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滿?”何瑾疑惑。

“小滿沒有為薛菁阿姨生氣?”這下,何瑾徹底搞不懂了。

“爸爸傻傻。”何小滿委屈控訴。

“哦,爸爸傻,小滿最聰明。”何瑾果斷地退讓一步。

俗話說,退一步海闊天空嘛。

“那小滿是為了什麼?”何瑾看了眼何小滿椅子靠背上滴溜溜著眼珠的小黑,一切盡在不言中。

“小滿不想成為,你和薛菁阿姨結婚的障礙物。”何瑾低著腦袋,對對手指,聲音委委屈屈,一副快要哭出來的樣子。

“……”何瑾的表情忽然不可思議了起來。

“你看,爸爸,你果然……”何小滿看到何瑾的表情,馬上委屈地流出了溼噠噠的眼淚。

只是,不等小家夥說出什麼,何瑾一把把小孩摟在懷裡,撓了撓小家夥的咯吱窩。

“果然?果然什麼?小滿想法真奇妙,整日裡在想些什麼?爸爸什麼時候覺得和薛菁阿姨在一起,就覺得你累贅了?說,爸爸什麼時候說了?”

何瑾越說,越覺得生氣。

突然掉下一個鍋,落在自己腦袋上,何瑾覺得自己也挺委屈的。

“可是,可是……”何小滿還想解釋些什麼,被何瑾暴力鎮壓了。

手指佔領名為咯吱窩的高低,何小滿同學立刻啞火地閉了口。

壞爸爸!何小滿心下恨恨地想到。

“小滿,我看到你想什麼了。所以……”何瑾動了動手指,一副想要撓一撓的樣子。

“好吧,那是我多想了?”何小滿還是有些不確定。

“你說呢?好吧,以後有什麼想法,及時和爸爸溝通。能告訴你的,爸爸都會一五一十和你說的。”

把何小滿在懷裡換了個姿勢,何瑾揉了揉兒子的頭髮,聲音溫溫和和的。

忽然態度這麼軟和,何小滿同學看了看爸爸,不禁也有些不好意思地把臉埋在爸爸懷裡。

“爸爸,真的不會把我當累贅嗎?”抽抽鼻子,何小滿,小聲地道。

“自然不會,瞎想什麼呢。在爸爸心裡,小滿永遠是爸爸的心頭寶。”何瑾道。

“哦,那爸爸要記得自己說過的話。哪怕以後和薛菁阿姨在一起了,有寶寶了,也要記得。”像是心中還帶著擔憂,何小滿更緊地把臉埋在何瑾的懷裡。

“嗯,會的。”何瑾點點頭,把下巴放在小家夥腦袋上,心情頗為複雜地道。

難道自己真做了什麼讓小滿不安的事情嗎?何瑾捂了捂眼睛,開始回憶起來。

“爸爸,薛菁阿姨會不會生氣哇?”在何瑾懷裡悶了一會兒,何小滿怯怯地抬起腦袋,眼中蓄著一包眼淚。

像是,害怕自己壞了何瑾的事情。何小滿心情忽然沉甸甸的。

“不會的,薛菁阿姨最喜歡小滿了。”何瑾搖搖頭,安慰道。

“嗯。”何小滿點點頭,臉上猶帶淚痕。

“那爸爸你加油,我給你助攻。”何小滿心中的擔憂來的快,去的也快,轉瞬又換上一副笑臉。

“放心吧,爸爸會加油的。”何瑾握了握手,給何小滿做了一個加油的手勢。

“嗯嗯。”

何小滿開心地點點頭。

一邊,小黑也站在自個的籠子裡踱踱步子,喊了幾聲“加油!加油!”

看了眼黑色滴溜溜眼睛的八哥,何瑾唇角彎了彎。

小孩本就睏意大,“忙碌”了一天,何小滿此時也慢慢地在何瑾懷裡打起了瞌睡。

起身把小孩抱回房間,蓋上被子,揉揉小腦袋,何瑾又把被子拉了拉,這才關上燈走出去。

把碗筷拿到洗手池裡清洗,何瑾開始思考起和薛菁的事情來。

相識幾年,開始時,何瑾也只是把薛菁當做妹妹看待。

因為和薛彥相識,且是挺好的朋友。因此,當知道薛菁喜歡自己的時候,何瑾的心情是複雜的。

也是在得知如此驚人的事情之時,何瑾才忽然發現。原來那個喜歡在窗邊彈著鋼琴,在紫藤架下蕩著鞦韆的小姑娘,那麼優秀,那麼耀眼。

但是,無論他是否動心,何瑾知道,自己不能夠,不能有任何想法。

年齡,觀念……還有小滿,以及何瑾自己對已逝妻子的思念與想念。

刻意地拉遠距離,刻意地強調他對她只是兄妹之情,刻意不去理會這份情誼……奈何,人心難料,何瑾也不知道自己,是什麼時候喜歡上的薛菁。

只是,情之所起,一往而深,不知歸處。

來到這邊,已經一個月了。屋子裡陳設和來之前的樣子沒有相差很多。

何瑾自己很忙,小滿也忙著上學。因此,屋子裡也沒有怎麼裝修過。

蔣如,也就是何小滿的媽媽的舊物,目前在何瑾的房間裡。

蔣如留下的東西不多,但每一件,都被何瑾好好地儲存著。偶爾,何瑾會拿出一件,仔細回想一番。

蔣如用過的杯子,戴過的耳環,穿過的衣服,用過的小燈……

何瑾在過去,最喜歡的,就是獨自一人的,在一個安靜的空間裡,拿著蔣如拿過或用過的什麼,好好回憶一下,蔣如戴著它們,拿著它們時的樣子。然後,再延伸一下,蔣如是在什麼樣的情況下拿著的……

