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超從小不得其父之疼愛,父親沒有教過他功夫,沒有教過他的讀書人,他就是一個放養式長大的孩子。

甚至是龐德,都得馬騰之寵愛三分。

唯獨馬超。

所有西涼很多風言風語,說馬超因為血統不夠純正,所以不得馬騰之愛,甚至讓馬騰視為馬氏一族的恥辱。

雖然馬超是天賦異稟,但是如果沒有人從小教他練武,他也沒有今天這一番的武道成就。

而教他練武,教他讀書,教他兵法的人。

就是眼前這個。

帶著一個面具,終日不見人的人。

他叫青鬼。

是除了馬家人之外,馬超最信任的一個人。

偏偏就是這個人,在數月之前,突然背叛馬氏,囚禁馬騰於太守府之中,後來事蹟被馬休給揭露,馬超憤然領兵,殺入太守府。

那時候青鬼已經了無蹤跡。

再過數日,父親說,青鬼已經被他派人斬殺了。

馬超還因此悲憤了數日。

因為此時,還影響了不少馬超的聲譽,不少人認為馬超有弒父奪權之心,大將明裡暗裡都在忌憚他。

所以馬超才不得不藉助率軍南下阻止牧軍的理由,離開漢陽,進入隴西。

這些時日,他一直都想不明白,為什麼從小看著他長大,把他當成兒子一樣的青鬼,會選擇背叛馬家,選擇背叛隴西軍。

今日,再看到青鬼,他的悲憤都化作一股怒火,渾身的氣罡爆發,眼眸死死的盯著青鬼,殺意縱橫四方:“你是被明侯府收買了嗎?”

“這一點,吾得好好解析一下!”

譚宗微微一笑,解析到:“我們雖然很誠心的邀請青鬼大人進入明侯府,可惜事與願違,青鬼大人不願意,我們自然也不會勉強!”

“閉嘴!”

馬超怒吼一聲,聲波氤氳強悍的罡力,如同海浪,一波波的蕩然出去,整個破落道觀都安靜下來了,他只是盯著青鬼:“青鬼,我要你親口回答我,到底是因為什麼,你選擇了背叛!”

越是重視的人,背叛起來,才越讓人心疼。

“背叛?”

青鬼開口了,聲音很嘶啞,甚至有些空靈,迴盪在這破落的道觀之中,他突然之間笑了,笑的很張揚:“哈哈哈,真是一個諷刺啊!”

背叛的人,從來都不是他。

青鬼向著道觀走進去,看著那擎天石像,目光有些回溯起來了:“孟起,知道這座石像,什麼時候建立起來的嗎?”

馬超皺眉,沒有回答青鬼,而是驚疑不定的看著他的背影,突然感覺,他的背影很蒼涼。

他很早就知道,這個戴面具的男人,有自己不知道的故事。

以前他很想知道的。

但是現在這麼一刻,不知道為什麼,他突然不想知道這故事了,甚至有些恐懼的想要逃。

“我告訴你吧,那是二十年前建立!”

青鬼的聲音繼續響起來,他自問自答:“在沒有這一座道觀之前,這裡是我生活的地方,一座一座的石屋,我和我的族人,在這裡生活了很多年了!”

“事情的改變,從什麼時候開始!”

“應該是我的阿姐,認識了一個漢人的男子,她說,那是一個勇士,我們青衣羌姑娘,都喜歡勇士,阿姐想要嫁給他!”

“阿爹反對,於是乎,阿姐求我,讓我幫她離開這裡!”

“我幫了,這是我人生最後悔的事情!”

“阿姐離開這裡,她去了漢人的世界,嫁給了那個漢人的勇士,生了一個兒子,三年之後,阿姐抱著那孩子回來了!“

“她回來,是求阿爹幫忙的!”

“孩子都生了,阿爹即使不喜歡,他還是認同了那個漢人,從此與漢人建立的友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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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青衣羌雖不是羌人大部落,但是我們的勇士,確是最兇猛的!”

“……”

這是一個悲慘的故事。

馬超聽出來了。

那個男人是馬騰,青鬼的阿姐,就是他的母親,那個早年之間已經死去了母親,甚至他來不及去認識的母親。

那麼,他應該叫青鬼什麼。

舅舅嗎?

