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之後,雒陽宵禁,夜色昏沉,寂寥無聲。

衛尉官署。

燦燦的油燈光芒之下,衛尉楊彪跪坐堂上,手握一策帶著景平書齋標誌的《中庸》而讀,腰身筆直,神情專注。

“大人!”

衛尉丞拜禮而入。

“何事?”

“南宮令和北宮令前來求見!”

“請!”

楊彪放下手中的書籍,淡然的道。

衛尉,九卿之一,銀印青綬,秩俸二千石,手握雒陽城三大兵權之一的南軍。

南軍是宮廷親軍,負責鎮守宮廷,也就是南北雙宮,守衛宮城各門,捍衛當今陛下的安危,鎮守南宮的被稱之禁衛,鎮守北宮的乃是御林。

“末將拜見衛尉大人!”

南宮令和北宮令披甲而入,單膝下跪,俯首行禮。

“兩位將軍不必多禮!”

楊彪連忙上前,扶起二位將軍。

南宮令是世家子弟,來自皇甫家的皇甫連,是當朝左將軍皇甫嵩的堂弟,他的父親是皇甫規,官至遼度將軍。

而北宮令則是當今天子的心腹,畢竟北宮是當今天子宿宮,守衛主將自然是他的嫡系,也是皇族子弟,劉範,西漢魯王之後,也是如今益州牧劉焉的長子。

“兩位前來,所為何事?”楊彪和聲的問道。

“大人,某家前來,是想要確認一下大人的軍令!”劉範拱手說道。

今日下午,一則軍令下,北宮戒嚴,不得進出,這讓他有些不安拿起來了。

“大人,某也是來確定軍令的!”

皇甫連拱手行禮,沉聲說道。

“沒錯,軍令是我下的!”

楊彪笑著說道。

他名義上節度南軍,可南軍麾下,並不是他隨意調動,不管是南宮令還是北宮令,對衛尉的軍令雖有聽從之意,可也不會盲目執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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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別是北宮令劉範,他只聽當今天子的,北宮御林,足足八千精銳,乃是當今天子的底線,那可是任何人都不能調動的。

但是不可否認,祖規如此,南軍必須聽從衛尉節度。

所以衛尉官署有頒佈軍令的權力。

“為何戒嚴?”劉範詢問。

“諸位可知,北軍將要和西園精兵演武行兵?”楊彪和聲的問道。

“確有此事!”兩人點頭。

“自古兵事為禍端,雖北軍和西園對陛下忠心耿耿,但是既然動了動兵,我們南軍作為陛下最親近的衛士,保護陛下安危,自然要做到有備無患!”

楊彪的理由很充分:“所以在演武期間,本官下令,南北二宮,封宮而戒,任何人不得出入,違令者,格殺勿論!”

他也是士族,更是如今關中士族的魁首。

袁氏要做的,也是他要做的,士族的根基,不能被一個黃巾餘孽給毀掉了,所以他自然也不會袖手旁觀。

南軍不能調動,可也不是不能利用的。

利用南軍,封鎖宮城和城外的聯絡,斬斷十常侍和造印監的聯絡,造印監自能自取滅亡。

“遵命!”

劉範和皇甫連聞言,想了想,這的確是應該的,找不到反對的理由,只能遵命行事。

……

夜過子時,日月無光,天空之上越發的陰沉下來。

造印監外。

踏踏踏!!!!

一陣陣沉重的腳步聲徒然之間響起。

“造印監,牧龍圖,你會後悔的,待我擒住你,我倒是要看看,你如何猖獗!”

袁術戰甲臨身,手握長劍,眸光凝視前方,冷冷而言。

被牧景掃門而出,這是他的恥辱。

恥辱,必須要用鮮血來清洗。

“大公子,八百府兵,已經集合完畢!”

袁古踏步而來,拱手說道。

每一個家族都是私兵,即使在京城,也圈養一些私兵護宅,以袁氏在京城的底蘊,連同士族的支援,想要集合八百府兵,亦非難事。

不過這裡終究是天子腳下,他們能在如此短暫時間之中,集合八百府兵,不動用官方的勢力,已經是一個極限了。

今夜,他們可是傾巢而出。

“攻!”

袁術下令:“半個時辰之內,拿下造印監,記住擒獲而不傷人,此需大用!”

他們要造印監。

因為造印監之中有讓士林顫抖的東西,那個能迅速的烙印出無數書籍的神術必須掌握在的士族的手中,才能保證士族未來的榮耀。

“諾!”

眾將領命,火把舉起,直接衝鋒起來了。

“朝廷有令,封造印監,所有人束手就擒,反抗者,格殺勿論!”

“朝廷有令,封造印監,所有人束手就擒,反抗者,格殺勿論!”

八百府兵衝殺而進,一下子破門而入。

“這麼安靜的!”

幾個將領破門之後,感覺有一絲不安。

“放箭!”

一聲怒吼,從黑暗的地方傳出來。

“咻咻咻!!!!!”

利箭破空而出,宛如箭雨,直接覆蓋過來了。

“不好!”

“快退!”

“有埋伏!”

