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希象離開了天津,目的地是山東。

這是從車毅齋那裡聽說了,形意門中兩個大材都在山東聚會了,為的也是北拳南傳。

山東不僅是文聖之鄉,也是武術之鄉。

北方大漢天生身強力壯,是以誕生了不少拳術名家,如長拳、查拳、八極門有一脈姓胡,也在這裡。

聽車毅齋說是那位形意天才原本在山東辦事,後來受到了師父李存義的信來,就讓他直接留在山東。

把山東的拳館都拜訪一下,說一說這件事。

這天才是形意門中的一個大材,不過年紀這會兒還不大,為了怕他一個人不能服眾,李存義特地把另一個徒弟尚雲祥也派過去了。

陳希象就是衝著這兩個人來的。

從天津到山東畢竟不遠,不過好在已經有了鐵路,出遠門也沒有那麼不方便。

到了山東之後。

在濟南府簡單歇息了一天。

客棧裡,陳希象聽說了一件事。

幾個月前,山東渤海彎不遠出現了一個大漩渦,據說有出海打魚的百姓看見漩渦消失之後,有個女人被打魚的人救上了岸。

這個聽聞令陳希象心中思索,眸光流動。

幾個月前的七月十八號。

七月十八,不就是自己為這方時空帶來靈氣的那一天。

當日,自己還在道果視角察覺到,大地之上出現了一些虛空裂縫。

那時候陳希象就想到了玉碟的提醒。

世界的發展晉升自有規律順序。

他這一天外中人,為絕靈之地帶來靈氣,本身就等於是干涉了世界發展的脈絡。

再加上從異次元攫取靈氣,本來就會造成次元動盪。

“難道,真的引來了一些域外天魔?”

佛陀成道有天魔來阻止。

道家修仙有天劫降下。

世界其實也是一樣的。

把無靈世界變成有靈世界,這本就是一場世界的晉升!

想要晉升,世界也會有劫難,這就是逆天而行的變數。

這也是陳希象需要應對的變數。

畢竟沒什麼事情是簡單就能成的。

他將這個關於“渤海旋渦,女人”的聽聞深深地記在了心裡,打算從濟南府辦完事,就去沿海調查一番。

在客棧吃過了飯,隨手叫過來夥計,陳希象問道:

“山東武鄉會是在哪家拳館舉辦?”

山東武鄉會,就是形意門兩個大徒弟要來促成的事。

要想讓北拳南傳,不光要去證得南方的同意,同樣也得說動北方拳師同意南下。

大地上的各門各派拳種花團錦簇。

幾乎每個省,每個府縣,都有三四支拳法傳承。

山東就是長拳、查拳、胡家八極、以及螳螂等拳種的發源故鄉。

李存義等人去說動天下有名的高手參加。

還有各省各府縣的各路拳派高手,就忙不過來了,這時候就需要他門下的弟子幫著跑一跑。

山東武鄉會,是那兩個形意門的弟子打算說動山東拳師南下的一個臺子。

至於怎麼說動?

一個是靠形意門的名氣,另一個就是看這兩個人的本事了。

偌大山東,最近各個府縣的高手,都來到了濟南府,聲勢浩大,在多個客棧下榻,這事問客棧夥計很容易得到了答案。

夥計呵呵笑道:“道爺,恁不是第一個問這事兒的了。”

陳希象眸光微動,笑著道:“怎麼,有很多人這麼問你了。”

夥計說著手指一戳樓上,笑道:“可不呢,在您老來之前,今哩個早晨就有幾個練武的好漢爺住在樓上了。”

這客棧不大。

正說話間,樓頂傳來聲音,道:“咋呼嘛?小二哥,你這是見誰都跟誰說我幾個?”

夥計聞聲之後,腦袋下意識的一縮,對著陳希象尷尬一笑,眼神中已經表達出了那個意思。

把正主給說出來了。

陳希象抬眸望去,發現樓上走下來幾個身形彪健的山東漢子。

那幾人也看見這打聽武鄉會的人,居然是個道士。

這年頭,不管什麼人對於僧道這樣的出家人,心底都有些恭敬。

為首的一個漢子,立即恭聲道:“在下李文清,兄弟幾個是青州李查拳家的,聽剛才道長說話,也是武林中人?不知是什麼派的?”