這麼一想,往往就是幾個小時過去了。

思念越深,心越痛。何瑾這時,會放杯酒在自己身邊,然後滿斟慢飲。

有時,何瑾會希望自己能夠夢到蔣如。開始一兩年還可以。隨著時間推移,連做夢夢到蔣如也成為一件奢侈的事情。

只是,和薛菁漸漸熟悉後,何瑾就漸漸不去看舊物了,也不再刻意地想念蔣如。保持著平常的心態,反而做夢夢到蔣如幾次。

夢裡,他們還是同學的時候。蔣如會在操場的看臺上看他打籃球,在音樂教室外面,拿著本書等他。

甚至,有次,夢裡的蔣如還和他對話。背景是舊時學校的一棵大梨樹下。

飄飄蕩蕩的梨花,在春風裡,像是在期待著一場約定。然後,紛紛揚揚地落下一地的花瓣,像是萬千的雪花落了下來。

兩人站在樹下,蔣如沒有看他,只是看著地上沾染了點點棕灰色泥土的梨花花瓣。

何瑾直挺挺地站著,忽然,一股難以形容的悲傷和無助湧上心頭,看著蔣如白皙如瓷的腕子,何瑾開口了。

“小如,你來了。”直到說話的時候,何瑾才發現自己的聲音,艱澀的厲害。

“小瑾,好久未見。”

春風微拂,吹動著蔣如烏黑的長髮。一朵白色梨花吹落,落在蔣如的發上。

一時,何瑾的眼眶熱了。

在蔣如面前,何瑾感覺自己就像是個孩子,可以肆意地幼稚。

只是……她終究是沒有等到小滿長大,沒有等到自己變老。

夢裡是不講緣由的。

何瑾心中有無數的話要傾吐,卻怎麼也開不了口,只能看著蔣如,眼中血絲浮現,企圖蔣如透過自己的眼神來領會自己的意思。

奈何,蔣如只是看了他一眼,便收回了目光,再也沒有看他了。

蔣如的聲音,還和以前一樣,溫溫柔柔的,像是春日裡的棉絮,讓人心中熨帖。

夢裡的何瑾,看著蔣如淡色的唇一開一合,說著讓他傷心,卻又妥帖的話。

“小瑾,我要走了。你和小滿,不要等我了。”

“小瑾,忘了我吧。”

“小瑾,不要辜負。”

“……”

風捲著飛舞的白色花瓣紛紛揚揚,那個溫柔的姑娘早就不見了身影。周圍空空蕩蕩,何瑾的心似乎也空了下來。

醒來後,何瑾像是瘋了一樣地把蔣如的照片,衣物,以及一切的一切找出來。

盤坐在帶有蔣如氣息的所有物品裡,何瑾把何小滿送到鄰居家裡玩。之後,自己在房間裡待了兩天。

各種過往如走馬燈一般在眼前晃過去,何瑾那兩天,不敢閉上眼睛,望著虛空的某點發發呆,想想和蔣如的過往,痛哭幾場。

再次從房間裡出來,何瑾除了瘦了些,便沒有其他異常了。把過往埋葬在記憶裡,倒也是一件很好的處理方式。

時間能治癒一切,撫平傷痕。

至少,何瑾現在,已經把蔣如放下了。對蔣如,現在有的,似乎也只是一種類似親情的感覺。

他和蔣如,有小滿。小滿身上,有兩人共同的血液。

把小滿撫養長大成人,像蔣如一樣善良正直。

他也該去尋找自己的幸福了。至少,也不能辜負薛菁的喜歡,也不能欺騙自己的心。

在這個時候,他更是不能放開薛菁。

回到房間,何瑾把房門關上,躺在了床上。

也許是小滿的話,讓他突然響起了蔣如,讓他再次想要看看蔣如的照片。何瑾害怕,某一天,他會忘記蔣如的樣子,就像忘記自己逝去的家人一樣。

那人的面貌漸漸模糊,身形漸漸在腦海裡消失。最後,連那人的事蹟,也有可能會消失在遙遠的記憶長河裡。

太可怕了。

何瑾想想這種可能,不禁摟住了自己。哪怕是要和薛菁在一起,他也沒有要把蔣如全然忘記的想法。

至少,作為小滿的母親,她該在自己的記憶裡印下痕跡。

就像,那一樹紛紛揚揚的白色梨花,那風中搖擺的裙襬,房間裡的童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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