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慢慢籠罩下來。
“走了。”薛彥敲了敲門，手臂上拿著外套。
“好的。”顧瑤把手上的東西整理好，把一些重要的材料裝進包裡。
“今天這麼認真？”走向電梯的時候，薛彥問。
“難道我先前不認真？”顧瑤笑笑，側著身子按了電梯。
“這個只有你自己知道了。”薛彥道。
“哈，你現在心情不錯。”
顧瑤看著薛彥比先前輕鬆很多的樣子，也有些高興。
“嗯。”薛彥第一反應竟然不是否認，因為他發現自己心情確實不錯，遂點了點頭道。
“晚上我睡哪裡啊？”臨到上車，顧瑤莫名其妙想到這個問題，好奇地問。
車外流光四溢的燈流轉著照在薛彥光潔的臉上。聽到顧瑤的話，薛彥先是一愣，然後笑了。
“我怎麼知道，這個是薛零安排的吧？”
“薛零？”顧瑤有些驚訝。
“嗯。”
“薛零在你們家，算是怎樣的存在啊？”顧瑤靠在靠背上，玩著臉頰旁落下的頭髮。
“我記得他是你們的管家，管家什麼都要管的嗎？”
這個疑問埋在顧瑤心裡好久了。
“那倒沒有。小零只是我家傭人的孩子，也算是我們的家人。”
“家人？我感覺也是，只是薛零也這樣想的嗎？”顧瑤回想著先前和薛零的幾次見面，感覺不太像。
“你在想些什麼？不過大概也是這樣想的吧？”薛彥的語氣有些不太確定。
“不過，你們關係很好的樣子。”
這次，薛彥沒有回答她，顯然是預設的意思。
走過熟悉的石徑小路，顧瑤聞到了淡淡的花香。
大概是梅花香。顧瑤猜測。也許是從哪家的院落裡面穿出來，暗香襲人，不知雪落的時候，會是多麼好看的畫面。
“顧瑤。”夜色下，薛彥的面色有些晦暗不明。
“嗯？”顧瑤攏了攏衣領，湊近了薛彥，想要聽他說什麼。
“沒事。”
什麼嘛？顧瑤疑惑地看著突然加快了步伐的人，心裡十分不解。
而薛彥想著自己剛剛湧上心頭的一些想法，帶著冷意的風吹過，把他的理智也吹了回來。
聽著身後有些匆忙的腳步聲，薛彥還是停下來，等顧瑤走上來，然後和她一個節奏地走著。
“今天的夜色不錯。”薛彥開口道。
碧空如洗，墨藍色的蒼穹上，懸掛著鐮刀一樣的彎月，幾粒鑽石般明亮的星子點綴其間，很美。
顧瑤感覺，似乎有些像自家的窗簾上的圖案。不過，眼前的一幕更讓人震撼罷了。
“是啊，老天賞臉。”顧瑤若有所思道。
“你，”薛彥看著顧瑤，“有什麼想法？”
“啊？”顧瑤也只是隨便一說，沒想到能得到回應的。
“總覺得你對此有很多想法。”薛彥感覺自己沒有猜錯，只是有些單純的好奇。
“沒有吧。我只是覺得現在空氣汙染比較嚴重，難得的好天，這麼美的夜景，應該是昨天的一場大雨的功勞吧。”
“晚上想吃什麼？”薛彥看到近在眼前的門，轉頭問顧瑤。
“隨便什麼都好的。”顧瑤隨意道。
這麼好養活？
薛彥不知道今天怎麼了，可能是因為薛零上午的話。他頻頻地想到蘇晴，逝去的音容笑貌在她的腦海裡時時浮現，然後被他自然地和身旁的人拿來做比。
簡直是瘋了。薛彥想。腦子裡的血液好像因為想到特定的事情慢慢沸騰起來，俊雅的臉因為心口的疼痛有一瞬的扭曲。幸好，這一幕被掩在黑暗裡，沒人注意到。
但是，有些東西一旦開了口，放了閘，就很難再平靜地裝作什麼都沒有發生。
比如現在，他不可抑制地想到那個冬天的下午。
那是蘇晴第一次來薛彥家裡。年幼就承擔了太多的蘇晴在一開始看到漂亮華美的別墅時，眼睛裡似乎是帶有一絲絲的敵意的。
那時候，薛彥還不懂，不懂蘇晴第一次上門時心裡的感受。
他現在還清楚地記得，在他問了相同的問題後。蘇晴先是臉上尷尬地紅了一瞬，然後就用一副冷漠的姿態武裝了自己。
