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裡的湖被人投進一顆小石子,一圈圈地泛起漣漪。甲的手死死攥著荷包,想回到那個時候好好問問阿孃。

這個,真的是給我的嗎?

您真的,把我當作了您的孩子嗎?

只是再多的問題,現在也不會有人再回答他了。他們的阿爹阿孃,已經被他們生生逼走了。

甲深吸一口氣,將錦囊珍之重之地放回懷中。

宮九歌去找了丙一事並沒瞞住其他人的眼睛,問本人想來是問不出什麼的,己直接去找了丙。

丙:“她說是來找阿爹阿孃的。”

己覺得哪裡不太對:“只有這個?”

丙:“不然還能是什麼?若是覺得她不對勁,把人趕出去便好,問我能問出什麼。”

己伸手想摸摸這位昔時的姐姐一般的人,手伸到一半,又澀然地收了回來。

“就要想到辦法了,”己低聲安慰說,“阿丙你再等等。”

丙將纏在自己身上的紗布層層扯開。

“辦法?你和我說說,還有什麼辦法?”裸露在外的皮肉胡亂拼湊,連眼珠都錯了位,更別說其他地方。己當場就沒忍住吐了。

丙要解下去的手一頓,然後動作遲緩的將紗布重新纏了回去。

“你回去吧,別再來了。”丙咬著牙,一字一句說,“我這地方髒。”

己咬著下唇,她眼眶是溼的:“阿丙,你在給我點時間,我有法陣的下落了。”

丙聽過這話太多次了,早已沒了當初的希冀。

“別忙活了,我就這樣,挺好。”

她說,就這樣,挺好。

“別試圖去找到爹孃了,你們當初作出那種事,就別指望自己會得善終。”

已嘴唇動了動,她試圖為當初的事解釋:“阿爹說過會幫我們的,我們若不這樣,總有一天會被他放棄。”

丙不想再聽下去了。

“夠了。龍有逆鱗,觸之即死。你們都知道阿爹阿孃最在意的是什麼,可還是下了手。”

“其實你們都沒有後悔吧。”

“你們只是遺憾,自己的動作這麼快就被發現了。”

“別來找我了,真的。”

“你們嫌髒,我也是。”

一句又一句的抨擊撕掉了己最後的遮羞布,她幾乎是落荒而逃地離開了這間屋子。

對於這個姐姐一般的人,己是愧疚大於其他,對方現在這幅模樣,和她脫不開關係。丙現在這樣對她,她除了內疚和懊惱,再沒有別的念頭。

後悔?不,她不後悔。她唯一後悔的就是掉以輕心,輸了與對手的博弈。

己沉吟片刻,還是決定讓人找了宮九歌過來,讓她沒想到的是,一併過來的,還有辛。

“你也在?”己看了辛一眼,收回視線。

宮九歌可算看出來了,這些實驗品也不見得有多團結,找她問話還要一個一個來。

“你去看了阿丙?”己問她。

清麗的容顏,連聲音都帶著幾分沁人心脾,這是和外貌無關的氣質。

“你怎麼知道?”宮九歌明知故問,“是甲告訴你的?”不經意間透露消息。

甲也找過她?己辛二人對視一眼。

“不是他說的,”己說,“我剛剛去看望了丙。”

宮九歌面露不解:“所以找我有什麼事嗎?”

己:“你看到她的樣子了嗎?”

宮九歌:“說真的,我沒看到。”她只看到了厚厚的紗布。

己:“那她畸形的身體你看到了嗎?”

宮九歌:“你想說什麼?”

沒有拐彎抹角的試探,己直言:“你也有一天會變成那個樣子。”

宮九歌沒說話。

辛看著這二人一來一往,搭腔說:“這點別的實驗品都可以證明,阿己說的沒錯。”

宮九歌這具軀殼,之所以被稱作完成品,定是遠勝其餘實驗品。

宮九歌問:“我們的身體最晚多久會出現異狀?”

“大部分是常人的十八歲年紀。”不過他們的最初形態是幼童,不是嬰兒,所以也就是身體使用後的第十二到十四年。

辛:“當然還有更早的。”

己:“後面做出來的實驗品,異狀出現的都比較慢。”

宮九歌松了口氣。

辛笑了:“勸你還是不要抱僥倖的好,畢竟不管出沒出問題,都不是件好事。”

宮九歌:“什麼意思?”這是已經開始明晃晃地威脅了?

己淡淡的瞥了眼辛,眼神警告。她對宮九歌解釋說:“辛的意思是,你不是與我等一同長大,自身經歷不同,若是日後出了什麼別的問題,我們擔心想不到解決的辦法。”

宮九歌像是接受了她的說辭,接著她問:“那抑制身體變化的,我聽你們說過,是叫煥顏水對吧?”

