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扶羅凝視著牧景的眼神有些變了,煞氣凜然:“你在威脅我嗎?”

糧食雖是他的命脈。

可他不受威脅。

匈奴人的精神圖騰是狼,野狼生存之道,是搏殺,不容威脅,之間想要的,自己去拿來,他們不是狗,不受嗟來之食,這就是匈奴部落的精神。

“不!”

牧景搖搖頭,沉聲道:“我只是想要和單于大人說,你們除了攻打白波谷可以得到糧食之外,你們其實還有第二個選擇!”

“第二個選擇?”

呼廚泉聞言,冷笑:“漢人皆不可信,如今地步,射出去的箭,哪能收得回來,我們還有什麼第二個選擇,只要直接攻下白波谷,自然就有糧食了!”

“就算退一萬步來說,讓你們攻下了白波谷,你們想要糧食也不會有!”牧景的聲音很平靜,他當呼廚泉的話不到,目光只是注視於扶羅,他發現於扶羅身上帶著一個單于的冷靜:“這個世界上不怕死的不只有你們匈奴,白波黃巾是敗了,就算敗的徹底,我們也有同歸於盡的決心,大不了一把火燒了白波谷,你們不怕兩敗俱傷,我們也不會再忌憚魚死網破,單于大人,你說是嗎!”

“你敢?”

呼廚泉被牧景漠視,已經勃然而起,聽到牧景的這一句話,頓時雙眸怒赤,陰沉的道:“我現在就滅了你!”

他渾身的氣息如烈火,狂暴無比。

一股深冷的殺意凝聚,彷彿下一刻,他的雙手就能擰斷牧景的脖子。

“我今日敢走進來,就做好了出不去的準備,如果死我一人,讓匈奴數萬人過不下去這個冬季,我也榮幸!”

牧景在心中囑咐自己冷靜,面容上平靜無比,漠然不顧,彷彿絲毫不擔心,但是在兩人看不見的袖子之下,他的雙手握著拳頭,渾身的氣勁已經凝聚。

匈奴人在草原上長大,馬背上的民族,性格自然狂暴,能不能聽得進去他不保證,但是作為一個武者,他不會束手就擒,哪怕要死,他也要戰死,而不是等死。

“既然如此,我成全你!”

呼廚泉狂怒之下,根本沒有理智,他雙拳爆發凌厲的氣勁,一道道罡勁之力縈繞。

這是一個元罡境武者。

欒提部落,僅此於扶羅之下,第二強者,一身武藝,出類拔萃,在整個匈奴青年一輩,號稱第一勇士。

“呼廚泉,住手!”

千鈞一髮之間,於扶羅開口了,他的聲音不大,但是帶著一股韻力,讓呼廚泉打出去的拳頭被迫收回來了。

“兄長!”呼廚泉不甘心的看著於扶羅。

“出去!”

“是!”

哪怕不甘心,呼廚泉對於扶羅的命令從來不敢罔顧,只是恨恨的瞪了牧景一眼,這才走了出去。

“牧龍圖!”

於扶羅目光如電,凝視少年,幽幽的叫出了三個字。

“正是在下!”牧景松了一口氣,這個於扶羅很冷靜,這倒是讓他賭對了這一把,不然今日有沒有命出去,都還說不定。

“傳聞當今朝廷牧相國出身黃巾,以前我是不相信的,現在我倒是有些相信了,不過只是打一個白波黃巾,居然能驚動京城的牧相國獨子,牧氏少主親自降臨,能在這裡見到名譽京城的少年,某家榮幸也!”於扶羅文縐縐的話已經表現出他對漢文化的造詣了。

這讓牧景收斂起來了一絲絲的輕蔑。

“單于大人過獎了!”

牧景笑了,他自然知道於扶羅所謂沒聽過牧氏之名多數是睜眼說瞎話,牧山主朝廷,天下早已下公文,匈奴之兵這兩年都在河東幷州河內之地的打滾,豈能沒聽過。

“你有資格和我談了,我想要聽聽你第二個選擇!”於扶羅很直白的道。

“你要的糧食我可以給!”

牧景輕聲的道:“我的條件只有一個,我要匈奴騎兵為朝廷而戰!”

他的野心很大。

如果只是為了白波黃巾,他不至於冒險親自來見於扶羅,要知道孤身入營,這種事情在中原不難,大家捏緊了要害,殺人和被殺之間就不會這麼簡單。

可匈奴人不講道理,來者再有道路也未必能走得出去,危險性提高百分之五十,死亡率超過百分之八十。

可他還是來了。

他為的是匈奴騎兵。

牧氏即將戰關東群雄,任何一分兵力,都是的很重要的,都會改變這一戰的勝負。

如果有了匈奴騎兵,這一戰,他們會增強一成的勝利希望。

在以百萬之兵交戰的戰場上,一點點的變數,都會的改變局勢。

“為朝廷而戰,哪一個朝廷?”於扶羅眯著眼,他銅鈴般的眼眸的迸發出的刀刃的般的光芒。

“天下就一個朝廷,大漢朝廷!”牧景面容正色的道。

“我還以為天下有一個牧氏朝廷!”

於扶羅打趣的說道。

“牧氏是臣,為臣者,為天下太平而戰!”牧景聳聳肩,說的很坦然。

“兩個問題!”

於扶羅站起來,他猛虎般的身軀超過兩米有餘,魁梧如山,俯視牧景:“第一,我憑什麼能相信你的能給我糧食,第二,我匈奴騎兵為什麼要給漢人的朝廷而戰?”

“簡單!”