“你家有什麼？我聽說富人的家裡有各種山珍和海味。”
那聲音很冷，很硬。但是那時的薛彥陷在了戀愛的喜悅中，什麼都沒有品出來。
顧瑤看著月色下又在發呆的某人，略有些感覺奇怪。今天薛彥已經發呆了好多次，簡直可以刷記錄了。
但是，現在的顧瑤可顧不上這個。
薛零果然很快地走出來，只是看著兩個人一起，臉上驚愕的神色一閃而過。然後很快地換上了顧瑤熟悉的那種，看著很親近卻又很疏離的客套微笑。
“彥哥，顧瑤姑娘。”
“姑娘什麼的好難聽，薛彥，你管管唄。”顧瑤故作眉頭一皺，和薛彥抱怨著說道。
“我可管不了。”薛彥笑笑，道，“這個還是問本人的好。”
“薛零，小零？”顧瑤一時高興，口無遮攔地試探著開口。
話剛說出口，顧瑤就感覺有點不太好。果不其然，薛零臉上的笑一下子就沒了。
薛零的長相本就是有些鋒利的那種精緻，平時笑著雖然不顯女氣，但也帥氣的一塌糊塗。如今，臉色擺下來，倒是也挺英俊的。當然，要排除他現在不怎麼友好的表情。
“薛彥。”身在別人家的地盤上，還是執掌管家大權的管家先生。顧瑤有些慫慫地躲在薛彥身後，尋求幫助。
“別怕，他只是逗你玩的。”薛彥本來想笑的臉因為想到什麼，又拉了下來。只是還是溫柔著聲音，安慰著顧瑤。
“是吧？小零。”薛彥感覺今天的太多想法讓他沒來由的疲倦，聲音也變得倦怠起來。
“是，顧瑤你還是喊我名字吧。”薛零點點頭，算是回答先前的問題。
顧瑤倒是不怎麼在意，不過這樣也好。
總是姑娘姑娘地喊著，好像自己也變老了很多一樣。
隨薛零進了屋子，視野範圍內一下子明亮起來，讓顧瑤忍不住地眨了眨眼睛。
大概有些困了，顧瑤小小地打了一個哈欠，眼睫上有一顆晶瑩的水珠。
薛菁正在客廳陪何小滿搭積木，看見他們進來，連忙站起來想要走過來。
小滿今天穿著火紅火紅的衣服，看著有些喜慶。
顧瑤快走幾步，拉住薛菁的手，挽著她的胳膊，蹲下身來一起陪著何小滿搭積木。
薛零陪著薛彥一起上了樓。
“怎麼？把她帶回來做什麼？”薛零問。
“你也看到了，有她在，小菁很開心，不是嗎？”薛彥解著釦子，語氣很是隨意。
“這我不否認，但你確定沒有你的私心嗎？”薛零抓著這個問題不放，似乎是想要抓著薛彥在意顧瑤的證據。
“有私情如何？沒私情又如何？”薛彥對著突然死腦筋的薛零有些無奈。
“什麼都不會改變。”
看著薛零臉上難得孩子氣一般賭氣的表情，薛彥拍了拍他的肩膀，無奈道，“你還在糾結什麼？”
“我只是……”有些不甘。薛零心裡暗暗咬緊每一個字，只是話說到一半就被打斷。
“喂，你不要看我換衣服吧？”薛彥解著最後一顆釦子，挑了挑眉看著薛零，眼睛裡一副戲謔之色。
“咳，當然不要。”薛零趕忙轉過頭。
不過，薛零很快反應過來，“都是男人，有什麼不能看的？”說著，又轉過身子。
只是，此時的薛彥已經在短短的時間換好了襯衫，正在慢條斯理地扣著釦子。
“看是能看的。”薛彥把脫下的衣服扔進髒衣簍裡面。
薛零正要回答，卻聽薛彥繼續道，“但是我不想。”
可以，非常棒棒的答案。薛零冷漠著表情，沉默表達了他的態度。
“小零，你這樣可找不到女朋友的。”
“怎樣？”薛零死魚眼回視薛彥。
“就是這樣。”薛彥忙完手上的事情，走到薛零跟前，抬了抬他的下巴，然後扭著看了看，點點頭。
“嗯，就是這個表情。像別人欠了你多少錢一樣。不好不好。”薛彥一邊拉著薛零出門，一邊道。
我還不是為了你。薛零感覺很累。他為薛彥，薛菁操碎了心，但是這兩人完全沒有一絲絲擔憂。
煩惱。薛彥不由想要把自己精心整理好的頭髮抓亂，勉強停住了這種想法，視線卻被樓下的笑聲吸引。
