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菁選了酸奶，牛奶就落在了張小芃手裡。
張小芃很依賴薛菁，顧瑤在一邊看著，感覺心情很微妙。
雖然張小芃被薛菁照顧的很好，但是看起來，張小芃是比薛菁大一點的，實際上也是如此。
臨近黃昏的時候，顧瑤把他們一個個地送出家門，陳念和王舒曼一起，蘇唯和宋白一起，張小芃和薛菁被薛零接走。
令顧瑤疑惑的是，薛零看到張小芃的時候，表情很古怪。
但是顧瑤有點喝醉了，所以具體的也不太記得，晃晃腦袋，把屋裡的一片狼藉收拾好，然後一個人窩在沙發上，看書。
顧瑤晚上做了自己一個人的晚飯，然後在她睡覺時，也沒有等到陸西臣。
陸西臣這天依然回來的很晚。
冬天的晚上很黑，黑沉沉的天幕，流光溢彩的車河，傾倒蜿蜒的路燈。
一手掌著方向盤，陸西臣把額前的頭髮往上一擼，露出光潔的額頭。
從車窗外映進來的光斑打在陸西臣身上，投下疲憊的剪影。
關於出國的手續，這些天在曾經的老師的幫助下，已經辦好了。
後續還有工作室的問題，需要陸西臣慢慢來，然後給陸簡足夠的時間來接盤。
說起來，陸西臣辦的工作室是和曾經的學長同學一起辦的。陸簡作為他的助理，對工作室的具體情況更瞭解一些，所以陸西臣也更放心一些。
按照計劃，他走的時候，是和孫靜雅一起的。
這次出國的機會是由孫靜雅的父親一手促成的，孫靜雅的父親就是陸爸爸口裡的非常敬佩的一名大學教授，早年出國定居的那位。
也因此，陸爸爸一直想要促成陸西臣和孫靜雅的婚事。現在，雖然這個願望已經註定完不成，但是兩家的關係也從另一方面得到了鞏固。
因為孫靜雅的懷孕，她出國的時間得以延遲。也因此，這次出去，他們兩人不能一起，他們會在之後才能見面。
陸西臣先前只是把自己出國的事情告訴顧瑤，但是具體的卻是沒有講。
陸西臣看著前方閃爍的車燈，眼裡明晦不辨。他在想，自己要找個怎樣的時機告訴顧瑤。
男人的第六感告訴他，顧瑤對孫靜雅的存在有著敵意。雖然，陸西臣沒有想到產生敵意的原因。
瞥了一眼時間，已經是晚上十點整了，也不知道顧瑤睡了沒有。
車速漸漸快了起來，前方的車越來越少，陸西臣在十點一刻的時候到了家門口。
打開門，玄關處和客廳的燈是開著的，但是主臥房間的門緊緊閉著。
應該已經睡了。陸西臣心裡的第一反應。
魚魚在客廳的一角睡著，聽到他的腳步聲，只是抬了抬頭，然後甩了甩尾巴，繼續睡了。
隱隱的，陸西臣聞到了酒精的味道，靠近陽臺的地方，有幾個疊起來的榻榻米。
來了客人？
開啟雜物間的門，陸西臣果不其然地看到了幾個酒罈的位置已經空了。
也不知道是真的睡了，還是喝酒喝醉了。陸西臣傾向於後者。
問題的答案陸西臣並不在意，疲憊的身體讓他的神經也開始疲憊起來，只有溫熱的水才能拯救他。
顧瑤睡覺的樣子很乖。
陸西臣開啟床頭小燈的時候，特意在顧瑤身前攏了攏，以防她被燈光給刺到。
和顧瑤在一起，陸西臣感覺自己多了很多有意思的習慣，也多了很多耐心和體貼。
如果放在以前，陸西臣是絕對不會做這些事情的。
一個簡單的晚安吻，陸西臣揭開一角被子，鑽進去，很快也睡了。
難得的舒適感，那種有人暖被窩的幸福，讓陸西臣夢裡也保持著愉快的心情。
猶記得小時候，他第一次和父母分房睡，大概是三四歲，還是五六歲的時候。
剛開始，他也有一段鬧騰的時間，指責爸爸霸佔了媽媽，媽媽偏心，不和自己一起睡。
然後陸爸爸就義正辭嚴地跟他講，“小臣臣，等你長大了，就有人給你暖被窩了。媽媽是專屬於我的，也只會給我一個人暖被窩。”