牧景聞言,目不轉睛,直視於扶羅,道:“第一個問題,我可以先給你糧食,拿到糧食之後,我們再談作戰計劃!”

他頓了頓,繼續說道:“第二個問題,也很簡單,我們不是奴隸你們,這是結盟,我大漢與匈奴已互相絞殺數百年,多少人倒下了,流的血已經足夠多,何必繼續互相殘殺下去,我們完全可以的合作,結盟,你為朝廷而戰,朝廷日後也會為你而幫助,我相信單于大人一定想要殺回北漠去,有朝廷的幫助,自然萬事如意,屆時你好,我好,大家好,何樂而不為!“

“啪啪啪!!!”

於扶羅拍拍手掌,笑眯眯的道:“不得不承認,牧氏少主果然口才了得,我的確心動了!”

“這麼說,單于大人是同意了!”

“同意與否很簡單!”

於扶羅道:“我要見到糧食!”

“明天早上,你可以得到一萬石糧食!”

“一萬石?”於扶羅平靜如水的眸子閃爍了一下光芒,這是大手筆啊。

“好!”

於扶羅道:“明天我就看有沒有一萬石糧食,你敢拿得出,我就敢出兵幫你!”

第二天早上。

匈奴軍營。

一車一車的糧食的出現了,堆積如山,讓無數的匈奴將士看的眼睛都轉不動,他們不是沒有見過這麼多糧食,只是在冬天,他們從沒有這樣直觀的感覺糧食是存在的。

“單于大人,我答應你的已經做到了!”牧景說道。

為了籌備這一萬石的糧食,白波谷的庫存讓他掏空的一半,另外衛氏加上的景平商行,東海商行的共同努力之下,才能在如此短暫的時間之內湊足。

哪怕是河東士族,冬季最缺糧食的時候,也沒有幾個人有如此手筆了。

“果然爽快,不怕我拿到糧食之後的翻臉嗎?”

於扶羅昨日也只是的存在一個僥幸心理,可當他真正見到糧食之後,他才感覺,牧景的能量,比他想象之中要的大很多,他小心翼翼的拿著匕首,挑開了一個麻袋,麥子,大米,流淌一地。

“怕!”

牧景淡然一笑,道:“但是如果一萬石糧食能賣下匈奴人的誠信,也未嘗不可!”

“我匈奴人,不負朋友!”

於扶羅道:“衝著你拿出的這一萬石糧食,我們偉大的匈奴勇士就可以為你而戰,說,你想要我如何做!”

匈奴人不受嗟來之食。

於扶羅不是那些看不到未來的匈奴人。

他是一個為匈奴部落籌碼未來的單于。

所以他很明白,匈奴的信譽很重要,這是一個部落的信譽,是日後匈奴面對天下的人的印象,如果不想匈奴依舊是給人一種蠻人的印象,就要學會改變。

所以他既然拿了牧景的糧食,就不介意為牧景出兵。

“南下,協助我們,反包圍西涼軍!”牧景一字一言的道。

這一次他不把西涼軍打的抬不起頭,他無法讓白波黃巾離開河東去關東作戰,既然打了,就來一次狠了。

“要我和西涼軍翻臉?”於扶羅考慮了一下。

“你們有盟約嗎?”牧景問。

“沒有!”於扶羅搖搖頭,口頭相約,不算盟約。

“那叫什麼翻臉,他們可以利用你們,你們就不能對付他們嗎?”牧景道:“單于大人不會以為西涼軍是為了你們匈奴著想吧!”

“我有這麼天真嗎?”於扶羅冷笑。

他自然知道西涼軍是什麼意思,只是白波黃巾元氣大傷,西涼實力強大,所以哪怕他明知道西涼軍在利用自己,他還是出兵想要吃掉白波黃巾,這是他唯一能得到糧食的機會。

但是如果說他信任西涼軍,那就過了。

“那就對了!”

牧景道:“他們可以算計你,你也可以反算計他們!”

“哈哈哈!”

於扶羅大笑起來了:“說的好,他們都可以利用我們,我們自然不也不會對他們客氣!”

當日下午,匈奴騎兵撤出了清屏山,放棄了對清屏山被困住的黃巾軍的包圍,直接拔營南下。

風雪之中,道路崎嶇,匈奴騎兵雖然皆為騎兵趕路,但是速度依舊很慢,足足用了三天多的時間,才走到了白波谷北側,駐紮下來,沒想到剛剛駐紮下來,就看到了一場好戲,西涼軍包圍了白波谷。

……

山崗上。

於扶羅看著的牧景的側臉,心中略過一抹殺意,這麼優秀的漢人,不應該存在了,殺了他,是對整個匈奴部落的負責,不然日後此人征戰匈奴,自己就是最大的罪人。

但是殺意一掠而過,很快就消失了。

他本有投靠朝廷之意,想要利用朝廷之力反撲北漠,如今好不容易連上線了,他不想出了什麼意外。

另外,他也不想得罪牧氏。

牧氏少主要是死在了匈奴軍營之中,那牧氏兵馬恐怕會傾巢而出,以他的兵力,肯定擋不住,屆時恐怕整個欒提部落七八萬人都走不出中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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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怎麼辦?”於扶羅問道。

“等!”牧景雙手揹負,享受山崗的微風,感受小雪的落寂。

“等?”於扶羅眯眼,有些不明白。

“西涼軍肯定會來聯絡你的,你何必急,等到他們來聯絡你的時候,你就知道該如何做了,不是嗎?”牧景笑著道。

“漢人果然狡猾!”

於扶羅長嘆一聲,玩心眼,他感覺他連一個漢人少年都玩不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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