帥架在火上烤啊。”

袁世凱呵呵一笑,道:“皙子果然是目光如注啊!” 又轉向袁克定,道:“克定,你還是差一點火候,利令智昏啊!”

袁克定呆了一呆,似有不理之意。袁世凱嘆了一口氣,又對楊度道:“還是請皙子詳細的解說一下。”

楊度點了點頭,道:“古來南渡朝廷,如東晉、南宋、仍至於南明,都是北方遭異族入侵,中原失守,漢族被迫南渡,但秉承復國還鄉之心,同仇敵愾之氣,如能恢宏志氣,尚可收隴人心,建立新朝,維持半壁江山。而異族雖然佔據中原,但畢竟是初來窄道,人心不復,根基不穩,因此無力再圖南侵,最終形成南北對持之勢,只不過南明內耗太甚,所立之君又非人,最終只能支援20年。”

袁克定聽得連連點頭,這些歷史知識他自然都知道,而現在的局面不是和東晉、南宋、仍至於南明時期差不多嗎?

楊度看了看袁克定依然不懂的表情,道:“大公子可不要忘了,清廷原是異族入主中原,而華東政*府自稱是前朝後裔,海外遺民,華夏子孫。”

袁克定怔了一怔,這才明白楊度的意思,南渡的朝廷能夠成立,形成南北對持,前提條件是南渡的是漢族,只有這樣才能激起南方漢族的同仇敵愾之氣,建立新朝,而佔據中原的異族則由於對中原的統治基礎不穩,也無力再繼續向南進攻,最終只能和南渡的漢族朝廷長期並存下去。

但現在南渡的清廷本身就是異族,而佔據北方、中原的華東政*府是由一群自稱前朝海外遺民的人建立,而組建的軍隊、任用的中下層官員基本是以漢族為主體,因此也可以視為一個漢族的王朝,雖然袁克定不懂在後世有一句吐槽這種局面的話,叫“拿錯了劇本”,但也知道這個情況不對,不能用歷史經驗來硬套。

楊度接著又道:“溥儁之父瑞親王載漪,在庚子年間,只為其子繼承帝位,便極力鼓動太后重用義和團,與各國交惡開戰,最終導致了庚子國變,京師失守,兩宮西狩,因此庚子國變,首惡便是載漪,雖然兩宮回京之後,並未懲處,但早己是聲名掃地,無人問津了,而現在立他之子為新君,又豈能服眾,如不能服眾,又何以挾天子以令諸侯呢。何況載漪貪權好利,而又目光短漸,見利忘義,他的兒子繼承了帝位,又豈會甘心將攝政王一職讓與慰帥嗎?再有日本小國,眼界狹窄,且貪得無厭,毫無信義,非可信任之國,而且此次日本隱瞞列國,力推溥儁為帝,其心若何,路人皆知,只是此事關係重大,又是豈能瞞得住的,到時候各國俱知此事,且看日本如何收場,奉立溥儁為帝,又有利哉。慰帥只怕是早己洞若觀火,又豈會鑽入這個套中。”

袁世凱哈哈大笑,道:“皙子啊皙子,我是想了一夜,才想清楚這其中的利弊得失,你才剛剛聽說,就能夠如此洞察一切,能得皙子相助,實在是袁某之幸啊!”

楊度道:“慰帥過講了。”

袁世凱又對袁克定道:“明白了呢?天下掉餡餅,那有那樣的好事,以後遇到這種事情,要多動動腦子,也多向楊先生請教。”

袁克定一臉愧色,道:“多謝爹,多謝楊先生的教晦。”

袁世凱又問楊度道:“皙子,你看我是否該將此事告訴給英法諸國,或是華東政*府呢!”

楊度搖了搖頭,道:“不可,如此一來,必然得罪日本,島國之人心胸狹隘,瞠目必報,我們縱然不可與其為伍,但也不可輕易得罪。慰帥只管推託,也就是了。何況此事關係重大,各國亦非善類,豈有不無查覺之理,到時候只管讓他們去理論,我們卻坐觀成敗,靜候結果,兩邊都不可得罪。”

袁世凱點了點頭,道:“還是皙子想得周道,好,明天我就招見日本領事,向他當面推辭。”

於是就在次日,袁世凱正式招見小田徹二郎,道:“領事先生的建議,本官已認真考慮過,承蒙日本看重,本官不勝榮幸,只是本官非是宗室皇族,又非託孤重臣,仍是一介外巨,無德無能,奉立新君之舉,實在不敢為,因此還請領事先生見諒。”

聽了袁世凱的話之後,小田徹二郎也大感意外,原來他前天和袁世凱交談之後,自我感覺非常好,甚致認為袁世凱心裡早就同意了,只是出於謹慎才拒絕,今天接到了袁世凱的招見通知後,小田徹二郎認為大事己定,於是興沖沖的來見袁世凱,那知得到卻是袁世凱拒絕的訊息。也不由得有些著急,道:“總督閣下,成大事者應當不拘小節,如今天下大亂,正是英雄用武之地,如果總督閣下如此瞻前顧後,為虛名所累,只怕是錯失良機,日後悔之晚矣啊!”

袁世凱連連搖頭,道:“本官心意己決,萬死也不敢從命,如果有他人願意奉立新君,袁某甘願聽從。”

見袁世凱說得如此堅決,小田徹二郎也不好再說什麼,想了一想,只能無奈道:“好吧,既然是總督閣下心意己決,也不能強求,不過此事還請總督閣下嚴守機密,不可外傳。”

袁世凱呵呵笑道:“那是自然,請領事先生儘管放心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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