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忘姝回過頭,衝著身後的人揚唇一笑。嫣紅的唇,明媚的笑容,足以壓下滿城春色。

“阿孃。”小孩脆生生的喊。

宮九歌聽出身後的童聲正是來自那個報口令的小孩。他喚了句什麼?阿孃?

姬忘姝走到開口的孩子身邊,半蹲下身子。

“不是說不許耍賴,怎麼又把他們惹哭了?”

孩子很是委屈地說:“可是這樣才能贏啊。”

姬忘姝扶額:“那阿孃還說過什麼?”

孩子咬著手,生怕她發火,嗓音裡帶著討好說:“阿孃說遊戲重在娛樂而不是輸贏。阿孃別生氣,阿甲錯了。”

姬忘姝並不吃他這一套,板起臉故作嚴肅道:“既然知道,那為什麼給同伴下絆子?”

“阿甲想贏了讓阿孃開心。”孩子眼睛大大的看著她,說。

等等,這個孩子自稱什麼?阿甲?甲?第一個實驗品?

孩子的樣貌暴露在宮九歌視線內。那是一個畸形的孩子,有點先天不足的感覺,四肢極其不協調,裸露在外的皮膚就像被火焚燒過,肌理露在外面,皮肉深一塊淺一塊,整個孩子就像拿多個部件拼湊起來的一般,醜陋非常。

這是第一個實驗品。

縱然如此,姬忘姝眼裡並沒有嫌棄的情緒,她揉了揉孩子的頭,眼神中透露著無奈,“算了,下次不要這樣了。”

【鑑於大環境如此,本站可能隨時關閉,請大家儘快移步至永久運營的換源App,huanyuanapp.org 】

孩子揚著大大地笑臉“嗯”了一聲,皮肉扭曲的皺在一起。

畫面在這一幕定格。

宮九歌身後的人笑了一聲,問她說:“認識這個人嗎?”他說的是姬忘姝。

宮九歌從這聲線上辨認,她身後的人,便是這個叫“阿甲”的孩子成年之後。

“你認識她嗎?”他又問了一次。

宮九歌從容地問:“她是誰?”

“你不認識她?”

宮九歌沒將話說滿,回:“長的和我很像。”

他像是嗤笑了一聲,站在宮九歌看不到的角度,眼底都是陰鬱。

“我一直想看看,”他說,“是什麼樣的孩子能讓阿爹和阿孃不惜一切代價,盼她長大成人。”

“現在我看到了。”

“普通,非常普通。”

一隻冰涼的手卡在宮九歌脖頸上,有收緊之勢。

宮九歌沒動,而是問了句:“你不問問我是誰?”

那只手卡頓了一下。

宮九歌:“我的名字,戌。”

那隻手倏地收緊,宮九歌取出一把刀,猛地刺向身後,尖刀刺入皮肉的聲音傳入耳朵,但是她脖子上的那只手還在。

沒錯,她已經避開一段距離了,但是手還在脖子上。可想而知這是個什麼畫面。

名喚甲的男人靜靜地看著她:“你沒有靈田?”

宮九歌:“我又不是完成品,為什麼會有靈田?”

男人並不相信這番言辭:“你若不是阿孃的孩子,為什麼會回來?”

宮九歌:“你我同為實驗品,哪來的資格過問我。”

甲沒了聲音,他將自己身上的刀拔了出來,然後對宮九歌道:“手給我。”

宮九歌:……

宮九歌把卡在自己脖子上的手臂掰下來,直接扔過去。甲一手接住手臂,把自己的另一只手安了回去。

“我是不是能猜測,你來這裡是想找阿爹阿孃?”

宮九歌答:“只是想看看創造自己的人,是什麼模樣。”她聲音嚮往,語氣中帶了幾分溫情。

“我和你們不一樣,”她說,“我並沒有見過創造出我的人。不過,我感覺的到他們的心情,他們非常期待我的降世。”

這是每個實驗品都會由內心感知的情緒,刻入骨髓。宮銘的出發點便是想讓自己的女兒有一個新的軀體,可以平安活下來,於是他每一次動手,懷著的不僅是對完成品的期待,還有對女兒發自內心的愛。

甲說:“我們每個人都會有這樣的情緒。不,應該說,每個實驗品。”

宮九歌面上適時露出困惑。

“我們這些實驗品,都是阿爹做出來,給自己早夭的女兒做容器的,”甲說,“我們在他眼裡,不過是被捨棄的廢料。”縱然如此,他在稱呼“阿爹”的時候,聲音一直尊敬順從。

宮九歌直面聽到這些話,一時間難以接受。

“可是,我有名字,是獨立的人,怎麼做容器!”

甲上下打量了她一眼:“你是第幾個?”

“什麼第幾個?”

“第幾個實驗品?”

宮九歌:“我怎麼知道?總共有幾個?”

“阿爹阿孃拿天干地支來給活著的實驗品取名,我是第一個,名甲。”

宮九歌心裡道了句“果然”。不過,他剛剛說,活著的?

“想起來了,你剛剛說你叫戌。第二十一個?”

“這麼多?”

