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是大明子民,就沒有貴賤之分;就算是封建社會,也都是人,又豈能有奴隸?

所以,皇帝首先要在法律上改籍為良,取消什麼賤民不得科舉、要穿識別性服裝等歧視侮辱的規定。

後世人的思維和習慣,讓皇帝看不慣賤籍制度。豁除賤籍,同時又能解放生產力,是進步的、開明的善政。

薛貞不知道什麼解放生產力,但皇帝這確實是仁政善舉,恭維馬屁一點也不為過。

“賤籍已削,與編氓同列,若再有虐待、打殺之罪,刑部當嚴懲不貸。”皇帝並沒為薛貞的馬屁拍昏了頭腦,面色嚴肅起來,鄭重地交代。

賤籍之民不僅被歧視,還被苛待。比如寧國的世僕,有如奴隸,良民可隨意打罵虐待。甚至還有賤民被良民打死,而良民不受法律制裁的例子。

萬事開頭難,皇帝深知這個道理。

一道聖旨頒下,不可能制止所有對於賤民的苛待,連地方官府可能也不會太過重視。

所以,在新政策推出後,皇帝要抓幾個典型,狠狠地處置,以儆效尤。

而這也是皇帝習慣性的做法,不僅是薛貞,其他有心的臣子也應該能夠猜到。

其實,不光是朱由校,歷朝歷代都差不多是同樣的套路。為了給新舉措站臺助威,有助推行,或是殺一儆百,或是千金重賞,總跑不出賞罰這兩個字。

“微臣明白。”薛貞躬身說道:“誰敢藐視王法,不論官階權貴,微臣定嚴懲不貸。”

見薛貞領會了自己的意思,皇帝才緩和了語氣,又慰勉了幾句,才讓薛貞告退而去。

豁賤為良,雖是善政,但皇帝並沒有全部削除其籍。比如浙江惰民,廣東疍戶,皇帝還有深意。

而且,在聖旨正式頒下前,皇帝還給浙江、福建、廣東、湄公省巡撫下了密旨,要他們遵照執行。

除了這些地方巡撫,皇帝還給了海商總會格外的恩典。

李旦的義子李國助,現在就帶著聖諭和銀元,來到了廣東。跟地方官府打過招呼後,自有官差相助,帶著他和從人先到了粵東一帶。

“四民之外,另有一種,名曰疍戶,不許陸居,不列戶籍,以船為家,計丁納稅於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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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籍對疍家的零散記述不絕如縷,“方言猶操蠻音,以邑裡猶雜蛋夷故也。”

句中“蠻、夷”二字表明。在早期定居於廣州的中原人的觀念裡,土著疍家乃是異類。

所以,疍家人受不到陸居百姓的認同,官府也不把流動漁民入冊,死後不準在陸地埋葬,只好葬在沙灘形成的沙崗地帶。一些沙墳逢大雨後,屍骸拋露。野狗爭食,悽慘無比。

有沙田民歌唱:沙田疍家水流柴,赤腳唔準行上街,苦水鹹潮浮爛艇,茫茫大海葬屍骸。

官府除豁賤籍,並不能馬上就改變存在於人們心中根深蒂固的傳統觀念。

比如疍戶被岸上人蔑視,不準穿鞋、不準建屋、不準與岸上人通婚等等。某些規矩並沒有法律條文,但其制約力卻比官家規定還強。

當然,有些疍戶也是生活習慣使然,或是不想看岸上人歧視的目光,並不願上岸居住,覺得水上人家的日子也不錯。

儘管疍戶不列民籍,但賦稅也是要交的,也要服從官府管束。所以,官差熟門熟路,找到領頭人,約定時間,把疍戶集中起來宣佈朝廷新政。

到了日子,疍戶們都準時來到岸邊集合。心裡都是忐忑不安,不知道官府對他們這些賤民又有怎樣的苛刻律令。

李國助穿著民爵服飾,笑眯眯地打量著下面幾百男女老少,想著是動員的人越多越好,先撈個實缺縣太爺乾乾。

“李老爺。”官差對持有聖諭的這位民爵還是相當恭謹,眼見人都聚齊,躬身道:“人差不多了,請您訓話。”

李國助拱了拱手,說道:“多謝相助,事後某有重謝,萬勿推辭啊!”

“份內之事,不敢言謝,不敢言謝。”官差連連謙辭。

李國助展顏一笑,上前掃視著眾人,朗聲道:“某乃欽賜六品民爵李國助,今日來向諸位傳達朝廷政策,與諸位息息相關,甚至是關係到子孫後代百年的大事情。”

眾人面面相覷,都是迷惑不解,不知道這麼大的事情,對自己是喜是憂。

李國助故意停頓著,就象是要賣關子似的。

“又會有什麼好事?難道是請咱們上岸住?陸地上的人也看不起咱們。”

一個老者瞪了一眼自家的孫女,制止了她的嘀咕,心想:請疍戶上岸居住,恐怕也不能輕易答應,除非劃出塊地方來單獨設村。

李國助面對沉默的人們笑了笑,說道:“朝廷有令:疍民願遷往湄公省生活者,削除其籍,改入民籍。雖入民籍,亦可操持原業,並可由官府於岸上劃地建屋居住。”

人群發出哄的一聲,都被這個訊息所震驚。互相交頭結耳地議論,響起了竊竊私語。

李國助含笑看著,等嘈雜聲稍小,又開口說道:“湄公省乃是我大明疆土,便在原佔城國南面,沃土千里,河流縱橫,可是聞名的魚米之鄉。”

說著,他伸手示意從人開啟箱子,裡面滿滿的白花花的銀元閃射著陽光,令人有目眩之感。

“響應朝廷號召,願往湄公省者,若上岸耕種,官府分與田地,獎勵耕牛一頭;繼續從事水上營生者,獎勵銀元十塊……”

又是田地,又是耕牛,又是銀元,李國助可謂是拿出了全部的誘惑。

人們再次被震驚,紛紛議論,聲音比剛剛還要大。

終於,一個老者站了出來,執禮甚恭,開口說道:“敢問李大人,湄公省離這裡有多遠?是否能單獨劃出一地設村,容我等疍民居住在一起。”

李國助爽快地一揮手,說道:“劃地設村,絕沒有問題。至於到湄公省的路程,由廣州坐船向西航行,三五日便到。”

大多數疍民都世世代代地望岸興嘆,希望能在陸地上謀一立家之地、埋骨之所。

如今,這個已經被認定此生無望的願望突然就實現了,激動、興奮、疑慮等情緒混雜,讓多數人一時不知說什麼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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