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王府邸,正堂之上。

曹昂跪坐空蕩蕩的正座側位之上,微微抬頭,看著案桌上擺著的腰帶,眼眸有些陰暗不明。

“世子,腰帶肯定有問題!”

賈詡站立在旁邊,一雙陰冷的眸子也在看著腰帶。

“本世子知道!”

曹昂深呼吸一口氣:“可天子光明正大的賜予大臣,本世子也那他沒有任何辦法,除非本世子真反了,不然天子還是天子,總要給他留下最後一張遮羞布的!”

看似的優柔寡斷,其實是無可奈何。

如今許都的局面,是他父親所堅持下來的,所追求的是一個字,穩,穩定許都,才能穩定中原。

所以哪怕執掌大權是魏王府,可朝堂之上,還有一個天子,而且尚有文武百官在盯著。

他就算要反了,也不可能當著面來反天子,這樣會把魏王府置於一個不利的境地。

“本以為兵圍皇城,就能讓天子消停一點了,但是如今看來,咱們的這一位天子,可沒打算消停下來啊!”

曹昂有些嘆氣。

什麼是樹欲靜而風不止,現在的這種情況就是。

他們想要安安分分,可天子非要鬧騰,這鬧騰起來,就是白刀子紅刀子出的事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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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從來不敢小看漢室底蘊,即使如今位置,依舊無數人認為自己的是漢家子弟,包括他的父親。

天子還是有很強大的一種影響力的。

“世子,其實想想也對,天子不甘於當傀儡,他早晚要動的,與其我們壓著不讓他動,不如就當不知道,讓他動起來了!”

賈詡看著腰帶,他本想要去找一些回來,這麼多大臣,全部收回來,肯定不行,但是他可以收回來一些。

但是現在,他聽到曹昂這一聲嘆息,突然改變的主意:“如今大王不在許都,反而是我們的機會,有些事情,大王做不得,但是世子未必做不得!”

“你的意思是?”曹昂瞳孔之中閃過一抹驚恐。

“吾並非讓世子弒帝,天子是殺不得的,但是天子殺不得,別人就未必了……”賈詡道:“有些人太礙事了,會礙著大王的事情,天子不是還心存幻想嗎,若黨羽盡滅,他還能有什麼念想!”

“此言倒是有點道理,可……”

曹昂有些猶豫。

不是怕殺戮,他作為曹操的長子,在這一方亂世之中,也是從殺戮走出來的少年,不會天真的以為,並不刃血可讓人折服。

這世界,拳頭大,還是用來打人的,刀刃鋒利,也是為了殺人,所謂震懾,唯有鮮血。

但是他怕的是父親的想法,曹昂自問不懼天下人,但是唯獨畏懼自己的父親,他不想做一些忤逆父親的事情。

“世子以為,這天下如何?”賈詡突然詢問起來了。

“天下?”

曹昂苦笑,道:“亂!”

如今的天下,非一個亂字不可概括。

“亂世當用重典!”

賈詡道:“時局已命,明已得半壁天下,中原危難,天下覆滅,不過旦夕之間,如今這時候,若許都繼續內亂起來,大王哪怕有滔天之才,恐怕也難擋明軍之刀鋒,最後不過只是兵敗而已!”

“你說的對!”

他這麼一說,曹昂倒是醒悟過來了:“我太考慮父親的想法,卻忽略了如今的時局,時局已經容不得父親婦人之仁了,他對大漢有責,對天下有情,從不顧及自己,可不管是為人之子,還是為王之世,我都得把他不能做的事情做好,幫不了他帶兵打仗,最少也要幫他穩定後院,讓他無後顧之憂!”

這一刻,曹昂的想法是堅定的,他站起來,目光看著這腰帶,笑了笑:“既然這樣,由他去吧,命各部將士,小心謹慎,他要亂,也要看著本世子願不願意,一群烏合之眾,做不得大事,卻只能如同鼴鼠一樣,在暗中破壞,讓他們來,我倒是要看看,他們能做出什麼驚天動地的大事情!”

