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來容易,要有所行動卻是萬般艱難。

蘇邁此刻經脈盡毀,全身就像石化一般,一動難動,就算那劍近在眼前,他也無法觸及。

百般無奈之下,只好忍痛運起那天隨子的禦寒法子,緩緩吐納。

氣息甫一入體,便被混沌之氣吞噬得乾乾淨淨,如此你來我往,幾個回合後,雖然體內的氣流依然強橫無匹,但感覺身體卻稍自如了些,而痛感也有了緩解。

艱難地抬起右手,緩緩朝那劍體握去,那黑劍亦似也有感應般,青紅之光大亮,特別是那天陰鬼火所形成的血紋,一道道綻開,紅光泛起,似要脫體而出。

當蘇邁終於觸及劍身時,青光大盛,赤青二氣迅速從手心鑽入,化作洪流湧遍全身,和那混沌之氣糾纏起來。

忽寒忽暖,忽緊忽慢,忽輕忽重,一時間,各種感受如百味人生,齊齊湧了過來。蘇邁忽如墜冰窟,忽如被火烤,忽如春風拂面,又忽如烈日當頭。

而隨著體內的氣流纏鬥,外面那濃厚得有如實質的白霧也不斷的被抽空,吸入石室之中並漸趨變淡,石洞內卻已是亂石紛飛,巖崩石裂,轟隆聲此時彼伏,隱隱有墜毀之像,。

不過此刻的蘇邁顯然已無心留意外面的狀況,一心運起天隨子的術法,放開神識,身心合一,以減輕痛苦。

就在他行將入定之時,石室內白霧已然不見,只聽得呼嘯的風聲不斷湧來,而那沉寂許久的黑劍此刻卻發生了意想不到的變化。

先前沉重無比的劍體如被牽引般飄浮起來,懸於蘇邁頭頂,似乎和其體內的諸多氣流呼應,原本佈滿血紋的玄色劍身,如今卻被蒙上一層近乎透明的水霧,青氣圍繞水霧緩緩流轉,而那因天陰鬼火而成的血色紋路卻消失不見了。

蘇邁清晰地感到行經體內的氣流在急速的衝撞中合而分,分而合,最後混成一體,自頭頂百匯破體而出,注入劍身之中。

懸空的劍體受氣流衝擊,急速旋轉起來,隨著劍身轉動,石室的空間似乎正被撕扯一般,隱約可見巖壁和地面開始扭曲,隨後只聽得轟隆一聲,那原本與岩石一體的泉眼突然爆裂開來,地面迅速出現了一條巨大的裂縫,還沒等蘇邁有所反應,整個石室便瞬間掉了進去。

這個深藏地底千萬年的地洞,伴著那消失的混沌之氣,在蘇邁無意施為之下,全部坍塌了。

而就在那泉眼爆裂,石室下陷之時,蘇邁只覺體內一陣熱流泛起,隨後耳邊傳來一陣鳴嘯之聲,石室內有強光閃過,眼前一花,隨後便昏了過去。

……

世事如流,陰陽輪轉,時間就在這不經意中悄然而過。

當蘇邁悠悠轉醒時,雙眼尚未睜開,便聞到了一股濃烈的肉香味撲面而來。

那是蘇邁再熟悉不過的味道,在進入鐵劍門之前,他和天隨子常在村郊荒野外行走,未趕上投棧時,夜宿山林也是家常便飯,這飛禽走獸便成了他們填飽肚子的上好餐食。

而蘇邁又是好食之徒,故而這些年來,別的本事沒學會,烹魚烤肉的手法倒是一流。

在鐵劍門三年,清淡無為,對這吃食自然簡之又簡,故而也是許久不知肉味,此刻突然聞到,立刻便反應過來。

有人在烤肉?

蘇邁聳了聳鼻子,甫一睜開眼,只覺一道亮光迎面晃來,刺得他雙睛一痛,忙閉了閉,還沒來得及再睜開,耳邊便傳來一個聲音:“你終於醒了啊?”

聞言,蘇邁抬頭望去,只見自己身前正蹲著一個粗眉大眼的和尚,抬著一隻不知什麼動物的腿烤得正香,方才那亮光,八成是他的光頭反射而來。

“你是誰啊,我怎麼在這裡?”一轉身爬起來,蘇邁趕緊問道。

“我叫無用!”和尚一本正經地翻著眼前的烤肉,漫不經心地道。

“你是出家人吧,怎麼還烤起肉來了?”蘇邁望著眼前的一切,頗有些古怪。

“我是個和尚,但不是出家人”無用抬起頭,衝蘇邁一笑,一口白牙亮光閃閃。

“既然是和尚,又怎會不是出家人,再說你不出家,你弄個光頭幹嘛?”蘇邁見他這樣子,有些好笑地問道。

“非也,和尚不一定出家,出了家也不一定是和尚,這光頭嘛……” 無用伸手摸了摸頭,嘿嘿一笑道:“是我自己剃的。”說完隨手在火堆前撕下大塊肉,遞給蘇邁。

蘇邁被他弄得一頭霧水,順手接過烤肉,未及道謝,便笑著道:“見過裝神弄鬼,還沒見過假當和尚的,尤其是給自己剃度,大師你還真是佛門中的曠世奇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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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尚呢,是我自己要做的,大和尚說我的佛不在他處,不能度我出家,所以只有自己動手了!”無用無奈地說道,似乎對他口中的大和尚頗有不滿。

“大和尚又是誰?”蘇邁見其性情憨直,頗有好感,好奇地追問道。

“算是我師父,又不是我師父!”無用介面道。

“師父便是師父,怎能是又不是?”聽他一言,蘇邁更是困惑。

“他養我長大,還授我佛法,但又說與我無師徒之緣,所以我就叫他大和尚咯!”,頓了頓,無用又嘆道:“大和尚壞得很,把我寄在廟裡,自己不知跑哪吃肉去了,一年也見不到幾回。”

聽他這麼一說,蘇邁總算理清原故,佛門中講究緣法,強求不得,這小和尚或許日後另有機緣罷。

不過他不關心這個,見無用自顧自地吃起了肉,又有點忍俊不禁,出口笑道:“你好歹也是廟裡長大的和尚,怎麼一點清規戒律都不懂啊,你不僅殺生,還吃肉,不怕佛祖怪罪嗎?”

