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城郡的百姓謝恩?”劉平瞪大眼睛,接著便意識到發生了什麼,欣喜的道:“讓他們進來。”

“少爺,不過是一幫百姓而已,讓他們全進來麼?”管家疑惑的問了一句。

“對,讓他們都到這裡。”劉平命令道。

曹昂在旁邊納悶:“賢弟,你任城郡的百姓對你謝什麼恩?

他們大約誤以為李神醫的藥是你送去的,故而把恩情都記在你的頭上了吧。

看來百姓都是知道感恩的啊。”

他的神色閃過一絲憂慮:“可是這李當之乃是二弟請來的,這次拯救了全兗州百姓,二弟不止在父親面前立了大功,更不知讓他俘獲多少民心。

而愚兄又讓父親那麼失望,哎——”

想起最近發生的事,不由的他不患得患失。

也許母親說的對,他不應該為了陪彌留的妹妹而置兗州數十萬百姓不顧,可他就是這樣至情至性的性格,如果讓他重新選擇一次,他還會這麼選。

但是這麼選的後果就是,會令父親對他失望,會令二弟趁機收買民心,在父親心中地位大漲。

不過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他只有一具身體,總不能劈成兩半,一半陪妹妹,一半為父分憂。

只是他不知道的是,劉平聽聞任城郡百姓來謝恩,心裡卻有了底。

劉平琢磨著,若是自己治下的百姓們是喝了李當之的藥痊癒的,韓浩定然會告訴大家,斷不會鬧這種烏龍出來。

可是百姓們卻湧到了自己門前,這說明是黃花蒿水起了奇效啊。

既然靠黃花蒿水治好了病,同時可以判斷,李當之的藥方無效。

那還怕曹丕個屁。

他眨著眼睛衝曹昂笑道:“大哥,你難道忘了小弟跟伯母說的話?瘟疫還沒有結束,拯救全兗州百姓的還不知道是誰呢,是咱倆也沒準兒。”

曹昂想起那天母親來時,劉平說過的話,不由的噗嗤笑道:“愚兄自然記得,愚兄還記得母親笑話你在這裡白日做夢,等著天上掉餡餅呢。

只可惜,李當之的藥對節兒有如此神效,說明他的藥對症了,如今大概已經將全兗州百姓治好了。

到現在你還嘴硬,看來母親說的話當真沒錯,你就是在做白日夢。”

這時候就見管家領著三十來個衣著樸素的農人來到門前。

農人們大約是第一次進如此豪華的府邸,雖然一個個低著頭,但不住用眼角餘光打量著周圍景色。

“這位少爺便是你們要叩謝的任城郡典農中郎將劉大人,”管家給農人們介紹。

農人們一聽,全都跪倒在地下衝站在臺階上的劉平磕頭,口中紛紛道:“多謝劉大人救命之恩吶。”

“多謝劉大人。”

“多謝劉大人。”

……

曹昂看著,怕事情鬧大,傳出去倒成個笑話,於是從後面轉出來衝大家大聲道:“你們恐怕謝錯人了,治好你們的乃是李神醫,並非這位劉大人。”

農人們抬頭看他,卻並不認識這人是誰。

但是聽了他的話,一個四十來歲的農婦突然哭嚎起來:“那是個什麼神醫?簡直就是個殺人庸醫。

我家有兩個兒子,本來服用劉大人的藥已漸漸好轉。

可是後來老大服用了那狗屁神醫的藥,當天晚上就沒了,幸虧老二沒趕上,這才得以活命。

如今老二繼續服用劉大人的藥,已然痊癒了,若那庸醫不來我們任城郡禍害百姓,我家老大也不會死啊。”

“那就是個殺人庸醫,”另有一個三十歲左右的婦人咬牙切齒的肯定道:“我家夫君服用劉大人的藥大有好轉,所以沒去領那庸醫的藥,如今病灶已除,可是我家妹婿貪小便宜,覺得不領白不領,結果喝了之後,第二天就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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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是如此,那就是個殺人庸醫,聽說有不少死去親屬的鄉親,要結伴到兗州來打死那姓李的呢。”

眾人紛紛訴說著所見所聞,盡是服用了李當之的藥而喪命,服用劉平的藥而痊癒的。

他們這麼說倒把曹昂給鬧懵了,這情形好像跟想象中不一樣啊。

原以為二弟請來的李當之拯救全兗州百姓,百姓們會感激李神醫和二弟。

怎麼現在他們好像鬧得民怨沸騰的,還得了殺人庸醫的名號,而百姓們感激的卻是劉平。

這中間是不是有什麼誤會?

