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媽媽在陸西臣走開的時間裡，和顧瑤確實說了一些話。
有些羞人，卻也本應該去思考的事情。
顧瑤現在想想，還覺得心裡一陣陣熱燙，帶著一絲絲愉悅和一絲絲緊張。
顧瑤把腦袋真在靠背上，隔著車窗數著經過的一個個小店。
車窗外，依然是一片銀裝素裹，好一片空茫的白色世界。車窗裡，呼吸間，朦朧的水汽籠罩在窗玻璃上，留下一片模糊的印子。
“西臣。”顧瑤看著模糊的水跡，突然開口。
“嗯？”陸西臣沒有轉頭，手上方向盤輕劃，正從一個紅綠燈口左轉。
顧瑤看著窗外模糊的路上車流，等到轉了彎，才慢慢開口道。
“西臣，我們現在要個孩子，好不好？”忍了忍，顧瑤還是轉過頭來，去看陸西臣的表情。
“……”
陸西臣一時間怔住，完全沒有反應過來。那一瞬間臉上的茫然，讓顧瑤也是一愣。
“誒，看路。”看著陸西臣投過來的視線，顧瑤晃晃手，指了指路面。
這次，陸西臣回答得有些快，“如果你不介意孩子出生，我不在家。”
說著，陸西臣話音有些澀。但是顧瑤並沒有察覺到，她只是有些難過。
陸西臣察覺到身邊的沉默，眼睛看著前方平滑的道路，和流動的車輛，眼睛裡似乎閃過什麼。
反光鏡裡面，陸西臣的下頷有些繃緊，薄唇抿成了一條單線。
車子慢慢劃過路面，和窗外的冰涼隔離開來。
顧瑤看著窗外的風景，很快的，也慢慢睡了。
睡夢裡，似乎回到了那個帶著青春澀意的高中時候。
漂亮的海棠花蜿蜒成片，新生的綠色葉片掩映在粉色的花簇裡。空氣裡，有著淡淡的花香，清新怡人。
顧瑤站在角落的一朵海棠花樹下靜看，有淺色的花瓣從樹上掉落，她伸手去接，卻一個也接不到。花瓣像調皮的精靈，紛揚著從她手邊指縫裡落下去。
遠處有嘈雜人聲，是體育課集體活動之後四散開來的同學。
顧瑤一人在這裡獨享靜謐時光，葉片悠悠，光線淺淡，彷彿時光也慢了下來。
直到……
一群喧鬧驚擾了她。
無意中聽到陸西臣的聲音，他正和賀樓在乒乓球檯那裡打乒乓球，乒乒乓乓的聲音，帶著少年飛揚清亮的聲音。
風也變得慢了，顧瑤在海棠樹的遮蔽下，去看她的心上人。
陽光下，少年的腦袋毛茸茸的，像是多了一層金色的毛邊。少年手臂的一接一收中，可以看到飛揚流逝的青春。
少年恣意飛揚地潑灑著自己的青春姿態，帶著汗水和飛揚的黑髮。而熙熙攘攘的花樹後面，有一個安靜喜歡的人。
那個人，靜的不被任何人注意到，帶著怯怯的小心，和熾熱的感情。
誰都沒看到，只有風知道。
風打著旋從少年身上拂過，捲起一綹黑髮，又掃過開得嬌豔的海棠花，看過女孩面前，溫溫柔柔地繾綣，然後帶著陽光的暖意，悄然離開。
顧瑤已經不知道，自己夢到的，到底是真實發生的，還是曾經夢到過的了。
暗戀——被拒絕——默默喜歡，這中間有無數的時間，經歷了無數的日升月落，歲月流轉。
顧瑤只能在一點一滴的細節裡溫暖自己，像勤勞的小松鼠，把自己心愛的松果悄悄儲存，然後慢慢消化。
顧瑤不知道，自己經過了多少的失望與沮喪，才能堅持到這個人。
但是，所有的心酸與委屈，也在見到他的一剎那，消失的無影無蹤。
醒來的時候已經挺晚了，顧瑤認為。
傍晚的夕陽潑潑灑灑地鋪了半邊天的晚霞，紅的嬌豔，橙的可愛，就像是潑灑的昂貴顏料，不要錢地撒了一通。
顧瑤看著滿天漂亮的金色與橙色，突然靈機一動。
顧瑤自己挺喜歡吃橙子的，尤其是雲南的褚橙。甜甜的，很好吃。
所以，顧瑤在想，要不要，給小孩起名叫橙橙呢？可愛萌軟的名字，無論男孩，還是女孩，好像都挺不錯的。
只是一剎那的想法，顧瑤也沒有和陸西臣講。總覺得，講了的話，顯得自己很心急的樣子。
好吧，顧瑤心裡，其實也有些貓抓一樣的糾結。
想有個孩子吧，陸西臣馬上就要離開了，沒有父愛的童年多麼不幸。同時，顧瑤也不想剝奪陸西臣看小孩出生的權利。
但是呢，不有個孩子，顧瑤又覺得。陸西臣走後，自己該怎麼過呢？好不容易和心上人同居結婚了，再重新返回獨自一人生活，好孤單。
