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上樹梢,唐編拜別太子,便持劍而行。

健康城門已關,街上行人罕至。

但他神色如常,便是聽得不遠處有打更之聲,亦無焦急之色,依舊緩步。

走著走著,慢慢步入一片幽暗街巷。

周圍幽靜,不時能聽到細碎聲響,前後皆暗,但他行走其間,神色依舊從容,一步一步,步履輕鬆。

很快,他便來到了一座府邸之前。

聽著看了一眼,唐編目光掃過周圍,最終並沒有從正門進入,而是身姿靈活的走到宅子的側面,隨後腳尖輕點幾下,一個翻騰,就從那宅院的院牆上越過,落在了院子裡面。

這座院子,當然沒有那些達官顯貴的園林那般典雅華貴,沒有什麼亭臺假山、花園樓閣,不過只是兩進兩出,但在建康城這樣寸土寸金的地方,尤其是在城內,能有這般一塊宅子,已然是非常不容易了,足見這座宅子主人的不凡。

唐編落地之後,並沒有停留,而是熟門熟路的朝著內裡走去,沿途甚至遇到了一個僕役。

可那僕役,卻是一副見怪不怪的樣子,居然拱拱手,問了一句好,也不多言。

唐編就這麼一路長驅直入,徑直來到了後院才停步。

早就有一個丫鬟模樣的嬌俏女子,快步走來,對著唐編道:“唐君今日怎麼有空來我家公子的府上拜訪?”

唐編拱拱手道:“小火姑娘,我是來辭行的,還請姑娘給張兄通報一聲。”

“辭行?”那小火姑娘很是意外,“唐君可是要回北方了?”

“非也,是南下。”唐編只是搖搖頭,便不願意多說。

那小火姑娘也不多問,笑道:“我這就去通報公子,你們男人家的事,還是自己交談吧,還請唐軍先去正堂等候。”話落,轉身進入後宅,一直來到裡屋,在那窗邊敲了敲。

屋子裡先是傳出一個女子不悅的聲音:“怎麼這個時候來打擾,張郎正為我畫眉呢!”

小火姑娘收斂小聲,小聲道:“唐君過來拜訪公子,說是過來辭行的。”

“唐兄要走?”屋子裡又傳來一個男子的聲音,裡面充斥著意外和驚訝,隨後便是悉悉索索的聲音,很快那房門就被推開,一個青年男子走了出來,問道:“唐兄在那裡了?”

“在正堂。”

“這個時候辭行,莫非是得了永王的招攬?”一個女子的聲音從屋子裡傳來,很快就有一個美豔女子走出,她一邊走著,一邊整理衣衫,看向那青年男子,“張郎,我之前就跟你說過,面對招攬,不要猶豫,那永王有貴婦撐腰,現在京城上下,誰人不知?你現在投入他門下,正是建功立業的時候,偏偏就是猶豫,現在倒好,讓人搶了先。”

“永王畢竟不是儲君……”那青年男子搖了搖頭。

“不是儲君,才可投靠,若是儲君,哪個傻子會去跟隨?”女子冷笑一聲,“不說旁的,只說他如今的造勢,處處以賢王標榜自身,這其中的緣故,不問可知,再說了,這等事情如今能傳得滿城風雲,說背後沒有那權貴人物的默許和推波助瀾,誰信?偏偏你就是優柔寡斷!”

那男子搖搖頭,苦笑道:“這裡面風險太大,我好不容易擺脫了北方牽扯,如何能再入其中?杜兒,你莫要多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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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著,他似是怕女子在說什麼,便急著對那侍女道:“小火,咱們先去看看唐兄……”說著就邁步前行。

那女子則緊隨其後,笑道:“唐君既然要走,我與他也是好友,自然要相送,你我一同。”

男子苦笑一聲,只得點頭稱是。

這男子,正是那唐編的好友,也是這座宅子的主人,為拜火教的前任教主張寡斷,身邊跟著的,乃是他親自白杜、侍女小火。

這一行三人很快來到了正堂,正好看到端坐著品茗的唐編。

“唐兄,”張寡斷一見面先是一番問候,“沒想到你又是這個時辰來找我。”

唐編微微一笑,道:“其他時候來了,怕是難免被人盯上。”

張寡斷一聽,不由苦笑,點頭稱是:“也是,畢竟你師門還在北方,若是被人發現與我太過深交,說不定還要遭殃。”

“這只是其中一個原因。”唐編搖了搖頭。

張寡斷頓時心領神會,道:“不說這個了,小火說你這次過來,是向我辭行的?”

“正是,我已經接受了太子的招募,不日便要跟隨他一同南下,去……”唐編淡淡說著,只是他的話還沒說開,就被直接打斷了。

“你等等,”打斷他的,赫然便是那白杜,“你說接受了何人的招募?”

“太子。”唐編淡淡說著,並不對此感到意外。

“不是永王,而是太子,這未免不夠明智吧?”白杜柳眉輕蹙,“據我所知,太子這幾日雖然動靜不小,但幾乎沒有什麼人真的投靠,唐君以你的身份、功力,居然要投奔太子?”

張寡斷一聽,擔心自家友人面子上掛不住,趕忙道:“太子乃是儲君,未來繼承皇位乃是名正言順的,跟隨這般儲君,日後當然是水漲船高……”

“張兄不必為我遮掩,太子的情況,我心中亦清楚,”唐編笑著搖了搖頭,不等那白杜開口,先就道:“這次永王與太子被派出京城,前往東南沿海,坊間或許還無具體傳聞,但我等都有訊息渠道,知曉是那位至尊被枕邊風吹動,想要藉機看看太子的能力,對比一下皇族俊傑,這就有考較和換儲的意思了,而以太子過去的品性和行徑,此番已然嘗到了惡果,南下怕是難以建樹。”

白杜一愣,隨即笑道:“不錯,名聲不好招不到人,寥寥幾個的門客,功力也十分有限,在江湖上不僅沒有名氣,亦無人脈,又或者是唐兄這般有原因不好使出真本領的,再加上那位太子本身亦無能耐,這番南下,除了丟人,不做二想,本來能保住的儲君之位,此番一去,都要懸了。”

張寡斷卻聽得目瞪口呆,最後忍不住道:“唐兄,既然你這些都清楚,又何必去趟這個渾水,入這個深坑?”

唐編聞言,嘆了口氣:“我最近已然發現了追殺之人的蹤跡,過去受你庇護,已經添了很多麻煩,總不能繼續連累你了,那太子固然不堪,可終究是大楚儲君,身邊還是有高手的,南下也會受到嚴密保護,我正好借勢而為,用他做個擋箭牌,還不會引人注意。”

張寡斷聞言正要說話,但手上卻被人一掐,頓時住嘴。

跟著就聽那白杜笑道:“好謀劃,不愧是煽風右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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