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人,敢壞老子好事?”

男子遊目四顧,沉聲喝道。

小巷寂寂,空無一人,只有那雨,卻是越下越大了。

透過重重雨幕,前方隱約可見蘇邁的身影,除此之外,卻是一片迷茫,那出手之人毫無動靜,彷彿那鎮魂符便是自己消失了一般。

“他娘的,給老子滾出來!”男子斷喝一聲,隨後手中紅光泛起,一把靈符像燃燒的火焰般,跳躍著向四周飛去。

只聽得“啪啪”數聲,一團團火光騰起,照得四圍一片光明,而就在那前方院牆轉角處,一個身著黑色勁裝的女子閃了出來。

“嘖嘖,就這點能耐,也想當賞金獵人啊!”

那女子哂笑一聲,右手手指夾著那張符紙,隨意甩了甩,又說道:

“可惜了,這鎮魂符到了你手上,跟張廢張也無兩樣!”

“你是何人,敢截老子的東西?”男子見狀,怒火中燒,斷道。

“和你一樣,你是何人,我便是何人!”女子將符紙隨手一丟,笑著道。

“呵呵,原來是個想分賞金的主啊!”男子聞言,做恍然大悟狀,隨後想了想又說道:“百萬仙券,你我二一添作五,如何?”

此刻巷子裡除了遠處的蘇邁,便是他二人,為免夜長夢多,先穩住再說,等解決了蘇邁,再收拾眼前這女子不遲。

“這主意嘛,倒是不錯!”女子點點頭,見那人神情微動,卻又搖了搖頭,嘆道:“可惜啊!”

“可惜什麼?”男子聞言,疑道。

“這百萬仙券,姑奶奶不打算和別人分!”女子斷然說道。

“小娘皮,非得找死,爺爺就成全你!”男子聞言,明白眼前這女子並無合作之意,也懶得廢話,手一伸,召出一條黑色長鞭,疾如閃電般朝那女子抽來。

女子見狀,倒也不甚在意,向旁一閃,讓過鞭影,隨後輕吒一聲,右手往前一指,一柄薄如蟬翼的白色軟劍疾射而出,朝那男子面門削來。

男子身形微動,揮鞭來襲,長劍擊中鞭梢,火光四濺,那長鞭也不知是何材料所煉,被這長劍一斬而下,竟然毫髮無傷。

“噫!”

女子見狀,頗有些詫異,本以為自己這寶劍一擊下去,那長鞭必斷無疑,不想結果卻大出意料。

看來是輕敵了啊,女子心中一嘆。

隨後手臂揮動,那長劍便如臂使指,忽左忽右,忽上忽下,靈蛇出洞般朝那男子全身襲去。

男子見狀,甚是惱怒,大喝一聲,氣貫雙手,長鞭暴漲,直立而起,如一根拳手粗細的鐵棒,朝那女子直直地砸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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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子見勢,長劍應聲而動,朝那鞭影絞了過去,劍如長繩般,一觸即沾,將那長鞭死死纏住,隨後只聽得女子大喝一聲“起!”。

白色劍光和著重重雨簾,將那長鞭連同對面的男子一起甩到了半空之中。

與此同時,女子左手一段朱綾脫手而去,便欲將那男人捆住。

眼看著朱綾倏忽便至,那男子

竟也不慌,只見其張口一吐,一道電光閃過,打在那長鞭之上,女子只覺手臂一麻,長劍一鬆,那男子便脫開身去,同時隨手一揮,數道靈符打出,小巷之中,頓時出現四個一模一樣的男子。

“替身符?”

女子見狀,訝了一聲,沒想到眼前這其貌不揚的男子還是個符道高手,隨手便能打出如此多道符咒,先前那一道驚雷符,便將自己震得一麻,若非情急之下,威力大減,只怕自己一不小心,便要吃上大虧。

一念及此,忙收攝心神,左手朱綾輕舞,右手長劍飄飛,一時間紅影漫漫,劍光隱隱,漫天的雨水被這劍光攪動,紛紛揚揚向四方激射而去。

“這是什麼劍法?”男子見狀,心下暗自納悶,這女子劍招毫無殺氣,卻像是在舞劍助興。

“哈哈,小丫頭,想給老子舞劍助興嗎?”

男子邊說話間,邊輪起長鞭,硬生生地一抽而去,四道長鞭同時出手。

本以為這一擊之下,這女子不死即傷,不料長鞭打在那朱綾之上,卻如抽中一朵浮雲,毫無著力之感,反而鞭身被那朱綾帶著,不自覺卻隨著那女子的動作而揮動。

“這是怎麼回事?”

男子大驚,自己的法寶竟然毫不聽使喚,跟著那女子的動作而動,任他如何使力,卻是無法帶動分毫。

更為驚異的是,就連他緊握著那長鞭的手,也隱隱開始隨著長鞭而舞動,下一刻,似乎便欲帶著他的身子而轉。

“妖女!”男子神情大變,喝了一聲,隨後叫道:

“你使的什麼妖法!”