“阿彌陀佛!”無用念了一聲佛號,隨手用袖子擦了擦嘴,說道:“大和尚說過,佛即是我,我即是佛,我想吃肉,便是佛想吃肉,只不過借我的嘴罷了,心中有佛,喝酒吃肉都是修行。”說完竟又撕了塊肉嚼了起來。

佛門中人隨處機鋒,蘇邁也無話可說,此刻他只想弄清自身之事,忙又問道:“對了,這是何處,我為何會在這?”

“我也不知。這是何處,只知是在天闕山中。”無用頓了頓,繼而道:

“至於你嘛,是我在石頭縫裡刨出來的。”

“刨出來的?”蘇邁一陣納悶,不過轉念一想,那地底石室突然掉進了那裂縫之中,亂石紛飛,自己被石頭壓住一點也不奇怪。

下意識站起身,蘇邁轉了轉,活動了下身體,卻發現行動自如,身上僅有幾處石頭擦破的劃痕,並無其它傷勢,心下竊喜,沒有傷筋斷骨,實屬萬幸。

無用見蘇轉伸手抬腿,轉來轉去的,放下手中之肉,不耐地說道:“別看了,你睡了七天七夜,就算有傷也好得差不多了。”

“七天七夜?”蘇邁聞言,大驚道。

“不錯,還不算你在石頭堆裡的時間。”無用接道。

“這麼說,你在這守了我七天七夜?”蘇邁疑道。

“我佛慈悲,和尚雖殺生吃肉,但不能見死不救啊!

那日我無意中路過,本想抓幾隻野物吃吃,不想卻進到一個山谷裡,發現有半座山都蹋掉了,之後在一個亂石堆裡發現了一隻手,隨手就把你刨出來了,原以為你已喪命,還想著把你埋了,後來仔細一看,見你尚有脈息,應是昏了過去,但死活也叫不醒,只好找個乾淨的地方,等你醒來。

這附近也不知道發生何事,到處山崩地裂的,連個山洞也找不著,就只能委屈你在這地上躺了幾天。”

無用說完,看著地下雜草被壓出的人印,又望了望蘇邁,似乎有些不好意思。

蘇邁聞言,心下大為感動,二人素昧平生,這小和尚不光救了他,還在身邊守了七天七夜,這份恩情,實同再造,想這到,趕緊正了正身體,朝無用一輯到底,說道:“大師深恩厚德,守護之恩,蘇邁……”

話未說完,只見那小和尚一蹦而起,忙擺擺手,嘿嘿道:“無妨無妨,佛說與人方便,自己方便,反正我也無處可去,便在這山裡吃肉喝酒,順便看著你,快活得很,莫要放在心上,省得和尚我不自在。”

蘇邁聞言,知佛家有悲憫之心,度世救人平是尋常之事,便也不再糾結。

抬起身,朝無用一笑,隨手拿起無用給他的烤肉,大口吃了起來。

昏迷數日,一覺醒來,甚是飢腸轆轆,此刻美食當前,自然想要大塊朵頤。

不過等他一日咬下去,卻發現這肉看著鮮香油滑,入口卻是頗為硬實,且口感粗澀,還帶有一股很重的羶味,蘇邁嚼了幾口,忍不住問道:“你這是什麼肉啊,這般難吃?”

“這是奔蹄獸,乃是天闕山中的一種妖獸,平日裡都是成群出沒的,不知為何落了單,便捨身成全了我們!”無用抬起那半邊獸腿,揚了揚,一臉得意。

“這天闕山中,妖獸橫行,各類野獸更是多不勝數,你用不著去吃這難啃的妖獸肉吧?”蘇邁一臉無奈地道。

“說起來奇怪,許是附近山體坍塌的緣故,這方圓數里之內野獸都不見影了,連只兔子都找不著,我又不敢跑遠,所以就只能抓幾隻妖獸吃吃,多少是肉,總比沒有好嘛。”

“那倒也是,不過你這肉烤得不夠火候,而且也沒有佐料,自然肉粗味羶,難以下嚥啊!”蘇邁蹲下身子,接過無用手中的獸腿,望又望說道。

“我平日都在廟裡,難得吃到肉的,以前也只是跟大和尚跑出去烤過肉吃,不過我只負責抓,不知怎麼弄,所以手法還不是太熟,嘿嘿!”,見蘇邁一幅駕輕就熟頗有心得的樣子,無用又伸過頭來問道:“聽你這麼一說,似乎你很熟啊?”

“還好還好,小有所得!”蘇邁見無用一臉急切的樣子,張口說道,轉了轉手中的獸腿,又湊近聞了聞,隨後又道:“光有肉不行,還得有酒有料,方為美味,你先烤著,我去弄點藥草。”

說完將那半邊腿肉遞了過去,隨後轉身便朝一側叢林中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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