樓下，顧瑤正拉著何小滿一起搭積木，薛菁在一旁看著，都很開心的樣子。
這樣，倒是也不錯的樣子。
“喂，顧瑤，你晚上吃什麼？我讓阿姨做？”敲了敲木質的欄杆，薛零舉目往下地問道。
顧瑤費勁地幾乎180度抬頭，內心非常拒絕這個問題。
而且，這個問題她早就回答了好嘛！薛彥不帶轉達的嗎？顧瑤心裡憤憤，還是忍著隔了老遠說話的不願，道。
“隨便。”
“哦，好的，包你滿意。”樓上欠扁的聲音傳下來，顧瑤聽的內心毫無波瀾。
“小滿啊，今晚爸爸來接你嗎？”顧瑤看著小孩腦袋上可愛的髮旋，問著。
“來的。”小孩子糯糯的聲音軟乎乎地應著，聽起來很治癒。
顧瑤想到了自家魚魚，也是這麼軟軟的。一天不見，讓人思之如狂啊。
想到自己和陸西臣沒有解決的問題，顧瑤還是放下家裡的一切煩惱，專心地和小滿同學堆著積木。
“瑤阿姨，這塊黃色的積木應該放上面，先放這塊紅色的。”何小滿拿著一塊紅色圓柱狀積木道。
“我感覺應該放這塊。”顧瑤瞅著，感覺自己手裡這塊放著比較好看。
“可是，我想放這塊。”
看著小孩倔強的眼神，顧瑤忍著沒再說什麼，請起了外援。
“小菁，來來，小滿同學，我們來問問我們的菁姐姐。”說著，顧瑤眼睛眨了眨，一副想要薛菁給她“開後門”的樣子。
在場的人皆是沉默了一瞬。
半晌，已經在沙發上玩著手機的薛零不客氣地開口了。
“顧瑤，你幾歲呀？和一個小孩子爭，幼不幼稚？”說著，還拿手機推了推一旁看書的薛彥。
“是不是啊，薛公子？”
“你才幼稚吧，說我就好了，問我們老闆幹什麼？”顧瑤可惱了，今天幾次被薛零挑刺，一定要回嘴一下不成。
“小滿呀，”顧瑤嘴硬了一下，想到一個好主意，眼睛亮晶晶地看著小滿，“我明天給你買好吃的，我們用這塊阿姨手上這塊積木，好不好？”
這時，不單單薛零一個人想笑了，嚴肅如薛彥也沒忍住地嘴角勾了勾，薛菁更是捂著嘴笑嘻嘻的。
何小滿同學看著周邊沉默的大人，愣了愣，又收回目光看著眼前笑得有點假的大人，有些委屈地低下了頭。
大寫的“不想說話.jpg”表情包。
顧瑤看著他這個樣子，也開始反省是不是自己過分了，連忙放下自己手裡的積木，然後好說歹說地讓小朋友的臉色回暖過來。
在晚飯做好的一段時間，顧瑤就一直陪著小滿同學搭積木。也許是顧瑤笑得太有感染力，小孩後來也開始問她一些意見。
薛菁臉色有些蒼白，就在一旁坐著，看他們玩，時不時地被他們的對話逗笑。
薛彥和薛零坐在沙發上，也是各自做著自己的事情，相安無事。
一起玩了很久的積木，顧瑤感覺自己和小朋友已經成了好朋友。
小朋友臉頰紅紅的，有些興奮的樣子，似乎也在為玩得開心而高興。
“小滿，你爸爸什麼時候來接你呀？爸爸晚上有事吧？”
聽了顧瑤的問話，何小滿回答也比之前乾脆多了。“爸爸今晚被大同學喊出去了，要很晚才回來。”
“所以，爸爸要很晚接你嘍？”顧瑤把小孩抱到沙發上，蹲在他身前問。
“嗯。”小朋友點點頭，大大的眼睛很是認真。
唔，有點心疼。顧瑤看著小孩子一副乖巧的樣子，心裡莫名開始責備起大人來。
小孩子就應該和爸爸媽媽一起，雖然媽媽不在了，但是爸爸一直不在身邊，也不太好。
但是，這是別人家的家事，顧瑤也只能心裡想想。
不過，她準備下次來的時候，可以多買一些有營養又好看的小吃的過來。
晚飯的時候，不知是不是小滿的錯覺，感覺瑤阿瑤有種想把自己吃撐的感覺，手邊的小碟子一直是滿的。
唉！大人的心思好難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