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寶想了想,應道:“行吧,我問問他,爹,我們家小叔真的死了嗎?”

老周頭臉上的笑容就一僵,他悠長的嘆了一口氣,將後腰彆著的煙桿抽出來,點頭道:“是啊,死了。”

滿寶轉身跟他蹲在一起,雙手撐著下巴,也幽幽地嘆了一口氣,“我還沒見過小叔呢。”

剛把煙槍塞進嘴裡的老周頭眼眶一下就紅了,煙一下就嗆了上來,他忍不住劇烈的咳嗽起來,然後眼淚鼻涕一起往下流。

老周頭很不講究的抹了一把,轉頭對驚訝的滿寶努力的擠出一個笑容,“嗆著了……”

眼淚卻跟擦不乾淨似的。

老周頭一邊抹眼睛,一邊不太清楚的嘟囔,“這嗆的也太厲害了……”

滿寶就不知道為什麼也跟著很傷心起來,她拍著胸部保證,“爹你放心,我一定讓白善寶便宜些。”

白善寶當然不可能便宜啦,因為他剛從堂伯那裡知道,糧商們或許是沒有收到糧食,所以麥子的收價又漲了,昨天重新漲回了三十文一斗,而今天就蹦到了三十二文一斗。

聽說糧鋪裡往外賣的麥子也漲了兩文錢,顯然老奸巨猾的糧商們並不願意白白多付出收價。

所以白善寶剩下的三袋麥子是不愁賣的,只要有糧商找來,三十二文,輕輕鬆鬆出手。

要不是看滿寶是熟人,眼眶還有些發紅,一看就是剛哭過的情況下,他是怎麼也不會三十文就賣給她的。

滿寶因為剛陪她爹嗆了一下,眼睛還有些發紅,和白善寶商量道:“那你跟我爹說,你便宜賣我們了,缺的錢我給你補上好不好?”

白善寶撓了撓腦袋問,“幹嘛這麼麻煩,你直接告訴你爹你花錢跟我買了唄?”

“不要,麥子便宜我爹更高興。”

她花錢和老周頭花錢,在老周頭的心裡都是一樣的。

“行吧,那我要和你爹說多少?”

“二十文?”

“你爹會信嗎?”

滿寶想了想,覺得可能不會。

“那就說二十五文吧,”白善寶拍板道:“回頭你可要把缺的錢給我補上啊。”

“沒問題。”

談完了生意,兩小孩兒就一起坐在大門不遠處的石頭上說話,“我看你家那邊鬧哄哄的,他們在幹什麼?”

“我爹要給我小叔治喪,還要去請道觀裡的道長們來招魂,以後逢年過節,我小叔一家人就可以回來跟我爺爺奶奶一起吃飯了。”

白善寶想了想道:“我爹好像沒有招魂,我要不要也給我爹招一招?”

“不用吧,”滿寶也不太瞭解,因此有些猶豫,“你爹不是有屍首嗎,我小叔一家人屍骨無存,所以才要招魂的。”

“好吧,什麼時候開始治喪,到時候我去送奠儀。”

“可能後天吧,明兒我大哥他們要去買棺材。”

白善寶好奇的問:“你去嗎?”

滿寶搖頭,“小孩兒不可以去。”

其實棺材一般都是自己出木料請棺材鋪裡的木匠打造的,但總有橫死來不及準備的,這時候就需要去棺材鋪裡買現成的棺材。

有時候棺材鋪裡沒有剩餘的,還要跟人借,或是直接挪用鋪子裡人家打造好的,這裡頭麻煩的事太多,滿寶這種小孩兒本來就應該遠離這些陰事,錢氏怎麼會讓她跟著去?

滿寶帶著好消息回家,老周頭親自帶著兩個兒子去把那三袋麥子給買了回來,當然,著重要感謝一下白善寶。

再順路找一趟白老爺,告訴了他周銀的事,暗示他周銀的事到這兒應該就算了了,再順便請他有空去上一炷香,他們一家還要好好感激感激白老爺呢。

白老爺已經從嬸孃那裡知道了此事的經過,知道這是京城那位魏大人的手筆,於是欣然應允。

老周頭把糧食運回家,對週三郎道:“我估摸著來的人不少,偏這會兒各家家裡都不富裕,所以我們得多弄些麵粉出來,免得到時候不夠吃就難看了。”

週三郎點頭。

“把三袋都脫殼了吧,把麥麩收好,三袋的麥子留下一袋的麥麩,磨碎了摻到麵粉裡去。”

週三郎:“……爹,這樣會不會不好看?”

“不好看,但實惠,”老周頭拍了一下他的腦袋道:“就算今年咱村子裡收了不少麥子,但也沒有放開肚皮吃白麵的,你也不看看全村老小有多少人,還有你舅舅家,各房親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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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周頭咬牙道:“還有我舅舅家呢!”

週三郎想到了什麼,抖了一下,連連點頭,問道:“爹,一袋的麥麩夠嗎?要不要多摻點兒?”

老周頭猶豫了一下,“雖然要實惠,但也不能做得太不好看,做出來的饅頭得好吃才行,要不你去問你大嫂吧,她是做饅頭的人,她應該懂。”

週三郎摸了摸腦袋,果然去廚房問小錢氏。

不一會兒就被小錢氏給趕出來了,“虧你想得出來,還摻一袋的麥麩,那能揉成饅頭嗎?十斤的麵粉你給我摻一斤我都嫌多,就這麼三袋麥子你就想摻一袋……”

週三郎縮著腦袋跑了,可憐巴巴的去找他爹。

老周頭就憂傷的嘆了一口氣,“行吧,再從家裡抬一袋麥子去碾了,唉,晚上讓你大嫂做饅頭的時候也摻些麥麩進去吧,咱家省著點吃,離夏收還有段日子呢。”

週三郎點頭,轉身去搬麥子。

錢氏則在給周大郎拿買棺材的錢,“不是現打的棺材要貴得多,你帶上五兩銀子,儘量往好的買,你小叔跟你小嬸兒是葬在一起的,儘量買寬敞點兒的。”

周大郎應下。

錢氏又開啟另一個錢盒,從裡面拿出一吊錢來給他,“還有白紙,麻布,白幡這些也一併從棺材鋪裡買了,你仔細著些,別少了東西,我們只有一天的時間治喪,這事要辦得體面些。”

錢氏抹了抹眼角道:“當年匆忙,黑燈瞎火的就把人埋了,只有一張席子和一床被子,這會兒可得讓他們好好的回來,再好好的出去。”

周大郎接了錢應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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