當時聽了，小陸西臣是很生氣的。後來，隨著慢慢長大，他也漸漸忘記了這些。
今晚，難得的，他又夢到了那段時間。
薛零接到人的時候，還以為自己眼睛花了。直到看到薛菁促狹的眼神，這才確定自己確實沒有看錯。
心裡猛然的驚怒讓他差一點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還是靠著使勁掐了掐手心才得以鎮靜下來。
薛菁看著一臉懵逼的薛零，心情十分愉悅。招了招手，讓大概在夢遊的薛零走過來，一起把張小芃扶著走。
後面，薛菁實在是受不了薛零磨嘰的樣子，然後把張小芃往薛零身上一推，自己徑直往前走了。
“做什麼？”薛零一個踉蹌，差點沒有扶住人。
“你慢慢走，我先撤了。”薛菁做了一個鬼臉，然後腳步輕快地走了。
薛零看著薛菁的背影，內心爾康手招了招，發現薛菁走的如此乾脆，只得無奈低頭。
懷裡的人面頰酡紅，因為喝了酒，身上帶著酒氣，不濃，反而很香。沾染了醉意的眼睛有些溼，燈光映著，像打了金色的碎金。
嘴巴輕輕開闔著，露出雪白的貝齒。薛零看著，內心的憤怒早就化為了滿心的不解和眷戀。
這就是他喜歡的人，曾經背叛他的人。
薛零不知道為什麼薛菁和她還有來往，還把她帶到自己面前。薛菁的心裡像經過了過山車一般，忽地往上，忽地往下，但總沒有落地的時候。
薛零確定薛菁不會害他。所以，是她後悔了嗎？後悔離開他，後悔騙了他。
也許，沒有欺騙，只是誤會呢？薛零內心假設著，僥倖地想到。
不管如何，舊的傷疤還在，我們總希望，能夠得到救贖，得到幸福。
薛零如今就是如此，他確定自己還愛著懷裡的姑娘，確定自己很長一段時間根本忘不了她。
夜色漸漸濃了，溫度也慢慢冷了下來。
薛零把自己的外套脫下來，然後一個用力，把張小芃背了起來。
不沉的重量擔負在薛零身上，彷彿帶著他回到了那一段美好的時光。
如火的鳳凰火，高高的山崗，美麗的琴音。
臉頰上難以避免地有溫熱的呼吸觸碰，薛零一步一步地走著，有種想要走到天荒地老的衝動。
下一刻，冷冽的寒風吹的他一個哆嗦，然後快走幾步，來到車上。
又靜靜如痴漢般看了張小芃幾眼，薛零突然意識到一個嚴肅的問題。
回頭一看，薛菁果然不在後面。
心裡先是一驚，然後一沉，薛零立刻從口袋裡拿出手機。
手機在他手裡迅速地震動起來，是薛菁的，薛零趕忙接住。
“喂，假如你要找我的話，就不用了。因為，我被薛彥接走了。”
“……”
不等薛零有什麼回答，薛菁就直接掛了電話。
還想繼續打回去，手機又“叮咚”兩聲，是來自薛菁的微信資訊。
【哦，今晚你就在外面住吧。我回去是要鎖門的。】
【還有，記得把握機會呀。】
【小芃很喜歡你的。】
【不怕告訴你，你記得保密。這次酒醉計劃，是小芃計劃的呢。】
【嘿嘿，祝你好運啦。】
看著一長串的資訊，薛零感覺自己的大腦突然盛進了不一般的東西，然後隨即被一種莫名的力量掌控。
毫不猶豫地打了方向盤，薛零轉向另一個方向。
而那個方向的沿途，有他的私宅，他為自己結婚買的房。
如今，孤零零的房子，終於等到了它的女主人。
薛零記得，張小芃的酒量很好。他懷疑，她現在並沒有醉。
薛零自然不會那麼莽撞地做什麼，只是，他想把張小芃留在家裡，問問那曾經失去聯絡的三百四十五天，他們之間來不及解釋的一段。
窗外璀璨的燈光隨著風一般的車流瀉一地，然後，在遙遠的地方變得黯淡。
很晚了，薛零看了眼張小芃，平時吝嗇於微笑的他，也忍不住地勾了唇。
在他沒有注意到的暗處，張小芃舔了舔唇，眼睛在眼皮下動了動，然後“嚶嚀”了一聲繼續裝睡。
薛菁坐在車裡，從雜物盒裡拿出一杯溫熱的牛奶，然後插上吸管，抿了一口。