最近武鄉會在山東搞得聲勢甚大,往濟南匯聚的練拳之人實在太多了。

陳希象聽到他們是練查拳的,再一看,這幾個人下盤都極其穩,尤其是為首的兩個,氣息悠長渾厚,說明其內臟功能強大。

竟是如霍元甲一般功夫練到了內臟的境界,處於暗勁和化勁之間的修為。

不愧是被稱之為“南拳北腿山東查”的查拳一脈,這一脈高手也眾多啊。

陳希象心中閃過念頭之後,微笑說道:“貧道是正一道士,姓陳,俗家名希象,練過形意,就當是形意門的吧。”

一聽是形意門這種大門派的,李文清臉色微微肅然,雖然看陳希象年紀不大,也就和他三弟李文華差不多,二十來歲,但練形意的都不好小覷。

“道長也是要去參加武鄉會吧,不如同行如何?”李文清直接邀請道。

陳希象正愁沒人路引,微笑拱手,道:“多謝幾位了。”

本來李文清、李文華幾兄弟昨日歇息之後,就要出發往胡家八極門了。

這下正好遇上陳希象,便一起出發。

陳希象才知道這山東武鄉會是在濟南府八極大師胡若愚府上舉辦的,邀請了山東各府縣一共四十三家拳館。

由從河北來的兩個形意門的人來說明意思,看看都是哪些北方拳師願意去南下開館教學。

…………

胡家八極傳承悠久,胡若愚師從八極第四代宗師黃四海。

而黃四海有個徒弟,叫做李書文。

胡若愚是李書文的師弟。

胡府之中。

偌大的庭院裡,已經匯聚了山東九個門派四十家拳館的人了。

在院內的主位上,坐著的是三個人。

當中的自然是胡家主人胡若愚。

在他左右兩邊。

其中一位年紀約有三十左右,個頭卻不甚高,一米六不到,然而卻是一雙眸光充滿智慧,尤其是一雙手,白淨的好似個女人,竟然連繭子都沒有。

形意拳是道家拳,注養生,不靠皮糙肉厚打人,所以發勁都在筋骨和內臟上頭。

這人一雙手如此白淨,說明他已經將功夫煉入了化境,是真正的化境高手。

他就是李存義的大徒弟尚雲祥,人送外號鐵腳佛,是形意門真正的後繼有人之輩,直追乃師李存義之風。

另一個人比尚雲祥要高得多,一米八幾的個頭,身著長袍,看年紀還不到二十四歲,很年輕,文質彬彬,像個教書先生一樣。

比起大徒弟尚雲祥,這個人更得李存義喜愛,常與人說這是他最得意的弟子。

這人就是薛顛。

而面對這三個主位之兩旁,坐滿了山東十府一百零七州縣裡九個門派,四十家武館。

幾十家武館裡,在座一共十八位暗勁高手。

除卻尚雲祥、胡若愚外,還有兩個化勁人物,一個外號“劉一刀”是螳螂拳的宗師人物,

另一個是鄧希良,練得是四通捶。

胡若愚對左右的兩個形意高才,不敢小看。

不說功夫已經跟他相當的化勁尚雲祥,就算是薛顛功夫還弱一些,卻也憑藉著那一手“自創象形拳”在河北打出了滔天的威風。

能自創一路新的拳法,足可見此人天資恐怖。

席間,作為主人的胡若愚喝了口茶,道:

“山東拳有九派四十館,今天是武鄉會開始前最後一天,已經來了三十三家,其他不到的也沒辦法了……”

說話間。

門外有弟子說話:

“師父,又有兩家拳館的人來了,是青州李查拳還有一個道長,說是練形意拳的……”

聞言,胡若愚起身驚喜道:“是李哲元老兄來了?”

在山東,查拳李可以說是和八極胡齊名的人物。

弟子搖頭道:“是李前輩的三個兒子,李文清、李文斌、李文華。”

胡若愚有些失望,但也起身振奮道:“是他們三兄弟也行,畢竟哲元兄年事高了,聽說李家老大李文清已經快要進入化勁,練成了查拳的‘鍘刀勁’。”

他這話是給尚雲祥、薛顛聽的。

二人卻似無所覺,沒有表現出任何擔心。

反倒是他們同時注意到了另一點。

一個練形意的道士?

這是誰的徒弟?

來人正是李家三兄弟和陳希象。

陳希象一眼就看到了主位上的尚雲祥和薛顛兩人。

那兩人也同樣看向了陳希象。

待胡若愚哈哈大笑相迎李家三兄弟的時候。

薛顛也走了過來,雙眸緊緊看向陳希象,問道:

“你也是練形意的?跟誰學的?”