己:“沒錯。”

“那可以給我一瓶嗎?”宮九歌直言,“條件你們提。”

辛一副誇張的模樣:“哎呀呀,怎麼這麼見外。”

宮九歌:“我打算離開。”

辛笑意一僵,己蹙眉。

宮九歌是再三衡量後作出的決定,她說:“待在這裡我很壓抑,尤其是看到丙姑娘之後。”

“我在外面還有在乎的人,不可能將所有光陰都耗在這裡。”

“至少在身體出現異狀前,我要以正常人的身份活下去。”

卯在知道這番話後,神色如常。他看了眼面前的辛:

“她這麼想很正常,畢竟是在外面長大的。不過她怎麼會無故說這些?”

辛雙手橫抱,語氣微揚,“她要煥顏水。”

卯只是一想,便明白了對方的意思:“我還以為,你會將人留下來。”

阿爹後期做出來的實驗品,多數已經沒有大問題了。若是想辦法將人留下,沒準可以在她身上得到一些線索。

辛吃吃的笑了。

“這麼多年了,都不見得你的還原有進展。現在有個成品擺在眼前,你該不會想的還是研究吧?”

卯動作一頓。

辛繼續道:“你當初對阿爹下手的勇氣哪去了,如今這般畏縮?”

這句話戳中了卯,他將手裡的東西狠狠一砸。

“閉嘴!”

辛聳肩,他看不上卯這番做派。做都做的,現在後悔有什麼用?

“我來不是跟你吵架的,”他說,“現在她要煥顏水,無非是擔心自己的身體出現異樣。”

“後期的實驗品,很大可能身體不會有問題。”卯冷冷打斷他。

辛:“我知道,所以才來找你。”

卯眉頭緊鎖。

聽辛一字一句道:“我要你做一種藥,讓她的身體出現腐爛症狀。”什麼樣的謊言最容易讓人深信不疑?當然是有事實證明的。

卯:“沒有那種東西。”他都沒有猶豫,脫口而出。

辛沉下臉,清朗的少年面容陰鬱。

卯:“我研究的是怎麼讓實驗品看起來更正常,不是更敗壞。”

對此,辛只說了一句話。

“我有了法陣的下落。”

卯瞬間臉色複雜,猶豫最後,他做出決定:“我可以做出一種短暫出現屍斑的藥,到時候,怎麼利用這件事隨你。”

“那就這樣吧。”辛也不再勉強,“你可別露餡了。”

面對宮九歌提的要求,辛面上欣然應允。但是他說,煥顏水製作不易,需要幾天時間。

對於這個來了不久便要離開的人,試驗品們大多是豔羨好奇,他們羨慕她豔麗的容貌,新鮮光澤的皮膚,以及,她在外遊歷所見的風景。

“真好,”俏麗的姑娘阿子挨著宮九歌坐在臺階上,“唉,不像現在的枉城光禿禿的,連根草都不長了。”

“以前不是這樣的嗎?”宮九歌問她。

阿子託著腮,眯著眼嘴裡哼哼:“當然不是,以前這裡不富裕歸不富裕,花草還是肯長的。”

宮九歌和她閒聊:“那現在旱成這樣,是因為天災缺水?”

“應該是吧,我不懂這些,”阿子說,“不過,外面真的有你說的那麼好嗎?”她滿臉嚮往,眼裡藏著星河。

宮九歌:“好與不好,要看自己怎麼過。”

不是她描繪的外界有多好,而是習慣了一種模式生活的人,出現不一樣的顏色,哪怕不盡人意,也是彩虹。

“洛國啊,”阿子仔細念著這兩個字,“有機會一定要和癸姐姐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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宮九歌:“你和她關係最好嗎?”

“沒有啊,”阿子說,“因為她性子沒那麼悶,雖然頭腦簡單了一點,不過我還挺喜歡的。”

宮九歌:……

“你不喜歡其他人嗎?”

阿子:“唔,說不好喜不喜歡,他們在我眼裡都是一個樣子。”

宮九歌覺得這妹子有點意思。

阿子側過頭看她:“真的,他們都是一個樣子,每個人都故作深沉,生怕別人不知道他們是異類,整天一口一個實驗品的掛在嘴邊。”

宮九歌覺得她是在說辛。

“還有就是不愛說話的,出了問題就喜歡找別人原因的。”

這是說誰?

“更討厭的還有不好好拾掇自己,爛肉到處掉的人。”

丙?還是甲?前者不出門,後者偽裝好。一時間還真判斷不了她在說誰。

阿子抱怨了一會兒,見她沒回應自己,自顧自地哼著小曲。

“有一個娃娃,她想有件新衣服,第一件呀,它不能穿,小袖兒呀露在外面;第二件呀,它不耐穿,口袋兒呀掉了下來;第三件呀,它不美觀,鍋灰兒呀塗在上面。”

“娃娃兒不哭,阿孃來勸。等到買到線,娃娃呀,就有衣服穿。”

阿子娃娃臉,連帶著聲音都嫩。歌謠被她用這幅腔調哼出來,童真滿滿。

宮九歌問她:“這也是阿孃教你的?”

“阿爹教的,”她說,“不過詞是我自己編的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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