曹昂想要引蛇出洞,所以防止腰帶的事情不管,但是他或許還是低估了天子的心狠手辣了,所以註定會吃大虧的……

………………………………

許都城的夜晚,非常非常的安靜,宵禁之後,全城燈光無幾,伸手彷彿都見不得五指。

一座大院之中。

堂上,燈光寂寥,只能映照出寥寥數人的影子。

堂上,為首的大漢,正是當朝車騎將軍,董承。

董承也是有來頭的,他是漢靈帝母親董太後的侄子,曾經從西涼軍,為牛輔部曲。

後來天子發動對董卓的計劃,他也算是其中比較受用的一個關鍵環節,戰場帶兵。

後來關中之戰,他力戰諸侯,始終護衛天子。

最後天子從了曹操,他也就跟著來了許都,一開始閒置,後來曹操有感朝廷空缺。

文武百官乃是朝廷運轉起來的根基,曹操接手的時候,文武百官死的七七八八了。

他倒是可以安插自己的人,可沒有這麼多人啊,唯有用漢室舊臣,雖有點危險,但是還算是能控制之中,而且這是最快穩定中原四州的辦法。

別看這些漢室舊臣隨波逐流的,那是亂世,無所作為,可放在盛世,他們的執政經驗,能力,都是穩定朝政的最大貢獻。

也因為有了朝廷的這些班底,才讓曹操能穩定中原,曹操對這些人,有防備,可也有幾分倚重。

董承被加封為車騎將軍,也是將帥之一,當然,空有其名,而無其實,他麾下無兵,不如一個曹魏大將來的踏實。

可實打實的官職,卻讓他在朝廷上有一席之位。

後來他更是嫁女兒於天子,徹底的把自己和天子給結合在一起。

其實明眼人都看得出來,天子不過傀儡,當家做主的是曹操,如此還和天子捆綁在一起,相當愚蠢的。

但是董承從小到大,就是一個賭徒,他喜歡賭命,這一次他,同樣賭命,失敗了自然是一了百了,甚至董氏一族的未必能逃得掉覆滅的命運。

可一旦成了,他將會成為天子最依仗的大臣,真正有權有勢的後戚權臣。

“這是某從衣帶裡面,掏出來的!”

董承在曹昂圍宮的時候,就準備想要動了,但是天子上朝,壓住了他,他耐著心,等了一下。

還真讓他等來了。

在衣帶裡面掏出來兩份東西,一份是計劃書,天子親自擬定的計劃書,和之前的計劃有些變異,更多是針對進城的魏軍而規劃的。

有了這一份計劃書,董承他們發動的時候,就將會更加默契,而不是你幹你的,我幹我的,分散心思,難成大事。

他們的力量本來不多,唯有凝成一團,才有機會成大事。

一份血詔。

詔書已是讓人沸騰的東西,血詔,以天子之鮮血,書寫在帛書之上,蓋上印鑑,乃為血詔。

血詔一出,天下必然震動。

“陛下既至如此險境了!”青年吳雍,吳子蘭的眼眸有一抹殺意,他本是當年的北軍將士,幾經週轉,如今為朝廷上有名無實的昭武將軍,同為保皇黨一員,更是一個激進的傢伙。

“陛下已經無路可走,我們也只能拼死一搏了!”

吳碩嘆了一口氣。

他是魏將,但是骨子裡面是漢臣,這一次帶兵入城的將領之中,其實算得上他,不在虎豹騎。

但是他也是一個校尉,領兵給一千五百有餘。

其實他和荀彧差不多,都是在情與理之間掙扎,這是荀彧想的更明白一點,他反而更加的執著一些。

所以最後,他選擇了反曹操。

“這血詔,要給伏國丈看嗎?”種輯微微眯眼,最後問出來了。

血詔之中,關乎一些事情。

伏氏,將會首當其衝。

“不需要了!”

董承很有野心的,他的女兒董貴人如今正得寵愛,可上面始終壓著一個皇后伏壽。

天子要犧牲伏壽,他不僅僅不反對,還會有些欣喜。

但是伏壽畢竟是伏完的女兒,沒有人會懷疑伏完的忠心,但是也不會低估一個父親對女兒的感情。

“先瞞著他,日後吾當親自負荊請罪,一切都是為了漢室大業,所有人都能犧牲,我們都可以,沒有誰會例外,若有罪責,吾當一力承擔!”

董承平靜的說道。

“諾!”

