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銘的那點兒東西,也虧得你惦記至今,既然這麼疼你這侄女,怎麼不把你二哥的東西都交給她,”宮正句句誅心,“他留下的人脈,開採的山礦,經營的商鋪,研究的功法,還有那支……”

“大哥!”眼見宮正就要全盤托出,宮餘打斷他,“我不是不給,只是九歌尚且年幼,我擔心她一時接納不了這些東西。”

宮正皺眉,冷眼看著好整以暇的宮九歌:“你接納不了?既然這般廢物,那也不必惦記這些有的沒的了。”

對方的挑釁都懟臉上了,宮九歌順勢接招,她正色說:“當然能,不僅如此,我還會將父親的東西都拿回來。”

她語氣平淡毫無起伏,明眼人卻都能瞧得出來,她這是在向宮正宣戰。

宮餘此時渾然不覺她話裡的深意,大笑說:“長江後浪推前浪,大哥可莫要小瞧這些小輩了。”

“這句話,”宮正看著自家八面玲瓏的三弟,逐字逐句說,“為兄同樣送還給你。”

宮九歌難得仔細打量她這位名義上的大伯,對方的言行舉止在她眼裡都透著一種難言的違和感。

宮九歌不知道宮正那裡放著她父親的什麼東西讓宮餘這般在意,宴會回來後,宮餘開始“用心”栽培她,就像是宮正說的那般,將她父親的東西都慢慢還給她。

“這是你父親當初第一次經手的酒樓,九歌你第一次接觸這些東西,慢慢來,不清楚的事來問叔父就好。”宮餘非常大方地將商鋪交給她打理,當然,是在他的名下。

宮九歌對這種手段熟得很,宮餘應該是想就此事摸清她的能耐和立場,拉她下馬左右也就一句話的事。

這間酒樓在幾年前是頗有名氣的,畢竟是和宮家掛鉤,其裝潢格調也是都城中數一數二的存在,一度吸引各方名流。但是現在——

店裡有幾張桌子都要積灰了,正午時分,兩個花甲之年的老人,臉皮皺的像樹皮,褶子隨他們的說話聲一顫一顫的蠕動。

“這地兒清靜啊。”他們讚道。

宮九歌:……

一處舊酒樓,一壺老酒,一盤油炸的酥豆,開口就是一段故事。彷彿日落西山,勝似夕陽垂暮,人間留景,多麼的詩情畫意的場面……個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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宮九歌很難想象當年日進斗金的地方是怎麼蕭條成如今這幅模樣的。

“小二,來兩碗面,一疊牛肉。”終於來客了。

趴在臺子邊上打盹的掌櫃聽到聲音坐了起來,四下看了看,見到了說話的人。

“兩碗牛肉麵是吧?行。”他抬起袖子擦了擦口水,隨手拿過抹布將自己留在臺子上的水漬抹了一把。

叫菜的是一男一女,像是兄妹,風塵僕僕的模樣想來是長時間趕路所致。

女子糾正他說:“是兩碗面,一疊牛肉。”

老闆朝著後廚的方向喊了一聲,聲音在空曠的酒樓裡迴響。

“老闆,”男子多問了一句,“在這兒住一晚要多少銀兩。”

老闆說:“這要看你住哪種,普通的單人間十金一晚……”

“十金?!”女子不顧形象的驚呼出聲,還是普通間,“你怎麼不去搶?”

老闆瞅了她一眼,說:“搶哪有這來錢快?”

倆兄妹:……

老闆見面前兩個顧客變了臉,難得多嘴解釋了幾句,他說:“這是十多年前就標註好的價位,底價……這麼多年了,生意不景氣,東家也沒表態,這價位也不是我們能調動的。”

這倆兄妹面面相覷,接著女子試探地問:“那兩碗麵條?”

老闆:“放心,那東西哪都一個價。”

等面煮好後,老闆從後廚將他們點的菜都端了出來。

“店裡只有老闆你一個人?”

