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榆縣城,隸屬永昌郡,位於永昌,越,益州三郡交匯之間。

這是一座規模不大的縣城,周圍的城牆,也只是土坯城牆,高不過一丈而已,不用雲梯,就算是人梯,都能爬上來了。

唯一的險要,是能背靠左右兩座山。

憑藉著山勢,倒是能形成一定的防禦力。

城頭上,雍一襲長袍,迎風而立。

自從離開益州軍,逃難出來之後,他彷彿在一夜之間,蒼老的十幾歲,兩鬢白髮叢生,眼窩凹凸,消瘦的好像只剩下一副骨架子,那一份儒雅之氣,也隨之消逝。

現在的他,更像一個窮途末路的野狼,不甘心承認失敗,不願意放棄抵抗,寧可困獸而鬥,也要打到底。

“太守大人,斥候稟報,牧軍先鋒,距離柴榆,只剩下不足二十裡了!”

徐閔走上來,拱手稟報。

“多少兵馬?”

“斥候交鋒,我們落後,很多斥候都被半路斬殺,並沒有能靠近他們的主力,目前還摸不清楚他們的兵力,但是看情形,恐怕兵力不在少數啊!”

徐閔道。

“徐閔,你說,我們還能擋得住嗎?”雍的神色有些低沉,也有些蕭瑟。

“難!”

徐閔苦笑。

本以為在永昌,還有一線生機,但是想不到蠻軍這麼兇狠,數萬大軍傾巢進攻不韋,硬生生的打掉了他們最後的陣地。

最後被迫率殘兵,退守柴榆。

柴榆只是一座小城,規模不大,供應不足,防守工事更是少之又少,守這座城,希望太低了。

“白族呢?”

雍的眸子之中閃過一抹希冀的光芒:“他們可有願意出兵相助?”

徐閔聞言,搖搖頭,沉默不語。

“難道他們以為,我們滅了,他們還能儲存下來嗎,唇亡齒寒的道理,他們還不懂嗎?”雍有些氣急敗壞的叫起來了。

“他們懂!”

徐閔輕聲的道:“但是他們不敢出兵,夷族內部出了問題,越對抗牧軍的陣型一團糟,白族只是販鹽為生,財力尚可冠絕蠻族各大部落,但是兵力卻未必,其實他們能調動的兵馬不多,這時候自顧不暇,根本不可能出兵相助!”

“難道吾等,就要滅絕於此?”

雍真的不甘心。

他始終想不透,為什麼局勢能變得這麼快,之前他還認為牧軍再強,在這南中之地,他多多少少還是能拿捏一下他們的。

但是短短幾日,牧軍就把他打的沒有一點脾氣了。

他知道,並非是南中兒郎沒用,皆因敵人太強了。

牧軍的強大,讓他們有些絕望。

同樣的兵力,可戰鬥力相差之大,是他無法相信的,不管是單兵還是軍陣,牧軍都有一挑二的本事,牧軍五千兵馬,就嘗試抵抗他們一萬餘的大軍,這就是差距。

而且牧軍善於攻城,攻城器械層出不窮,井闌車,撞城車,雲梯,投石機,床弩……那些大型的進攻器械,擺出來就能讓他們的顫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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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不可以嘗試一下歸降?”徐閔突然說道。

人在窮途末路的時候,以前不願意去想的出路,這時候都不得不提起來了,徐閔輕聲的道:“他牧龍圖打下南中容易,但是想要治理南中,並非這麼容易,他或許還需要我們!”

“恰恰好就是因為他想要治理南中,所以,他決不允許我活下去,所有人都能投降,包括你,唯獨我不能,因為,我是南中豪族的領頭人!”

雍苦笑,他對於這一點的認識,還是很清楚了,並沒有些許不實際的幻想,因為他非常肯定一件事情,牧景是決不允許自己活下去的。

“我現在,要麼死戰到底,要麼自刎謝罪!”雍目光遠眺,淡漠的說道:“恐怕是沒有第三條路了!”

