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西下,偌大的金陵城仰躺著沐浴在那漸冷的昏黃中,天邊捲雲滾滾,逐漸沒入海天一線的潮汐下。

苟府軒宇閣裡,那張紫顫木大床上安安靜靜的躺著一個人形赤黑繭,清風吹來它似乎輕輕的動了一下。

“三兒?”苟玉溦趴在桌上,覺著身後有異動立馬抬起朦朧睡眼,看著床上的繭輕喚了一聲。

寧歡歡也是從床邊抬起腦袋,俯身附耳貼近繭,仔細聽了聽,神色有些黯然。

或許的風有些亂了。

寧歡歡緩緩起身關上幾扇窗戶,見苟玉溦神色憔悴,坐過去伸手貼在她的額頭上,勸道:“大姐先去歇息吧,你幾天幾夜未閤眼了。”

苟玉溦捏起寧歡歡貼在額上的手,柔聲道:“剛剛眯了會,倒是妹妹你,要是三兒醒來了見你如此憔悴,又得說我這個做姐姐的了。”

“放心,姐姐在這,三兒醒來後我立刻告知你。”見寧歡歡垂眉看著床上的繭,苟玉溦心中說不出的苦楚。

“歡歡無礙。”寧歡歡輕呼了口氣,臉頰枕著手臂,側著臉靠在桌子上,那雙眸子片刻都不願意離開那張大床。

見她如此苟玉溦也不再勸說,命侍女取些茶水吃食,自己走到偏房去洗了把臉。

“啊!”

大廳內忽然想起寧歡歡的驚呼,偏房內水盆隨之嘭的一聲翻倒在地,苟玉溦滿臉水漬的幾步來到客廳。

“醒了嗎?”見寧歡歡俯著身子睜大眸子看著繭,苟玉溦酥胸上下起伏,眼中早已忍不住的噙著淚。

寧歡歡呼吸急促,又是將耳朵貼在繭上,俏臉上露出極致的笑容,伴著那連成串的淚珠,打溼在那俏麗的臉蛋上,梨花帶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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苟玉溦踉蹌過來,跪倒在床邊也是靠近聽了聽,聽裡面傳來舒適的呻吟,一把抹掉臉上的淚水,哽咽的嬌呼:“三兒,老孃就知道剛才那不是風!快,叫木仙師過來,快快!”

侍女捏著裙襬急匆匆的跑出去,不一會木仙師便來到軒宇閣,身後還跟著苟立人、阿成。

“仙仙師,您您快看看三兒!”苟玉溦爬起身子,雙手將走過來的木仙師拉到床邊,激動到話吃。

“仙師,苟三是醒了嗎?”寧歡歡仰著渴望的眸子看向正在查探的木仙師。

盞茶功夫,木仙師停下動作,欣笑的點點頭,道:“最多一個時辰公子便會破繭而出。”

見二女喜極而泣,木仙師難得的情商高,撫須道:“大小姐、寧小姐,不用擔心,等下三少爺破繭而出時見你們這副模樣,怕是心裡會難受的。”

“對對對,不能讓三兒見著老孃這一副樣子。”苟玉溦一把拉起寧歡歡,迅速的出了軒宇閣。

等待讓人激動,又讓人揪心,就連那時辰都比平常走得慢了些。

中旬的月亮極圓,亮堂堂的,灑下來都不用提行燈。

苟玉溦寧歡歡將衣衫換成了精緻的長裙,烏黑長髮挽得很是精緻,俏麗臉蛋也是抹上了水粉胭脂,描眉印紅唇,將先前滿臉的憔悴掩得嚴嚴實實的。

二女前後回到軒宇閣,見床上的繭絲毫未有破開,柳眉不禁顰了顰,而後看向苟立人,問道:“苟東西,怎的還未破繭?”

苟立人垮了垮臉,苟玉溦已經習慣了用這般稱呼,抿了口茶,隱隱著急,“想來快了吧。”

苟玉溦見見在床上輕輕蠕動,也是松了口氣。

阿成一直都留意著沙漏,當沙漏最後一粒沙流下之時,眉頭緊緊擠在一起,疑惑的道:“一個時辰了,怎麼還未破繭?”