老闆反問:“只有我一個人,面是誰煮的?”

男子:“沒有跑堂小二?”

老闆:“就這麼幾個客人還安排什麼跑堂的?”

倆兄妹:……

宮九歌坐了一會兒,吩咐身旁的護衛去點幾道菜。

老闆往她在的方向看了一眼,這姑娘是什麼時候來的他沒注意,對方的桌上只擺了一壺茶水,那紫金茶壺一看就不是店裡的東西。往常也有人點一壺茶就在店裡坐上幾個時辰的,老闆也並不在意,但是,今時不同往日,這姑娘都不嫌這地兒灰塵嗆口嗎?

宮九歌點的是店裡幾年前的招牌菜,曾有不少人為此慕名而來。菜餚很豐盛,但也只是普通菜色意義上的豐盛,遠遠比不上當初名額限定,王孫難求時的絕味。宮九歌吃了兩口就不願再動筷了,哪怕是她這種對廚藝不通的人也品的出來,這菜頂多是一般廚子的水準,稍有地位的人家裡私廚都比這好了不少。

老闆見她停了筷子,多看了兩眼。更為注意這邊的,是那對兄妹。兄長還好,妹妹的眼神卻是來回在這幾道菜色上打轉。許是她的視線太過炙熱,連宮九歌都沒忍住側目,恰好看到對方吞嚥口水。

宮九歌:……

男人臉上泛起紅色,頗為尷尬的喚了自家妹妹一聲:“阿榴!”

喬青榴撇了撇嘴,拿筷子夾起麵條大口吃著,嘴裡寡淡無味,她的眼角餘光還是不免看向某處,藉此下飯。

胃口全無的宮九歌不合時宜的想起一句話——

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

誠然,酒肉尚未臭,路上也無凍死的白骨。

在兄長的再三瞪視,喬青榴將視線收了回來。就在她碗底漸空之際,面前突然出現一道陰影。

“二位,”來人護衛打扮,腰間挎著長劍,“我家少主想邀請二位拼個桌。”拼桌這事兒在酒樓並不少見,但那是在人多沒空餘的時候才會有的現象,現如今——

男人臉一紅,想來是剛剛妹妹的視線太過明顯了,惹得了對方的注意。

“不,不用了,多謝貴主子的好意。”

喬青榴就知道她哥會這麼說,頗為遺憾的收回視線。一碗面見了底,她意猶未盡,“哥,我還想吃一碗。”

男人拿出錢袋,裡面一眼過去數的清的銅幣零零散散,寒酸的讓人心疼,“要不,你多吃些牛肉墊墊?”

喬青榴幽幽道:“你是想我開胃吧。”沒幾片牛肉,吃了更餓了。

可惜已經動過了,不然沒準能試試退掉,再換兩碗面。

這邊朱門宮九歌已經叫老闆清理桌子了。沒動過幾口的菜從旁邊不遠的桌子上撤下,散發著誘人的香味從兄妹二人面前經過。

“等等。”待喬青榴回過神來,她已經抓住了老闆的衣角。

“額,那什麼,請問,你們的菜,我是說客人已經動過的,不要了的菜,你們都是怎麼處理的?”

老闆答:“直接倒掉。”當然,這是一慣的說法,事實上,這種動了和沒動差不多的菜,他們也見多了,都是留著自己吃,或者是打包回去帶給家人的。

“那,能不能,行個方便……”姑娘家臉皮薄,聲音越說越小。

男人抗不過自尊,但也不忍妹妹委屈,說:“我們能不能出一些錢,低價買下這些菜?”

“哥?”妹妹一驚,他們哪還有錢?

老闆也看得出來二人的窘況,按理說手裡這些菜到底是別人付過錢的,對方既然已經品嚐完了,該怎麼處理也是他們酒樓的事,只是當著原主的面,這事兒就有些微妙了。

宮九歌沒有開口,端看這老闆要如何處理此事。(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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