同時，陸媽媽臨走前說過的話，顧瑤又覺得自己需要考慮考慮長輩的意見。
真的挺糾結的。
想著想著，顧瑤就又睡著了腦袋磕在窗玻璃上。
某個紅綠燈前，陸西臣把顧瑤的腦袋挪了挪，然後靠在自己肩膀上。
到了小區地下停車點，天已經暗了下來。幸好，陸西臣剛剛點了外賣，已經剛剛就送到門口了。
難得，這天晚上，陸西臣沒有心情做晚飯。側頭看了看顧瑤的樣子，陸西臣估計，顧瑤應該也沒有心情做。
車子頓在停車位，顧瑤沒有醒，只是動了動唇，大概想說什麼的樣子。但是，唇動了動，還是沒有講出什麼話來，只是眉頭籠著憂愁。
陸西臣沒有喊醒她，只是手肘支在窗玻璃的沿上，然後支著側臉，也有些疲憊地闔上了眼睛。
過了大概三四十分鍾的樣子，顧瑤手指動了動，眼皮抖了抖，然後迷茫地睜了睜眼睛。一個激靈，醒了。
車子裡開的暖氣很足，不冷。但是，還是有窗外的冷風從窗縫裡透進來，帶著刺骨的寒意。
陸西臣完美的側顏在地下車庫昏暗的燈光裡，顯得面部輪廓格外立體而清雋。
只是，睡著的人明顯在地凝著眉頭，似乎臨入睡，心情也還很不好的樣子。
顧瑤拿出手機看了看時間，晚上七點半。
還好，不是很晚。顧瑤第一反應。
隨即意識到，這哪裡是不晚啊，平時這個點，兩人晚飯都吃得差不多了，馬上就要刷洗碗筷了。
心裡急也沒用，顧瑤安慰自己。
推了推陸西臣的手臂，顧瑤只感覺觸手的料子很軟，裡面的手臂很結實。
是的，她不小心上手捏了一下。
心裡忐忑了一把，顧瑤又想到晚飯吃晚的危害，馬上有了依仗，也不慫了，又使勁推了推陸西臣。
然後，顧瑤就完完整整地欣賞了陸西臣帶著一股子起床氣低氣壓地睜了睜眼睛，然後閉了閉，重又睜開。
一睜眼，也不知道是被嚇到，還是怎麼，陸西臣猛地又閉上了眼睛。
顧瑤表示好懵啊，難道是自己嚇到人了嗎？
在陸西臣面前揮了揮手，看到陸西臣的動作會隨著她手掌的動作而慢慢移動。
顧瑤感覺，這一瞬間，陸西臣很像家裡養的魚魚。遇到會動的物體，眼睛就隨著那個物體滴溜溜轉著，可愛又好玩。
顧瑤感覺有些痛快，痛快在下午那一番不愉快的講話中，自己又能這麼快地安慰好自己，並且從中得到樂趣。
一時間，顧瑤覺得自己，有些時候，可能真的有些缺心眼。不計較，不衝突。
“現在幾點了？”陸西臣剛剛醒過來聲音裡帶著明顯的沙啞。
很磁性，顧瑤感覺，自己耳朵，說不定可以適當懷孕一下了。
不是嗎？陸西臣的聲音明顯地戳中了顧瑤的萌點。
“七點四十了。”顧瑤看了眼手機，道。
“嗯。”陸西臣輕微地點了點頭，然後伸出手來，去開車門。
顧瑤本來想要攔一攔，給他把圍巾戴上的。但是，喊也沒來得及。如此，也沒有了辦法。
索性，自己從車裡走下來，先給自己圍上白色的圍巾。然後手裡拿著自己給他織的灰色毛巾，從車上走下來。
陸西臣反常地在顧瑤下車的時候，在她頭頂擋了擋。
下了車，顧瑤猛然凍得一抖。車子裡多暖和，外面就有多冷。
“喏。”顧瑤伸出手來，把圍巾遞給陸西臣。
“不用了。”陸西臣看了看，拒絕道，“不是很冷，不用麻煩。”
“那也不行。”顧瑤耍賴道。
第一次，顧瑤用這麼嬌嗔著語氣，和陸西臣提要求。
在顧瑤的懇切要求下，陸西臣還是拿起了圍巾，然後在脖子上纏了兩道。
提著陸媽媽讓帶的營養品，陸西臣走在前面，手裡拉著顧瑤的手。
顧瑤有些受用地蜷了蜷指尖。
兩個一前一後、一大一小的身影，就這樣在昏暗的光線裡，牽著手，慢慢、慢慢地走進光明裡。然後，留下淺淺的兩個高高矮矮的影子。
到了樓層，陸西臣提起了門前的兩個大外賣盒子，是一鍋乾鍋和兩份清炒小菜，以及兩份湯。
此時，外賣已經有些溫溫的了，這也多虧了包裹的嚴密。
不過，這已經給他們省了很多事情了。
下車的時候，兩人都感覺到了疲乏。此時，上了電梯，只走了一會會兒，顧瑤也感覺很累了。
有些高興於陸西臣的貼心，顧瑤率先把把外賣加熱的活包在了自己身上，率先走進了廚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