阿成這般一說,眾人心頭又是一緊,皆看向木仙師。

木仙師也是如此,手捏法決貼在蟬蛹上,那雪白的長眉也是擠成了八字,滿臉疑惑,“不應該啊,三公子已經醒來了

,怎會還未破繭?”

“再靜觀半個時辰。”

木仙師如此說了眾人也只好揪著心等待。

特別希望這半個時辰快些,又隱隱希望它慢一些。

半個時辰扳著手指挨個數是很快的,苟玉溦呼吸都顯得沉重了許多,她噌的站起來,走到床邊看了半晌,最後嘆了一聲。

“這個......”木仙師著實讓幾人懷疑他的道行。

在木仙師的勸導下,苟立人阿成已是準備起身離去,苟玉溦雙眼又是噙著淚花,寧歡歡心頭輕微的顫了一下,在木仙師沒有注意的情況下拿起茶杯走到床邊,捏著茶杯一拳頭砸在繭上。

就是木仙師都被這一舉動給驚嚇得不輕,剛欲大步移來卻是猛然止住腳步。

咔嚓~

連著三四聲猶如茶杯破裂的脆響在繭內響起,而後便是見到,那赤黑繭上突兀的生出一條裂縫來。

脆響愈來愈多,那讓人感覺厚重的繭上,裂縫猶如蜘網一般蔓延開來。

嘭~

繭內發出一聲碰撞的悶響,又是咔嚓一聲,它整個都破碎開來,散落在紫顫木大床上,那碎殼的間中,一個光潔如玉,全身赤裸的男子嘴角噙著笑,正朝著廳內幾人看來。

“哎呀我草。”苟三破繭而出的第一句話就是粗口,而後趕緊伸手擋在小腹下面,臉色發燙。

寧歡歡將雪貂絨毯丟在他身上,嬌身顫抖著,止不住的流下淚來。

苟三裹住下身,將她拉到懷中,下頜擱在她那清香的長髮上,由她抽泣好半晌,方才拍拍她那嬌嫩後背,柔聲道:“再哭就不好看了,又不是第一次。”

“辛苦你們了。”苟三眸子柔軟,很是感動。

“你還說!”寧歡歡從苟三懷中撐起身子,瞪了他一眼。

苟三坐起身子,第一時間查探自己的身體,只見肌肉交錯,光潔如玉,那胸前的黑色掌印縮小得如同紋身一般,頓時讓他驚掉了下巴,那眸子掙得比水牛的都要大,以為是看錯了,趕緊伸手去這戳戳那戳戳。

見得苟三眉目清俊,體態勻稱,雖是容貌略有所變,就是木仙師都含笑的撫須頻頻點頭,道:“這是老朽見過最完美的一次洗髓伐毛了,竟是能夠將全身骨架整合成最完美的比例,那筋肉血脈就更不用說了。”

苟三下身裹著雪貂絨毯走下床,從銅鏡中瞧著那極具視覺衝擊的人魚線上岡肌,不由得咧嘴大笑幾聲。

苟玉溦將輕裘披在他身上,看著那小巴掌大小的黑色掌印,不自覺的伸手摸了摸,而後問道:“木仙師,離火寒毒可還致命?”

“大小姐勿需擔心,離火寒毒已經全部壓縮封印在體內,已沒有擴散的危害了,只要公子每日用真氣將其煉化,不下一年便能徹底除掉。”

苟三也是點點頭,穿好雪白輕裘,問道:“老九呢,之前記得他來找的我。”

一邊說著,一邊穿上絨靴,見眾人皆是低下頭去,半晌未見回應,皺眉追問道:“老九怎麼了?”

從玉妙舫回來,在長寧街上被舒媚兒魅惑住身中一劍,苟三大致記得在那不遠處,是老九來了。

“大姐?”苟三站起身來,抓著苟玉溦的手臂,見其噙淚不語頓覺不妙,轉頭看向苟立人,“大哥,老九到底怎麼了?”

