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卿且去飲宴,朕的喜酒,還是要多喝幾杯的。”朱由校笑著說道:“明日呈上奏疏,朕即有恩旨,拜徐卿為東閣大學士。”

徐光啟趕忙躬身辭謝,“臣未有尺寸之功,陛下擢升太速,恐……”

朱由校一擺手,打斷了徐光啟,說道:“朕意已決,卿不必辭,且退下吧!”

徐光啟張了張嘴,也不想在這個日子惹皇帝不痛快,施禮拜謝,退了下去。

朱由校伸手掏出隨身攜帶的小本本,把徐光啟說到的幾個名字記了下來。

李之藻,學識淵博,嫻於天文歷算、數學,“曉暢兵法,精於泰西之學”,與徐光啟交情莫逆,現任光祿寺少卿,兼管工部都水清吏司部郎中事。

孫元化,徐光啟的學生,明萬歷四十年中舉,從徐光啟學習火器和數學,只因熱心西學,未能考中進士,遂放棄科舉功名,潛心研究西學。

徐光啟還舉薦了“熟諳西器”的郭士奇和張濤,“請為贊畫,分理經營,成效必速。”

朱由校對這些都一一照準,並拔內帑三十萬,於北京城外建立“兵器火藥局”,全力支持徐光啟等人的軍工事業。

同時,朱由校還把皇莊交給徐光啟等人管理,想試種什麼就種什麼。當然,今年主要還是已在北方試驗過的地瓜,以及土豆的試種推廣。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九五至尊的皇帝,為什麼還要設皇莊作為自己的私產呢?這就要從頭說起了。

皇莊之始是在成化年間,剛即位的皇帝朱見深沒收太監曹吉祥的田地,改為宮中莊田,也就是皇莊。

皇莊的設立,其實是開了明代土地兼併的先河。朱見深的皇莊,很快就遍佈順義、寶坻、豐潤、新城、雄縣等處。

到他的兒子孝宗弘治時候,在京畿內的皇莊有五處,面積達12800頃。

他的孫子武宗朱厚燳即位一個月內,就在大興縣設皇莊七所,並陸續發展到昌平、真定、保定等地,十年內使皇莊的面積達到37595頃零46畝。

土地兼併無疑激化了社會矛盾,在京城附近大增的皇莊,就直接導致了正德年間河北霸縣的劉六、劉七起義。

而且,皇莊的管理非常混亂,“佔土地,斂財物,汙婦女”等行為時有發生,引發了不小的社會問題。

所以,嘉靖初年曾在表面廢止皇莊,改稱官地,但不過是換湯不換藥。

朱由校也是在徐光啟的奏疏中,才知道自己竟然還是個大地主。既然徐光啟想推廣種植,他也慷慨地把皇莊交給徐光啟等人管理。

當然,對於設定皇莊,朱由校也明白這是與民爭利,是在毀壞王朝統治的經濟基礎。

要知道,皇莊雖然多達幾萬頃,但相對於全天下卻是不起眼的。可上行下效,皇帝佔了,宗室國戚文官武將還能落下?還有官田、學田……

所以,朱由校在想著如何先砍自己一刀,把皇莊歸之於民,然後再向其他侵地的王八蛋們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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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說這皇莊的收入,可都是朱由校的私房錢,砍一刀也是甭心疼的。可這個榜樣還得做,否則難以服眾。

只是朱由校還沒想得完善,在沒有好辦法之前,他也只能先這麼維持。

黨爭誤國的文官集團,當豬養廢的宗室藩王,激化社會矛盾的土地兼併,腐敗墮落的官僚,積弊難振的衛所兵制,即將到來的小冰河期,更有肆虐遼東的後金大敵……

朱由校放下了筷子,連口中咀嚼的菜餚也似乎沒有了味道。

“把這四個菜送去乾清宮,讓……”朱由校用手在桌上隨便劃了一下,吩咐王體乾,“讓白娘娘嚐嚐。”

王體乾躬身應著,叫過宮人,把菜餚裝入食盒,送去乾清宮。

少年皇帝剛才吩咐時的停頓,王體乾很敏感地察覺到了。他猜這幾個菜主要是皇爺賞給張裕兒吃的,卻又不好意思,才改成了白娘娘。

皇爺是個念舊的,是個有情有義的。王體乾覺得又對少年皇帝多了些瞭解,正好看到一個少年笑著來敬酒,忙出聲提醒皇爺。

朱由校看著走上來的十來歲的少年,調侃著笑道:“由檢哪,小孩子可不好喝酒,當心醉了讓人笑話!”

沒錯,這便是朱由校的異母兄弟朱由檢,歷史上的崇禎皇帝。他比朱由校小六歲,今年才十一。

朱由檢捧杯躬身,笑著恭賀道:“由檢祝皇兄大婚之喜,祝皇兄與皇嫂舉案齊眉,早添貴子。”

呵呵呵呵,朱由校笑著點頭,伸手示意王體乾搬個繡墩來,“這些話兒是誰教你的,雖是民間俚語,朕聽得倒是高興。”

朱由檢見討了皇兄歡喜,小孩子也挺樂呵,在繡墩上坐下,對皇兄說道:“由檢是聽宮人講民間婚俗,自己記下來的。”

朱由校笑著端杯示意,喝了一小口,說道:“該為吾弟建府封王了。只是遼東、西南戰事未停,建府的花費怕是不多,倒是委屈由檢了。”

朱由檢雖未成年,可到底是男人。後宮有了皇后和嬪妃,他自是不太方便再居宮中。

“皇兄這般說,倒讓臣弟慚愧了。”朱由檢對此好象並不太在意,拱手道:“國事艱難,皇兄大婚的花費亦是減了又減。臣弟的府宅但能住得,也便很好了,皇兄不必為此介懷。”

朱由校看著這個小少年,心中的情緒很複雜。

大明之亡,其中固然有天災人禍、黨爭不斷、積重難返等種種原因,但崇禎也絕對是難辭其咎,負有不可推卸的責任。

可以說,崇禎既無治國之謀,又無任人之術,且嚴苛、猜忌、多疑。

雖然“雞鳴而起,夜分不寐,宮中從無宴樂之事”,可他越勤政,形勢就越是糟糕。

但此時苛責朱由檢卻是毫無意義,一個小屁孩,後世還在上小學的年紀,還能為沒有發生的事情而對他訓斥,或者說是埋怨。

朱由校收起了複雜的思緒,微笑著問道:“吾弟最近在讀什麼書,說給朕聽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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