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嗣業得到太子的恩准,在右內率府的值房休息,晚上不必去承恩殿外值守。

他肚子裡有心事,總是睡不踏實,感覺待在太子身邊不是長久之計。明日一定要找個機會,把太子現在的處境告訴他。

第二天一早,太子及早進宮朝參,李嗣業沒找到機會,只好繼續耐著性子等待。但太子朝參過後,並沒有回到東宮,卻去永福坊的十六王宅去找鄂王和光王去了。

直到下午時分,李瑛回到東宮,立刻就派人來傳李嗣業。

他總算得了個空,前往麗正殿去見太子,剛走到殿內,就聽見太子爽朗的笑聲,與他往日的陰鬱完全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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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嗣業,你確實是大才,就連鄂王和光王也對你讚不絕口。我已經給陛下寫好奏疏,保舉你為東宮詹事府府丞,其實以你的才具是可以做詹事的,但升官也要循序漸進,等過些日子後,孤還要升你的官。”

李嗣業一聽就知道要壞事兒,慌忙問道:“奏疏已經寫了,已經發進宮了?”

“還沒有。”

李瑛伸手拿起了案几上的一張紙,對他笑道:“我這就吩咐內監,把奏疏送往門下省。”

李嗣業連忙抓住這張紙,伸手團成了一團,嚼到了嘴裡。

“你幹什麼?李嗣業!”

他狂嚼了幾口,發現咽不下去,才又吐出來,扔到案几旁邊的紙簍裡。

看著太子臉上的怒色,李嗣業連忙叉手說:“太子殿下,請容臣說幾句話,我這是為殿下的安危考慮。”

李瑛氣呼呼地將雙手負於身後,覺得李嗣業不識抬舉,哼了一聲說道:“好,你說。”

“殿下,昨天在酒宴上,你曾跟我說過李林甫李相公對我的評價,現在可否再說一遍?”

“李林甫說你有孫臏、孔明之才,那又如何?”

李嗣業雙手一拍:“對,就是這句話,這個李林甫不是好人,他這句誇獎言過其實,甚至可以說是捧殺。”

“捧殺?”李瑛皺起了眉頭,這麼簡單的一句誇獎,怎麼就成了捧殺了。

“殿下,孫臏和孔明是什麼人,他們是在亂世中輔佐帝王建立功業的人,如今是大唐盛世,太子身邊出現了這樣的人,陛下會怎麼想?太子不可不思,不可不察。”

李瑛也是聰明人,一下子就想到了事情的關鍵點,臉色頓時陰鬱了下來。他隨即抓住了李嗣業的手,激動地說道:“嗣業,多虧你想得全面,孤差點就中了他們的圈套。你快教教我,現在該怎麼辦?”

李嗣業松了一口氣,既然太子肯聽,他就好辦了。

他琢磨著說道:“第一,你千萬不能升我的官,第二,東宮多有耳目,你平時也不能對我太親密,第三,如果有必要,我恐怕不能留在太子身邊了。”

李瑛聽聞此言,也是吃了一驚,萬般不捨地說:“嗣業,你先後兩次救孤與危難之中,我怎麼能捨得你離開,我沒有了你,如何能對付得了武惠妃與壽王一黨。”

李嗣業心中藏著許多話,這些話他本想等離開太子的時候說,不過他覺得應該提前說出來。他想嘗試一下,自己對太子施加潛移默化的影響,到底能不能改變太子的命運,能不能像蝴蝶效應那樣繼而改變大唐的國運。

“太子殿下,臣有幾句知心的話相告,殿下只要肯聽,自然不怕來自任何方向的進攻。”

李瑛滿臉喜色,連忙扶著李嗣業請他坐在身邊,經過這些天的同舟共濟,他早已對李嗣業推心置腹,誠懇地說道:“還請嗣業兄教我。”

李嗣業對於大唐李家的尿性還是知道的,自從李世民玄武門之變開始,皇帝之位接力棒的傳遞就沒有順利過,太宗傳高宗之前,發生了李承乾謀反案,李泰謀嫡案。高宗繼位後又有了女強人武則天篡唐興周,不遺餘力地清除李氏。武則天與中宗李顯過渡期間又有神龍革命,緊接著就是韋氏亂政,李隆基又帶兵誅殺李氏,把親爹李旦扶上了皇位,然後又使得李旦變成了太上皇,實在是太亂了。

李隆基最害怕的事情是什麼,不就是父子爭位的魔咒在他身上重演嗎。

“殿下,你要弄清楚,無論武惠妃、楊洄、李林甫如何對你施展陰謀詭計,他們都傷害不到你,真正能夠決定你生死存亡的人,就是陛下。只要你努力成為陛下所期望的太子的模樣,就誰也無法取代你。”

“父皇期望中的太子模樣?”李瑛抬頭仔細地思考著,然後恍然大悟地說道:“難道是積極參政,表現突出?”

李嗣業心中腹誹道,那樣你死的更快。

“錯!是低調。”

“低調?”李瑛吃了一驚,他都是皇太子了,每天出入都有儀仗隨從,想低調也低調不起來。

“對!無論武惠妃與楊洄如何算計,你都不能做出明面上的反擊,因為你無論如何反擊,陛下都會以為你是在針對他,針對皇位。第二,儘量杜絕一切私下裡的來往,公開行政上的來往可以,但私下裡不要與任何外臣結交,就連幾位親王,你也儘量不要與他們來往。”

“這怎麼可以?孤本來就勢單力孤,你再讓我與鄂王和光王斷交,我沒有任何助力,不就變成孤家寡人了嗎?如果有一天發生了什麼事,都沒有人站出來替我說話。”

“對,”李嗣業篤定地說道:“就是要把你變成孤家寡人。”

“公開的場合上,你可以主動發表意見,體現你的能力,但私下裡絕對要保持那種孤立無援的狀態,這樣你才能最終熬出頭。”

李瑛愣愣地坐在地毯上,李嗣業所說的話,以前也有人向他提起過,卻從未說得像他這樣深刻,這信息量太大,一時接受不了。

李嗣業也覺得應該讓他獨處慢慢思考,這種事情旁觀者清,當局者迷。他畢竟不是李瑛,體會不到他心中的焦慮,沒有他那種危機感。更何況天底下很多事都是知易行難。

“殿下,臣的話,你慢慢考慮,臣告退。”李嗣業退出殿外。

李瑛沉默良久,才緩緩地抬起頭來,感慨地說道:“嗣業說的很有道理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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