他咬著牙關,強迫自己不想去相信青鬼,不想去被青鬼的話所騷擾,可他的心卻始終忍不住卻探索下去。

青鬼繼續說。

“馬壽成!”青鬼的聲音充滿戾氣:“他第一次上山,一個人,打贏了我們部落五大勇士的聯手,那時候的他,在我心中,是最強大的,我敬仰他,想著有一日能如他一般強大,甚至願意為他牽馬!”

“可我從不知道,他的卑劣!”

“我們青衣勇士,連續數年之間,為他們馬氏一族,南征北戰,奠定了隴西之虎的聲音,成為了西涼強大的一股勢力!”

“可他卻在算計我們的部落!”

“他要把我們的部落勇士,變成他馬家的僕從,變成他攻城略地的棋子,阿爹不願意,他和阿爹之間,起了衝突,那時候我,還在勸,勸阿爹要信任他,可阿爹卻執意要收回我們青衣的兵力,但是馬騰怎麼會願意呢!”

“阿爹突然就死了!”

“怎麼死了,那是被毒死的!”

“阿姐也死了,怎麼死的,她是被活活疼死的,那時候,她懷著你的妹妹,就在即將臨盆的時候,她知道了她的如意郎君毒死了自己的父親,她生無可戀,所以把活的希望,留給了孩子!”

“我們青衣羌的族老最後也要反他,要把所有勇士召喚回來!”

“那一夜,我就站在屋裡面,看著他的影子,舉起的火把,一把火把這裡燒了,一十二家族老,一千二百八十戶,五千九百族人,都在這裡一把火燒了,我也該死的,但是我最後在火焰之中走出來了!”

“所以我是鬼!”

“青衣的鬼!”

青鬼的面具被揭開了,嘶吼的聲音,那一張疤痕猙獰的臉,這一切的一切,都讓馬超變得有有些失神。

“不可能!”

馬超不相信:“我的父親,不會是你說的那樣的,他不是那樣子的人,他不是!”

雖馬騰從小不喜歡馬超,可馬超對這個父親的敬仰,卻是真真實實的,他越是渴望得到父親的疼愛,越是努力。

可有人在摧毀他從小到大的敬仰。

他不能被這樣影響。

一定是青鬼騙他。

“知道這一把火之後,我們青衣族人是怎麼過來的嗎,散的散,走了走,投靠其他部落的投靠其他部落,從此青衣羌的族人,在無依戀,該死的都死了,最後,他們能依靠的,只有他馬壽成!”青鬼繼續說。

“馬壽成成功了,他把麾下的青衣勇士,都籠聚起來了!”

“北宮伯玉和李文侯造反,他能立下奇功,那是因為我青衣三千勇士給他擋住了叛軍八千將士的進攻,他才能奇襲破陣,但是我青衣羌活下來的,不足一千二百勇士!”

“他能和邊章韓遂聯手稱霸西涼,擁護王國亂三輔之地,擴大隴西軍的實力,那也是我青衣羌八百死士在給他當先鋒,全軍覆沒在戰場上!”

“青衣的兒郎,為馬家留了多少血,如今又還剩下多少!”

青鬼指著這石像,仰天長嘯:“馬孟起,不是想要知道,為什麼馬壽成會在這裡建立一座伏波將軍的石像,供奉香火嗎,因為他怕,他怕我們青衣的鬼混會回來找他,所以他才會把先祖給請出來了,鎮四方鬼神,定他那愧疚的心罷了!”

馬超的手心握的很緊。

指甲劃破的皮膚。

鮮血在流淌。

他依舊不願意相信,依舊不願意接受:“青鬼,你說的都只是你的一面之詞,我不相信你,我相信我的父親!”

“無所謂!”

青鬼的情緒倒是冷靜下來了:“馬超,其實我從來沒有想過告訴你這些,馬壽成在戰場上受傷了,給我了我天衣無縫的機會,我給他下了散功藥,他一身功力,蕩然無存,當然,我會失手敗露,是因為有人想要挾持他,這人我見過,你見過,馬休也知道,他叫賈詡!”

“你說,父親如今在賈詡的挾持之中!”馬超瞳孔變色。

“信也好,不相信也好,隨你!”

青鬼深深的看了他一眼:“其實你一直認為馬騰不喜歡你,其實你錯了,馬騰從來沒有血緣而不喜歡你,他自己也是的漢人和羌人的種,他不可能瞧不起自己,他之所以不願意接近你,是因為你長的越來越像你的母親,他不敢面對罷了了!”