“等等,你們知道劉大人給你們用的什麼藥?”曹昂瞪大眼睛問道。

“自然知道,據說不過就是黃花蒿熬的水而已,但是用最簡單的藥材,治好了百年不遇的瘟疫,這才是大本事吶。”

“是啊,劉大人真是有大本事的人,聽說他帶領山陽縣農婦織絹,兩個月便賺了兩千錢,如今又救了咱們整個任城郡的百姓,咱們任城郡能有劉大人主政,這可是天大的福氣啊。”

眾人紛紛點頭稱是。

若在從前發生這種瘟疫,不知會有多少人死去,可正是因為劉平給他們用藥,不知救了多少人性命。

農人們比較質樸,對於這種救命大恩,不到跟前親自磕頭叩謝實在說不過去,於是任城郡患過病的沒患過病的全來了。

他們這些還只是第一批,後面還有大批人陸陸續續趕來。

這時又有消息靈通者議論:“你們還不知道吧?那姓李的庸醫是使君家二公子請來的,而咱們劉大人卻與使君大公子交好,咱們得盼著大公子將來能主政兗州,才能留下咱們劉大人吶。”

“物以類聚,人以群分,那大公子與咱們劉大人這等賢明之士為友,說明那大公子也是英明之人,使君大人目光灼灼,豈能不選大公子?”

此時曹昂已經呆住了,瞪大眼睛像半截木頭般戳在那裡。

真正對瘴氣之疾起作用的竟然就是劉平賢弟的黃花蒿水,百姓感他大恩的同時也在感恩自己。

可笑自己一直說他的黃花蒿水無用,直到剛才還在說,真是該死。

而且如此看來,真正救了節兒也是他,而不是什麼李神醫,這姓李的不止沒就節兒,還差點把節兒害死?

莫說任城郡的百姓要來打死那姓李的,此時連他曹昂也想去打死那混蛋。

想到這一層,曹昂突然激動的回身晃著劉平的肩膀顫聲道:“賢弟,你究竟是人是神?你怎麼知道黃花蒿水對瘴氣之疾有效?”

他是個馬上戰將,力氣大的要命,這一激動,把劉平都快晃散架了。

“大哥,大哥,咳咳,冷靜,冷靜,有話慢慢說。”劉平連連說道。

其實他聽到百姓們的議論,此時也有點後怕,原來李當之的藥竟然有反作用,幸虧曹節喝了沒事。

看來人跟人的體質不一樣,對藥的耐受性也不一樣。

曹節大概屬於對藥力不怎麼敏感的那種,所以黃花蒿水對她起作用得比常人多數倍,李當之的藥想要傷害到她也得多數倍。

這時候就見曹昂這貨一掃陰霾,衝劉平哈哈大笑道:“原來這立大功真非白日做夢,真正救了兗州百姓的就是你啊。”

他知道劉平的性格,劉平立了大功必然會分給自己,這下又是什麼沒幹,躺著立功了。

再這樣下去,自己會不好意思的。

至於二弟,現在甭擔心他收買人心了,他還是先好好想想怎樣應對任城郡百姓的怒火吧。

屋裡,玲兒的臉紅的跟塊紅布一樣,她們主僕二人能清清楚楚聽到院裡所有人的對話。

玲兒低頭玩弄著衣角,囁喏著道:“奴婢只是個小丫鬟,又沒什麼見識,這才誤會了平少爺的藥,平少爺不會怪奴婢吧?

他看起來脾氣挺好的,不會打奴婢吧?

要是打奴婢的話,可要讓他輕點兒打啊。”

曹節看著玲兒的囧樣,嫣然一笑道:“劉平哥哥溫文儒雅,豈是那種隨意懲罰奴婢之人?

不過他要是打你,我可不攔著,誰讓你那張快嘴笑話他的藥來著,就算不打你的身子也打了你的臉了。”

……

兗州城,北市,數口支起的大鍋裡熬著藥草,前來領藥的百姓排成長長的隊伍,一眼看不到頭。

這個時代資訊流通極慢,也只有任城郡有了劉平舍的藥做對比,百姓們才能分辨出來,原來李當之的藥有反作用。

而其餘各地,雖然死了不少人,但是瘟疫本身就要死人的啊,卻也沒人敢懷疑李當之這華佗弟子的藥方。

所以來領藥的百姓依然排成數里的長龍,需要曹丕帶領上百軍兵在旁邊來回維持秩序。

李當之此時跪坐在一張小桌後面,捏著鬍鬚氣定神閒,桌上擺著茶和果品。

有兩個小廝專門伺候著他,一個為他打傘一個為他斟茶。

“二公子,你不用如此緊張,不過死了幾十個人而已,可是自古至今,哪場瘟疫不是死個幾萬幾十萬人的?

關鍵在於我這藥方沒有任何問題,必能能消除這場瘟疫,二公子的大功已經手拿把攥了。”

李當之自信滿滿的道。

這些年他遊走四方,練出一身醫術的同時也練出了一副看人的火眼金睛。

從荊州到冀州,任何一家割據諸侯都存在庶子爭寵之事,想來這兗州也不例外。

只要他能給曹丕立大功,這好處還能少得了麼?

曹丕腰挎長劍,衝李當之深施一禮道:“這次多謝先生幫忙,去除這場瘟疫之後,在下必有重謝。”

對他來說,死幾十個普通百姓算什麼,重要的是他能在父親面前立大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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