徐閔聞言,有些緘默。

他有何嘗不知道,不要說雍,即使是他,也未必能歸降,不管是雍,還是自己,這些年在南中烙下了太深刻的烙印,不除掉他們,牧景絕不放心掌控南中。

“突圍南下吧!”

徐閔咬咬牙,說道:“或許還有一線生機?”

“南下?”

雍皺眉:“南面都是深山大林,到處都是蠻族部落,如今孟獲,與我們是仇深似海!”

說著,他還感嘆了一聲:“之前我以為孟獲要麼戰死,要麼被俘虜,是不可能回來了,到時候和蠻族編一個故事,便可,畢竟蠻族更相信我們,而不相信牧龍圖,可誰曾想,孟獲居然安然無恙的回來了,還重整旗鼓,整合了三萬有餘的蠻軍主力,如今更是我們的不世大敵!”

“南面不僅僅是蠻族的部落!”

徐閔低聲的道:“太守大人忘記了,在南疆那些地方,還有幾個連蠻族都不敢得罪的部落!”

“你是說?”

雍聞言,靈光一動,眸子之中劃過一抹精芒。

在益州西南,約莫是交界線的位置,有幾個部族,不屬於蠻族部落的範圍,他們更像是獨立的一個個蠻荒部落,西邊的濮族,西南的傈越族,南面的閩濮族,鳩僚族,這是大部落,即使不如蠻族,也是很恐怖的實力,每個部落,最少幾十萬的人口,青壯數萬,頗有實力。

“你認為,我們能投靠那些異族嗎?”

雍咬咬牙,問。

“時至如今,天下唯一能容得下我們的,也只有他們了!”

徐閔長嘆了一口氣。

要不是生死關頭,他也不願意去給異族當狗,異族瞧不起漢人,他們大多會搶掠一些漢人當奴隸,他們若是投靠了這些比蠻族還要蠻橫的異族,恐怕日子更難過。

“不行!”雍掙扎了一下,最後卻堅定的搖搖頭:“雍氏一族,乃是漢臣之家,哪怕沒落滅族,終究不能丟了先祖的教訓,不能去給異族當狗!”

他很怕死,但是更怕對不起列祖列宗,作為一個大家族的族長,他可以死,但是不能讓雍氏一族世世代代被人戳脊梁骨。

“家主,剛剛得到訊息!”雍通快步走上來,有些急促,很直接的對雍說道:“牧軍已經佔領了左邊的柴山,佔領了進出柴榆的道路,最多半個時辰,便可兵臨城下!”

“來的這麼快?”

雍和徐閔對視了一眼,心中猛然一驚。

本以為牧軍還需要最少大半日的時間才會兵臨城下,但是沒想到牧軍的速度這麼快,一下子的就已經拿下了柴山,佔領了進出馳道。

“傳我命令,全軍迎戰!”

雍深呼吸一口氣,大聲的叫喝起來了。

這一戰,他認為還是要打下去,哪怕明知道,自己沒有退路了,那也不能讓牧軍輕輕鬆鬆的拿下,這事關尊嚴,死都要捍衛的尊嚴。

……………………

“這座城建的有點特別啊!”

山崗之上,黃忠居高臨下,看著遠處的城牆,這只是一座小城,但是驟然一下,能給人感覺一種危險的,這是久經沙場的直覺。

“東西被大山包圍,南北出路又被堵死,他們現在是困獸而鬥!”

陳到掃視了一下四周圍,不解的問道:“難道他們還有突圍的機會嗎?”

“不要太絕對了!”

黃忠時刻保持警惕,道:“我們頂多只是看看地圖,這裡的地形,終究不如他們,有多少我們不知道的路,誰也說不準,要說他們能突圍出來,我也不意外!”

他頓了頓,繼續說道:“越是窮途末路的人,越是不能小看,畢竟誰也不知道,他們能做出什麼事情來,生死當前,人是會瘋狂起來了,我們如今哪怕是勝券在握,也得小心陰溝裡面翻船!“

“是!”

陳到點頭。

“將軍,戲司馬要趕來,我們要等他到了在反動進攻嗎?”

“不需要!”

黃忠搖搖頭:“先嘗試一下進攻,試探一下城中的反應!”

“諾!”

陳到領命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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