眾將對視一眼,最後他們也不在阻止了,畢竟這件事情,關乎所有人的身家性命,不能因為任何一個人而改變。

“不過執金吾歸伏國丈統帥,沒有伏國丈的支援,我們都很那做成事情了!”種輯輕聲的道。

“我會溝通的!”

董承道:“但是血詔,暫時還不能讓他知道,只是告訴他陛下的計劃,什麼時候動就行了,我相信國丈對陛下,是絕對信任的!”

唯有利用伏完對天子的信任,才能讓計劃完整。

“諸位,曹賊當政,禍亂天下,陛下把我們以國士而對,當成最後的依賴,我們決不能讓陛下失望!”

董承眸子閃爍了一下,神色變得一場的堅決起來了:“按照計劃行事,此戰滅魏王府,斬曹昂,定許都!”

“是!”

眾人到了這一步,已沒有任何退路了。

……………………………………

許都之中,還有不少人在觀著朝政,比如景武司,哪怕轉入暗中,訊息依舊靈通。

整個許都風聲鶴唳的時候,譚宗還在和趙信下棋。

下的是象棋。

這是明國獨有的,來自明王牧景最擅長的棋藝,背景乃是來源於當年的楚漢之爭,乃是軍棋,和圍棋大有不同。

楚河漢界之間,刀光劍影廝殺。

“衣帶?”

譚宗的笑容很淡然,彷彿有幾分玩味的讓人摸不透:“這招好啊,天子還是有點的心思的!”

“暗通訊息,不如明出令詔!”

趙信可沒有譚宗這麼喜歡笑,他一般都是陰沉著臉的:“天下這是算準了曹昂不敢翻臉吧!”

“當然!”

譚宗道:“曹昂沒有曹孟德的威望,也沒有曹孟德的魄力,要是曹孟德,當場就敢揪翻了,還衣帶,一條條的查,有問題就找問題,沒問題也能塞問題出來了!”

曹操和曹昂,還是區別很大的,曹昂這個魏王世子,方方面面的來說,火候都差的不是一丁點。

“你說天子,會怎麼做呢?”趙信吃掉了譚宗最後一個大象,兵臨城下了,看著譚宗的眼神,多少有些得意了。

“就好像你這樣!”

譚宗笑了笑,並沒有理會,反而一卒推進,直接將軍:“看的見的是別人防守,看不見的是別人的攻勢,所以他正在得意洋洋!”

“我倒是認為,天子籌謀這麼久,還是有機會鬧出點動靜來的!”

趙信一直都認為,譚宗有些事情沒有交代出來,雖然同為景武司,但是譚宗這人,藏的深。

“動靜不會少,但是……”

譚宗搖搖頭:“他對付曹昂可以,對付曹操,差十萬八千裡,其實他這樣做,根本性上,還是在幫曹操,他堅定了曹操先安內在攘外的心思,曹操就是不會手軟的!”

“這倒是!”

趙信點點頭:“魏王曹操,是一個很可怕的人,這一戰,我們明國其實都贏得僥倖很多,如果不是我們的新式武器推出來了,恐怕還未必能吃得下!”

“所以我們的小心,是沒有大錯的!”

譚宗最後把車推進,淡淡然的道:“你沒棋了!”

“難怪大王都說你,人不夠狠,但是心思夠縝密,下棋還真不是你的對手啊!”趙信頓時有些興致缺缺的。

“你夠狠!”

譚宗看著他:“但是你坐不到我這位置!”

“早晚的事情!”

趙信冷笑的說道。

“拭目以待!”譚宗笑的笑。

“皇陵軍留不留?”

趙信想了想,問。

“不留了!”譚宗道:“如果曹昂他們不能滅殺了皇陵軍,你就給他們補刀,此一戰,天子已淪為真正的傀儡,也不需要皇陵軍了!”

“好吧!”

趙信點頭:“看來劍還得見血,趙夜啊趙夜,我們終究是難兩存的!”

當初的老人,都被他屠戮的差不多了,剩下一個趙夜,他多少有些不忍心,但是沒有選擇,人都有命的。

“小心一點!”

譚宗囑咐:“我們盯著他們,未必沒有人盯著我們,我總感覺,最近有些乖乖的,或許有人等著我們鬆懈,對我們動手!”

“明白!”

趙信點頭:“一擊不利,立刻走,我們不會給他們任何機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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