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這樣看問題,那就太簡單淺薄了。

後金想要繞襲大明,首先要解決的是後顧之憂,要做好三項準備:徵撫蒙古,降服朝鮮,擊垮東江鎮。

即便現在還沒有東江鎮,另外兩個目標也未實現,遼西明軍也沒到被打得龜縮不敢進一步的程度。

而朱由校的重沿海,大力扶持東江鎮,恰恰是讓後金不能離巢遠襲的一個因素。

令朱由校感到欣慰的是,孫承宗聽了他的解說,對於重沿海給予了大力支持,認為“恢遼全著,必資於海”。

“會試之後,朕便委派袁師前往登萊,節制登鎮與東江鎮。”朱由校的木鞭指向登萊,說道:“朕已知會袁師,他亦願慨然赴邊,為國解危,為朕分憂。”

孫承宗點頭贊同,說道:“彈壓登萊,非袁公不可。”

停頓了一下,孫承宗拱手道:“臣自請督師遼東,使陛下不復以邊事為慮。”

朱由校沉吟了一下,笑著說道:“孫師大才,朕有更重要的工作由孫師承擔,不必著急。”

如果熊廷弼能守住廣寧,或者說他能在這場大戰中活下來,朱由校還是準備把遼東交給他來處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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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因為看好熊廷弼,朱由校才藉助歷史知識插手廣寧大戰。既是為遼西百姓,為大明將士,也是為熊廷弼。

朱由校起初是想袖手旁觀,藉著廣寧慘敗,既實現了說不出口的戰略收縮,又能藉著問罪王化貞,掃一波東林黨。

但這樣做除了要心狠,還會有一個問題難以解決。那就是熊廷弼全棄遼東,如何問罪?

朱由校當然不想殺熊廷弼,可赦免,乃至再起用“戴罪立功”,豈不是給本來就畏敵如虎、擅長潰逃的明軍樹了個不好的榜樣?

全棄遼西都沒事兒,我敗一仗,丟一城,應該也算不得什麼吧?

所以,朱由校不想給某些人心存僥倖的理由。國法軍紀,豈能兒戲?

除了熊廷弼,朱由校也曾有請孫承宗赴邊的想法。但幾經討教試探,朱由校又打消了這個念頭。

沒辦法,孫承宗的遼東戰略不符合朱由校的分析判斷。

所以,孫承宗與熊廷弼在戰略上也定有分歧,弄到一塊兒豈不是添亂,再來一場“經撫”不和的鬧劇?

孫承宗作為文人,卻擁有極為難得的對武將的包容與信任;算是東林黨,又沒有過分的黨派之見。

儘管孫承宗沒有熊廷弼的戰略戰術,也比不上盧象升的武功膽略,卻無愧於明末名臣、民族英雄的讚譽。

所以,戰略不同,朱由校也要重用。只不過,人盡其才,要把孫承宗用到別的地方。

“我大明歲入不過三四百萬,若在遼西修築堡壘步步推進,並屯兵駐紮,孫師以為需耗費幾何?”

朱由校開始旁敲側擊,讓孫承宗先知道家底,若是不能增加收入,咱玩兒不起堡壘推進戰術。

孫承宗捋著鬍鬚沉吟不語,半晌才不太確定地說道:“十餘萬人馬是足夠的,再加修城堡,造甲冑、器械、弓矢、炮石、渠答、滷楯之具,每年耗費怕是在一二百萬上下。”

一二百萬就燒了高香了,歷史上的明朝興許還能多支撐幾年。

朱由校苦笑搖頭,若是說出歷史上遼西年耗費五六百萬,怕是要把孫老師的眼珠子嚇掉。

況且,就是一二百萬,也差不多是現在朝廷歲入的一半。奢安之亂你不平了,鬧天災你不賑濟啦,衛所的疲敝之兵你不練啦……

“可開民屯軍屯,能省很多糧秣。”孫承宗想到了一個辦法,開口說道。

是滴,你在遼西就是這麼幹的。

可所謂的“拓地四百裡,開屯五千頃,歲入十五萬”,與每年朝廷投入的五六百萬相比,是不是差得太遠了?

當然,朱由校不懷疑孫承宗的廉潔清正,知道他不是要靠大搞土木工程而貪汙撈錢的那種人。

可實際上的情況是,維持關寧錦防線,使遼西軍閥坐大,還養肥了一幫文官武將,卻並沒有起到應有的作用,效率極其低下。

所以,只要遼西堡壘推進戰術開始實施,朝廷就要嘩嘩地投錢。而從內閣六部到地方官員,不知道多少人要從這裡面伸手撈錢。

嚐到甜頭了,這群貪官就會高喊關寧錦防線好啊,就是好啊就是好。敵人拆毀了咱再修,堅壁清野破壞了咱再來嘛!

如果有人提議放棄關寧錦防線,貪官們立馬就會群而攻之,現成的“不思進取、棄土畏敵”的大帽子猛扣。

然後,國家的財政收入,沾血的民脂民膏,就會流入這個無底洞,繼續塞滿貪官汙吏的腰包。

朱由校對孫承宗屯田的建議不置可否,伸手拿出一枚兵棋放在了旅順,說道:“這裡要修築一座堡壘,還要建大的港口,成為永不陷落的鋼鐵要塞。”

孫承宗愣了一下,仔細觀看沙盤,點頭贊同道:“旅順東臨黃海,西臨渤海,與山東之威海衛成犄角,為京津海上門戶。為防倭寇,我朝曾在此建城廓,置重兵,設金州中衛所。”

朱由校呵呵一笑,不再談論軍事,請孫承宗落座,又說起會試科舉之事。

會試主考官為袁可立,副主考徐光啟;殿試考官則由孫承宗和大學士劉一璟擔任。

而殿試的策論考題由朱由校親出,甚至會試的策論題目也被他搶了過去。

“題目嘛,朕已想好,但卻不宜洩漏。”朱由校笑得有點小得意,還有點小狡滑,“重實務輕空談,重能力輕文章,朕此次要取才的宗旨,孫師是知道的。”

孫承宗捋須微笑,似是提醒地說道:“陛下動用內帑資助武舉應試,實為歷朝歷代所沒有的仁君之舉。然會試在即,陛下是不是對文舉也要有所施恩?”

這個——朱由校摸著下巴想了想,說道:“孫師之言甚善,待朕思之。”

又聊了一會兒,孫承宗起身告退,朱由校送到殿門,回身獨坐,還在想著如何對文舉施恩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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