宮九歌從母親的記事本上得知名字排名,冒險用了“戌”這個名字。原因?旁人多提起來,說實驗品有二十左右,沒有具體數字,而且記事本提到的最後一個實驗品名字,是“未”。

宮九歌博了一把,如果她的父母在這些實驗品手裡,那定然會拆穿她的謊言;如果不在,那這是一個新的突破點。

甲:“你既然生了自己的意識,那想來也是被廢棄的一員了。你可以過來和我們一起。”

“一起什麼?”

甲目光深沉地看了她一眼,臉上揚起大大的笑。然而驚悚的一幕出現了,他的臉皮就這樣刷拉拉的,如同乾涸的泥土一般,小塊小塊地裂開掉到地上。

“怎麼又掉了。”甲無奈地嘆了口氣。

沒了臉皮的遮擋,臉上的肌理暴露在外,他眼眶周遭的肉已經開始腐爛,定睛看過去還能看到上面細小的蠕動。宮九歌忽然就想起旁人對實驗品的評價——

有的甚至是一團爛肉。

她本來以為,最差的實驗品,也就只像幼時的甲那樣而已。現在想想,面前的人樣貌普通,可也僅僅只是普通而已,一點都沒有幼時的醜陋和畸形。他是怎麼做到擁有正常人的外貌的?

甲抬手撓了撓臉上發癢的地方,從那堆爛肉裡摳出幾條蛆蟲。

“見笑了。”他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臉皮繼續往下掉。

宮九歌:……

宮九歌自認為也是見過大場面的人,她甚至造訪過變態殺人魔的私藏都面不改色。這一刻,宮九歌堪堪得知,原來真的能有人挑她下限。

宮九歌:“你不要緊吧。”得,這問題連客套都過分的很。

甲將沾著爛肉的手擦了擦。

他聽著宮九歌又問了一句:“為什麼會這樣?”

甲終於將手擦乾淨了,接著他又拿布擦了把臉,粗糙的布將他臉上的肉蹭的愈發血肉模糊,鮮血橫流。

生了蛆的腐肉鮮血橫流。宮九歌覺得眼前這一幕出奇的詭異。

甲開口了:“沒什麼,我們只是實驗品,在軀殼徹底報廢前,是不會死的。”

宮九歌陷入深思:“這個徹底報廢指的是什麼?”能卸下來的手,爛掉的肉。這都不算報廢?

甲說:“我的身體已經爛掉了,但是我還活著。你見過丙嗎?”

“哦,你肯定沒見過。”他自問自答說,“她也爛了,或許說,最開始的實驗品,全都出現了問題。丙最脆弱,撐不下去了,選擇了自殺。”

“怎麼死都沒死成,最後她把自己絞成了一堆碎肉。”

宮九歌有點不敢想下去了。

甲說:“最諷刺的是,都那樣了,她還活著。”

宮九歌心底一悚。

聽甲接著說下去:“那堆肉自發匯成人形,丙活了下來。那堆肉,匯成了人形。”他特意強調了這一句。匯成了人形,而不是恢復了原樣。

宮九歌嘴張了張,一時間竟說不出話來。

“要活活不下去,死還死不了,你說,阿爹阿孃忽然離開,扔下這個爛攤子,是為了什麼?”

甲頂著那張腐爛的臉,說:“實驗品都或多或少有問題,我不清楚阿爹到底有沒有做出完成品,你要是想知道更多,就醒過來吧。”

醒過來?

宮九歌眸光一凜,她還欲再問,眼前倏地一白,現實中的她猝不及防地睜開眼。

眼前不是淺色帷幔,身邊也沒有愛人的體溫,甚至窩在她床頭的一白都不見了蹤影。這是哪裡?

宮九歌坐起身,終於將環境納入眼簾。她躺著的是個山洞一樣的地方,光線從上方打進來。話說回來,枉城附近有山嗎?

身上穿的還是昨晚的衣物,身下的石板讓她遍體生寒。宮九歌起身往外走去。

石門被開啟了,外面站著的人全都將視線放了過來。

人還挺多,一眼掃過去有十幾個,女性居多,其中有幾個人長的格外出色。

“醒了?”開口的人是站在靠前的甲。

宮九歌收回視線,看了眼臉恢復如常的甲,點頭。

“我怎麼會在這兒?”

“你觸動了我留在爹孃故居的陣,被傳送過來了。”說話的人是一個清朗少年,然而外形再怎麼陽光,他身上的陰鬱氣息卻是絲毫不減。

“自我介紹一下,”他說,“我是辛。”

辛,第八個活下來並擁有名字的實驗品。

“你就是甲說的,戌?”

赫無雙曾說過,有一部分實驗品樣貌醜陋,但是非常聰明。宮九歌覺得,撇開樣貌不談,面前開口自稱“辛”的這位,怕是在這聰明人的行列裡。至於醜陋一說,面前站著的這些人,說普通有,但是說醜陋就過了。不過聯想甲身上的異樣,宮九歌對此持保留意見。

不過這個“辛”,不簡單。

章節目錄

推薦閱讀
相鄰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