他這一問,立即全場的目光都奔著陳希象注視了過去。

立即大家都懂了怎麼回事。

是在盤問師承。

真正的形意門兩個傳人就在這裡,居然還有人說是形意門的人,而且看樣子薛顛和尚雲祥竟然不認識。

這難道是假冒的。

對於薛顛語氣微冷的質問。

尚雲祥雖然老城,卻也沒勸阻,這的確需要問個清楚。

陳希象淡聲一笑道:

“貧道姓陳,名希象,跟車毅齋先生學了一年。”

這一說,薛顛愣神。

尚雲祥卻是片刻間就想到了。

一年前就聽說過車毅齋師叔身邊跟了一個道士練拳,為的是養生煉體,而且還是受孫祿堂指點去的。

這事兒還在形意門中成了好長一段時間的笑話。

因為這道士說是治病,其實是做夢想煉出那什麼真氣來,把自己煉出了一身毛病,所以才開始練拳調理。

尚雲祥知道確實有這麼個人。

而且劉長白就是這個人拿住的,由此才引出了妖拳一案,和現在他們要做北拳南傳之事。

車毅齋說了代師教拳,陳希象論輩分比他們還大。

他抱拳見禮,客氣道:“原來是陳師叔。”

薛顛卻沒有說話。

他見陳希象年紀比他大不了多少,並且又只是跟著車毅齋身邊練拳治病的一個人,什麼代師教拳,只是車毅齋客氣罷了。

他可拉不下臉來喊一個比他還小的人叫師叔。

好在胡若愚那邊和李家三兄弟說完了話,見薛顛問清身份後,似乎臉上抹不開,過來打圓場,嗓音溫和道:“來者都是武林中人,大家不必拘泥。”

薛顛聞言之後,道:

“既然又來了兩位,那照規矩,都露一手看看吧。”

他話語不只是對陳希象說。

李文清在一旁聽到之後哈哈大笑,道:

“我們兄弟來晚了,是該跟大家亮個相,不然確實不夠資格來代表北拳南下。”

說話間,李文清在院內走著看了看,發現胡家大院裡有個水缸。

立即大家看著他朝這個水缸走了過去。

山東兩個老化勁人物鄧希良和劉一刀心中都笑道:

“這李家小子有些膽量,那水缸至少一百多斤重……”

胡若愚、尚雲祥、薛顛也都似乎明白了李文清要做什麼。

陳希象眸光饒有興趣的看著李文清走了過去。

緊接著,在這大院裡幾十家武館中人的注視下。

咚~~

好似悶雷擊鼓聲。

李文清竟一掌單提,將那百十來斤的水缸拋了起來,足足兩人多高。

再一刻轟隆隆,水缸若千鈞墜下。

嗡~~

卻被李文清一掌單託,手臂上青筋爬滿,渾身噴出汗水熱氣,竟穩穩的接住了。

“這……”

當場一陣驚呼。

胡若愚拍掌叫道:“好,沒想到文清你不光煉成了鍘刀勁,這拋架子也練得爐火純青!”

八極有拋架子,查拳也有拋架子。

就那麼一拋一接之間,如同連一頭牛都能拋出去,並且還能穩穩地藉助。

這份勁力掌控,堪稱恐怖。

尚雲祥眸光微微一動,心道:

“果然不愧是查拳李、八極胡的兩家之一,這李文清有資格能和小顛打一打了。”

而在全場驚呼李文清之神力後。

薛顛的眸光卻落在了陳希象身上。

緊接著,其他人也都看了過來。

顯然是說,現在該輪到這位道長露一手了。

來的這麼晚,不露一手,大家怎麼知道你是不是有本事來參加這武鄉會的人。

是不是夠資格站在這裡呢。

武林中人,就是直接。

陳希象面對眾多目光注視,絲毫不以為意,反而慢悠悠的看著薛顛,輕聲一笑:

“貧道不會拋水缸,不過若是大家一定讓我露一手,不如,你來和貧道搭個手給大家看看吧。”

薛顛當即眼睛微眯,旋即,毫不猶豫答應道:

“好啊!”

立即尚雲祥皺了皺眉,勸道:“小顛……”

但他旋即看向陳希象仔細一番打量之後,卻又皺緊了眉頭,因為他竟看不出來這個“便宜師叔”到底有沒有功夫。

但既然是人家主動要求,他只得輕聲對薛顛說:

“一家人,你別太過了。”

看陳希象與薛顛年齡相當。

而薛顛的天資放眼天下,不只李存義認為他是其最得意的弟子,就連尚雲祥也同樣認為薛顛是他同門師兄弟中最出色的一人。

假以時日,未必不是第二個孫祿堂。

所以就算這便宜師叔拿下過劉長白,卻也不會是薛顛對手,他想讓薛顛留個手,不要傷到同門情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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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中。

很快就拉開了場地。

李文清呵呵大笑道:“道長,俺看好你啊。”

然而,卻只有李家兄弟三人笑聲迴盪院中,其餘三十多家武館以及兩位化勁高手,全都在盯著薛顛。

因為,這居然是薛顛來到山東後第一次和人交手。

他們也想知道薛顛究竟有多厲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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