“既然有機會,為什麼不殺了他!”

馬超突然問。

“殺了他,能如何,能讓我們死去的青衣勇士活過來嗎,能讓族老們,族人們都活過來嗎!”

青鬼的聲音不知道什麼時候變得有些瘋狂,也有些竭斯底裡,道:“其實我的目標,從來都不會殺了他,我要讓他痛苦,我要讓他一動不動的躺著,只能親眼看著你,他這個是為恥辱的兒子,走向輝煌,因為你的體內也有我們青衣羌的血,你越是輝煌,他越是愧疚,他必須在愧疚之中,過一輩子!”

他的聲音,讓馬超的心在跳動。

前面所有的話,他都不相信。

但是這一句話。

他選擇相信了。

馬超和青鬼,已經相處了很久了,人相處久了,自然就會留下痕跡,那種本能,不受控制的本能,是模仿不出來的。

道觀越發的安靜,氣息在不斷的流轉,喘息的聲音彷彿都能聽到起伏。

“我不相信你,我要自己去找答案!”

馬超轉身,一字一言的道。

“找到答案,告訴我一聲!”

青鬼沒有轉過身,沒有看馬超的背影,他很淡然的回應馬超。

“會的!”

馬超冷然,他斜睨了一眼龐德:“這些事情,你都知道嗎?”

“我若知道,不會讓你知道!”

龐德輕聲的道。

“譚指揮使,明侯府當真是無孔不入啊!”馬超的眼神變得很銳利,彷彿想要在譚宗的身上,開幾個小孔。

“該利用了,還是要利用的,這是送上門來的機會!”

譚宗坦然的說道。

“你以為這樣就能打擊我!”

馬超冷聲的道:“我不會因此而屈服!”

“汝之勇氣,吾等皆知,可馬超,平心而論,當你找不到出路的時候,我明侯府值得不值得你依靠呢!”

譚宗平靜的說道:“我們從不掩飾自己的意圖,可怎麼選擇,這抉擇權還是在你手上,不希望你成為敵人,但是不代表我們會害怕,當你成為敵人的那一刻,那我們只能死戰而已!”

“如何抉擇,我會給你們答案的!”

馬超深呼吸一口氣:“給我三天時間!”

他留下一句話,飄然而去,渾身的罡力躁動之下,他的身影很快,一瞬間略過了山間的樹林,彷彿留下了一道道殘影。

“青鬼,你日後何去何從?”

龐德問青鬼。

他的意思就是告訴青鬼,如果你想要離開,我保你的意思,他和馬超一起長大了,受了青鬼不少恩惠,今日,他可以回報給青鬼。

“他答應了我,願意幫我重建青衣羌,條件是,從今往後,我這條命,賣給明侯府!”

青鬼帶上了面具,平靜的回答。

龐德的目光移開,看著譚宗,直勾勾的,彷彿在等一個答案。

“不是我的承諾!”

譚宗搖搖頭:“主公的承諾!”

“主公向來一諾千金!”龐德想了想:“我相信主公!”

他收兵而去。

譚宗倒是有些鬱悶了:“主公的承諾就是承諾,我譚宗的承諾就不當一回事了,我景武司也是要面子的,什麼時候說話不算話了!”

“呵呵!”

史阿在旁邊冷笑了幾聲:“指揮使,這話可不好笑!”

景武司這破地方,哪有什麼承諾,說謊和被騙,那才是主題,景武暗子,若不能說話,早死了八百年了。

……………………

馬超回到了臨眺,閉門不出。

一個人待了足足一日一夜。

一直馬岱強行把門,從外面的給撬開,才看到了一個披頭散髮的馬超,這讓馬岱難以相信:“兄長,你怎麼了?”

“沒事!”

馬超抬頭,迎接那一抹衝進來的目光,深呼吸一口氣,雙手把頭髮挽起來了,道:”各路軍營可有準備好!”

“只等你一聲令下!”

馬岱道。

“好!”

馬超深呼吸一口氣,道:“傳我軍令,兵分三路,一日之內,返回漢陽,圍城冀城!”

“什麼?”

馬岱瞳孔睜大:“兄長,你要做什麼啊!”

“找他,要一個答案!”

馬超眸子深邃,神色堅定,他誰也不相信,他必須要親自聽馬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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