八百府兵頓時混亂起來了。

一個照面,他們已經倒下的十餘人,還有幾十人被流失而傷,衝鋒向前的士氣頓時被挫敗下來了,軍心開始有些動盪。

“他們早有準備?”

袁術眸光如電,死死地看著這一幕,面容陰沉起來了:”我就不相信,你這裡能哪有多少人,傳我命令,再攻,盾兵上前,弓箭手掩護,給我衝進去。“

“是!”

這些都是家族府兵,皆為家族從地方挑選出來的精銳將士,雖然被挫敗了第一波攻勢,但是很快就冷靜下來了,開始第二波強攻。

“殺!“

“兒郎們,衝殺進去!”

這些府兵,如狼似虎,衝鋒陷陣,一下子門口變得搖搖欲墜。

“大公子,門口有垛口,他們弓箭手儲備很充足,我們很難破開防禦!”府兵連番衝鋒,卻始終衝不進去,將領們開始有些變得急躁起來了。

“雒陽輿圖!”袁術面容鐵青。

“在!”左右親衛,拿上一份輿圖,這是一份雒陽城區的地圖,上面把一條一條的街道標示的很仔細。

袁術眸光凝視在輿圖上:“一丈有餘的牆壁,破牆而入太費勁了,只能從左右門戶而入,正門被堵住,還有左門,右門,後門,看來只能想辦法從側翼攻破!”

他的拳頭微微握緊起來了。

“袁松,楊圖!”

“在!”

“你們各率百人,從右門和左門而入!”

“是!”

“袁古!”

“在!”

“你親自率百人,從後門破門而入,猛攻而打,吸引他們的主力,掩護我率主力攻前門,四面開花,他們必然兵力不足,便可破門而入!”袁術並非草包,他少時遊俠,武藝不凡,而且出身門第,熟讀兵書,在軍略方面,也頗為造詣。

“遵命!”

袁古是袁氏家臣,也是袁家如今在京城唯一一個元罡境的一流武將,以一可當百,他突破後門,最為理想的人選。

造印監的官署中。

“怎麼會是?”

“外面則麼會有兵馬來進攻我們的官署!”

“我們可是朝廷官署!”

“他們說朝廷要抄了我們官署,到底是什麼意思?”

“……”

官署之中,工坊之中,一個個官吏工匠等等都被外面突如其來的攻勢給驚嚇了。

牧景卻坐鎮中樞,穩如泰山,淡然的安撫眾人起來了:“諸位,莫要擔心,各就各位,各行各業,不過只是一些小毛賊貪婪而已,某家還在,我造印監自然堅如鐵壁!”

“對啊!”

“監令大人都在這裡,我們有什麼好怕的!”

有牧景的安撫,眾人頓時冷靜下來不少了。

而且牧景親自坐鎮這裡,就算發生了什麼事情,他也是首當其衝,如今他卻絲毫不在意,那就是說,事情也不大,他們自然也安心起來了。

“左監工,翟監工,工坊繼續開工,要不然明日可沒有書籍銷售!”牧景看著兩個工頭,沉聲的說道。

“諾!”

兩人對視一眼,最後還是應下來了。

“你的心可真大!”戲志才跪坐旁便,眸光微微眯起:“不擔心外面,倒是擔心明日書齋無書銷售,你就不怕他們今年也破門而入嗎?”

“怕有用嗎,該來的總會來,這是一場革命,我已經做好的戰爭的準備,他們要戰,我自然戰。”

牧景淡然的道:“況且他們能不能破門而入,還是一個未知之數!”

他目光看著監丞趙信:“趙公公!”

“監令大人請吩咐!”

“如今能聯絡上宮中嗎?”

“傍晚時分,宮城已經關閉,我手下的幾個小公公也都不得進出,恐怕……”

“看來宮裡面是指望不上了!”

牧景冷笑起來。

利用北軍演武,拖住了西園兵馬。

宮城戒嚴,南軍自然自然就是封鎖城內外的訊息,切斷了他身後最大的依仗。

現在他們只能靠自己了。

“忠叔,我們能擋住多久?”

“看情形,外面有將近一千兵馬,被我們打了一個措手不及,堵在門口,士氣不足,若是平時,倒是容易佈防,可擋住一些時日,可官署之地,到處都是長廊走道,周圍的牆壁也不算堅固,可破而入,我三百兵馬,難以做到面面俱全,時間久的,必然會出現紕漏,最多能堅持一夜時間!”

黃忠斟酌了一番,才謹慎的說道。

“那就拜託忠叔了!”

牧景拱手行禮。

他知道黃忠謹慎,這話應該能相信九成,也就是這一夜,他們攻不進來,只要攻不進來,他就是贏家,等待明日,嘿嘿,到時候誰亂還不一定。

“請世子放心,就算他們攻進來,也傷不了世子!”黃忠自信的說道,然後龍行虎步而去,親自佈置防禦。

“霍餘!”牧景盤算了一會,低喝一聲。

“在!”霍餘走出來。

“擂鼓發信號!”

牧景雙眸爆出一抹冷厲如刀劍的光芒,森冷的說,道:“告訴侯府的人,他可以行動了!”

他從來就不是一個捱打的人。

前世今生,他牧龍圖崇尚的都是一個原則,最好的防守就是進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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