“哥，他們會成吧？”
“大概。”薛彥沒有把話說死。
“那他們要什麼時候結婚呢？”薛菁好奇。
“這個，看他們。”薛彥一如既往地客觀評價。
“哦哦。”薛菁把臉往圍巾裡塞了塞，然後看著薛彥的側臉，試探道，“那哥你有喜歡什麼樣的女孩子嗎？”
“不用為我擔心，阿菁。”
這次，薛彥頓了下，才慢慢道。
“可是媽媽很著急啊。”薛菁晃著腦袋。
“還有薛零。”
沒頭沒尾的一句，之後，薛菁怎麼問，薛彥也不開口了。偶爾幾次，薛零也只是點點頭，搖搖頭，多餘的反應卻是沒有了。
無聲地朝車窗外嘆了口氣，然後看到車窗上細小的六角雪花。
“下雪了。”
恰好在一個紅綠燈口，薛彥把車子緩緩停下來，往外面看了看。
果然，漂亮如棉絮的雪花又落了下來。薛彥隔著玻璃看著，橙黃的燈光灑在零碎的雪花上，鍍了淺淺的金色。
這是今年的第幾次下雪了？
每一次的下雪，似乎都是這麼安靜冷酷的晚上，裹挾著凜冽的寒風，轉瞬覆蓋了廣闊的空間。
綠燈亮了，車子繼續前行。薛菁在薛彥沒有注意到的間隙，在車窗上哈了口氣，然後悄悄地畫了一個愛心。
很快，一層水霧又瀰漫了開來，小小的愛心變得模糊，最終化成溼漉漉而斑駁離奇的痕跡，隨著凝聚的水珠落下來。
薛彥的態度讓薛菁迷茫，一如漆寒夜裡的雪花，飄飄然而不知所歸。
而雪花可以沒有歸處，薛菁卻希望自己哥哥的幸福有個歸處。不需要太豪奢，不需要太華麗，只需要哥哥覺得舒適。
顧瑤第二天一大早起來，身側已經沒了人影。
摸了摸身側的凹陷，顧瑤確定昨晚陸西臣回來過，且就在她旁邊睡著。
因為這一天不是很忙碌，顧瑤晚上回家的挺早。
大概三四點就結束然後下班了，顧瑤本想早點回去，又被薛彥邀請，去了最近的花鳥市場。
事情是這樣的……
剛剛下班，顧瑤為了最快地衝回家裡，幾乎在一分鐘之內，就把需要帶回家的東西給收拾好了。
這也方便了薛彥。剛剛出辦公室，薛彥就直直地衝著顧瑤過來，然後看著她正準備離開的樣子，嘴角一勾，邀請的話就說出來了。
“最近感覺怎麼樣？”薛彥給顧瑤點了一杯焦糖瑪奇朵，然後自己捧著杯苦咖啡道。
不知什麼時候起，好像所有人都知道了顧瑤喜歡和焦糖瑪奇朵的事情。
顧瑤初時還有些好奇，如今，她已經開始努力變得更加成熟穩重了。
不過，顧瑤感覺兩人很神奇，在花鳥市場旁邊的小店喝咖啡。
“你想買什麼小動物？”顧瑤突然問。
“你呢？”
“我當然喜歡貓了，不過，我家裡現在已經有了一隻了。”而且，我只是陪你一起的，好伐！
顧瑤看向薛彥，似乎在等著他的回答。
“你覺得什麼比較好養活？”薛彥有些期待地看著顧瑤，似乎顧瑤知道答案似的。
“那你比較喜歡小狗呢？還是小貓，抑或是小兔子小麻雀，還是小倉鼠呢？”
“我其實，也不太清楚。”薛彥猶豫了一下，道。
“啊？”顧瑤驚訝加無奈了。
不知道喜歡的，自己又該怎麼幫助呢？
彷彿是看出顧瑤的疑惑，薛彥笑笑，然後開口道，“只在這邊看看，有喜歡的話可以買一隻放家裡，沒有喜歡的話就算了。”
“哦哦，好的。那我們把這個喝完，再過去吧。”顧瑤舉了舉自己手裡的焦糖瑪奇朵，實在不想浪費它的一點一滴。
“嗯。”薛彥溫和笑笑，繼續面不改色地喝著自己的苦咖啡。
顧瑤看著薛彥氣定神閒的樣子，和他手裡黑漆漆的咖啡，心裡打了個咯噔。
這人，是多享受苦的食物和飲料呢？喝了那麼些。
只是，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錯覺，顧瑤感覺薛彥的眉眼間，帶著些許的苦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