“妖法麼,讓你再見識見識!”女子格格一笑,隨後卻見她雙手一合,朱綾和長劍合而為一,漫天劍光充斥在小巷之內,殺氣凜然。

男子只覺身前身後俱是劍氣充盈,毫無一絲縫隙,自己就似身處在一長劍圍成的牢籠之中,竟然寸步難行,而那長鞭似乎也不再是他手中之寶,而是調轉鞭梢,竟朝自己抽來。

一記鞭花,疾如流星,實實地打在他身上,男子只覺胸口一悶,一口鮮血疾噴了出來。

他做夢也想不到,陪伴了自己數十年的法寶,祭了多少亡魂的長鞭,會有一天轉過來收拾自己!

來不及他多想,那漫天的劍氣殺意驟起,下一刻,便要禍臨。

生死關頭,容不得片刻猶豫,只見他左手在胸前一拍,一道金光如耀眼的流星閃過,晃得那女子雙眼刺痛,不由得眯了眯眼,再睜開時,眼前那男子已不見人影,連那長鞭也被丟棄了。

“遁身符?”女子大叫一聲,踩了踩腳,顯得甚是氣憤。

就在她懊惱不已之時,耳邊卻傳來一陣清脆的笑聲,未幾,只聽得一個聲音道:

“臭丫頭,平時讓你修煉你就偷懶,真給你師父丟人!”

“死夜雪,人家不過一時大意嘛!”少女聞言,一臉不悅地叫道,見夜雪在黑暗中走來,突然又說道:

“那人呢?”

“死土裡了,省得埋!”夜雪指了指地下,神情輕鬆地說道。

“有你在,他哪裡還有逃命的機會!”陸欣收起長劍,嘻嘻一笑道。

“我可沒殺他,是他自己撞上來的!”夜雪笑了笑,略做無奈地說道。

“反正都是個死,殺不殺都一樣!”陸欣無所謂地道。

“走罷!”夜雪聞言,不置可否,隨後拉著陸欣手臂,一閃身,便隱入黑暗之中。

夜雨綿密,傾盆而至。

蘇邁傷情片刻,被這大雨一淋,反倒清醒了過來,抹了抹臉上的雨水,甩了甩頭,心知此刻危機重重,委實不是傷心的時候。

再說,就算哭死在這小巷之內,只怕也不會有人理會,明日天明,不過多了一具冤魂罷了。

直起身,轉頭回顧片刻,來時的路上,曲折幽深,空寂而清冷,在蘇邁看來,和先前並無二樣。

只是他不知道,就在不久前,有一個意圖尋獵的人,已然長眠在不遠處的地底之下。

這世界便是如此,你永遠不知道下一刻會發生什麼,也永遠不知道圍繞在你身邊,有多少你不知道的故事。

你把別人當獵物,下一刻,你或許也成了別人的獵物。

蘇邁在萬般無奈下,爭扎求存,意圖驅狼逐虎,利用鐵劍門對那九宮秘法的志在必得對付天琅坊,本以為兩虎相爭,自己或可漁利,而又如何知道,這世事如棋,每個人都是棋子,他想掌控命運,卻又如何敵得過這天道劫數。

本以為自己設計天衣無縫,只等到明日午後,在萬仙樓中唱一出大戲,逼那天琅坊釋放申屠兄弟,自己再圖後計。

誰也沒料到,在這風雨交加的前夜,就他這麼一個名不見經傳的修真界底層小卒,一連串無奈的安排,卻改變了乾元城看似均衡的佈局。

各方勢力在這一夜之後,虛虛實實,真真假假地浮出了水面,多年來的苦心經營,在不經意的一件小事上,格局便被捅破了。

不過眼下的蘇邁自然想不到這麼多,他自顧已然不暇,乾元城的事情更容不到他來考慮,如今他只想找一容身之所,安然度過一或許是最後的一晚。

迎著風雨,蘇邁挺直了身子,毅然向前方迅衝而去,藉著幽幽的些許光亮,他早已辨不清方向,只記得在那小巷盡頭,是一處荒廢的小廟,雖說廢棄已久,但勉強尚可棲身。

這幾日,他不敢住在客棧之內,便每日變換著地方,尋找破廟茅房躲藏,早上剛尋得這小廟所在,見其甚是僻靜,廟內雜草叢生,空無一人,正是藏身的好地方,便決定晚上在此地暫宿。

一路狂奔,兩處院牆高聳,將牆內牆外隔成兩個世間。

那院牆之內,華燈初上,或有鶯歌燕舞,絲竹齊鳴,或有挑燈補衣,夫唱婦隨,一派盛世安寧之像,而牆外奔走的少年,已然顧不得這人間美好,心心念念的,只是那尚有片瓦遮身的小廟,還有那難得的一夜自由。

他不知道的是,此刻的小巷之內,夜雨瀟瀟,冷意森然,他獨自一人,狂奔疾走,而就在那或明或暗的街道深處,高牆院角,或許正隱藏著一張張窺視的面孔,等著他走向最後的歸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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