寧歡歡一把撲入苟三懷中,環著他的腰肢哽咽起來,哽咽不一會,伸手在他的後背用力的捶了幾下。

“歡歡,老九有沒有事?”老九的情況苟三再清楚不過,見眾人迴避不語已是猜了個大概。

“小三...”阿成話音沙啞的輕喚一聲,被苟立人打住,苟立人從懷中取出一封信,遞給苟三,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別讓他失望。”

寒月懸空,清風吹來,涼

颼颼的。

苟府族陵,苟三坐在那座新墳前,頭埋在輕裘裡,肩膀微微顫抖著,不聞哭聲。

一張泛黃的信箋凌亂在右手旁邊,就著月光隱隱見得上面密密麻麻的黑色小字。

少爺兩字後面,緊接著是別怪老九幾字。

沒成想最後都沒能與您說上半句話,老九是個粗人,不知禮數不懂人情,還淨給少爺添麻煩。

少爺曾問老九喜歡追隨什麼樣的少年,您還說待回金陵後將他找來,只是老九看不到了,老九希望少爺活成那樣的少年。

生老病死人生常態,還望少爺勿怪老九的不辭而別,老九這一生顛沛流離,經歷過人世間最冷的面孔,不過有三件事乃此生至幸,其一,遇仙師指導撫平心中怨憤。其二,隨仙師征戰定乾坤氣運。最後,能夠在殘喘之年遇見少爺,三年雖短卻是讓老九入土之年能體味到世間暖大過冷。

少爺不用掛念老九,就如少爺所說,以老九這身道行,地府中也沒誰能欺負得了。

老九唯一遺憾的是以後不能再相隨少爺了。

少爺,修為精氣雖能使你瞬入宗師境,但您根基不穩,老九自作主張用五成功力為少爺洗毛伐髓,想必真武境是可以達到的,少爺有了自保的能力老九也能夠放心的走了。

三年前您救下老九,現在就當作老九的報恩吧。

少爺,勿念。

不知坐了多久,信箋隨風飄搖,飄向遠方,苟三抬起腦袋,看著墓碑上僅刻著三顆字——鬼十八,他取來一塊淡紅小石頭,在那鬼十八旁邊緩緩書寫幾字。

義父老九之墓。

在老九墳墓邊上,僅挨著一座新墳,墓碑上也僅刻四字——姜風崖之墓。

苟三端上酒罈,就如同老九那日在軒宇閣側樓一樣,緩緩倒立酒罈。

“不必如此。”

突兀的一道倩音不知從何傳來,苟三汗毛瞬間倒立起來,十指緊緊的抓著酒罈,著了舒媚兒的道害老九死去,苟三現在不敢有絲毫大意。

“我是聶小倩,聲音是在你的腦海裡,外人聽不見的。”

苟三低著腦袋,睜大眸子看著自己懷裡,狠狠的咽了口唾沫。

“此前因為你體內沒有真氣,無法傳音。”懷裡那個荷包又是傳來聲音,苟三的眸子上上下下轉動不停,不過確實如她所說,是在腦海中想起的。

“你閉上眼,用意念便可與我交流。”聶小倩提醒的道。

苟三在心中默唸兩字“這樣?”。

“嗯,就是如此。”聶小倩停頓幾吸,接著道:“在你身上發生的事我都知曉,先前你體內沒有真氣,我傳音你無法聽到。”

苟三啞然,那與寧採臣那晚......

“我知曉你的用意,不用試探寧公子的。”

“不是,意思就是以後我想著什麼你都能知曉?”苟三皺起眉頭,那豈不是沒什麼隱私了,就連做那事也...

“別多想。”聶小倩與苟三敘說了一下大致的情況,他頓時松了口氣,聶小倩接著道:“如果你實力足夠強大,可以復活他的,不必如此。”

“啥?”苟三差點跳起來,沒來得及用傳音,直接驚喊了出來。

“日後再詳細說與你聽,先回去吧,我有些事需要你幫忙。”

苟三長長呼了口氣,倒盡杏花酒,聶小倩是鬼魂,既然她能這般說出來,想必是有些法子的,那沉痛的心也是緩了一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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