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話擲地有聲，義正詞嚴。
夏文明後退了一步，愣愣的看著葉天，然後低下頭，近乎嗚咽的低聲說：“這件事我們無能為力，衛生系統沒有一點人脈。這麼多年，只是憑著孫梅自己的努力，一步一步上去的，她為了這個副院長的職位付出了很多，現在如果落選，恐怕心情很長時間都不能恢復正常。我毫無辦法，已經宣佈投降，只是想給自己一個理由。”
葉天伸手在夏文明的肩上拍了拍，沒有再說一個字，直接離開。
如果放在從前，葉天也會放棄。
假如找不到合適的人脈，盲目競爭，只會貽笑大方，成為醫院裡的笑柄。
可是，他確信自己這一次，一定能夠拯救孫梅，讓那位副院長雞飛蛋打。
他直接去了醫院，沒有打電話，敲響了孫梅辦公室的門。
孫梅走來開門，臉上帶著憂鬱的笑容。
葉天微笑起來：“有兩個訊息，一個好一個壞，你想聽哪個？”
孫梅請葉天進去，親自泡茶。
“葉天，別賣關子了，我覺得現在都是壞消息，那位副院長，已經在醫院裡放出風來，說自己必定上位，而且攻擊我以前的業績，五年來毫無作為。實際上，我的職務，等於是穩定大後方，為醫院裡平定各種麻煩，根本與創新無關，那是其他院長手裡的事。現在，院方以此為理由進行競爭上崗的條例設定，等於是說，用我的短處，拼搏別人的長處。”
葉天冷靜的聽著孫梅的話，能夠聽出對方的抱怨。
如果評定規則變了，對孫梅極為不利，那就等於還沒開戰已經輸了。
“對方有什麼業績？”
孫梅把桌上的一份檔案遞給葉天：“有兩個談判專案，都可以引進到醫院來。我看過，這兩個專案貨真價實，而且對醫院未來的前景大有好處，的確是我比不上的。”
葉天感嘆，對方這樣說，就證明一切都是從醫院的利益出發，公平考慮，而不是只考慮自己的得失。
葉天看那兩份檔案，一份是最先進的進口磁共振儀器，副院長利用自己的社會關系，得到了最大的折扣，已經接近於那套儀器的原始價格，只有八千萬左右，等於為醫院省下了三千萬。
第二份合同的主要內容是，與歐美最重要的醫生專家團，建立合作關係，每年邀請四位專家，到中心醫院坐診三個月，解決全國範圍內的疑難雜症。
並且跟美國進行了醫療互助通道，透過線上線下緊密合作，讓中國患者得到最好的治療，這個專案國內領先，未來預期一定很好。
有這兩個專案在手，那位副院長肯定底氣十足。
相比之下，孫梅這邊沒有任何專案，只有日常管理。
這件事最不公平的地方就在於，孫梅原先的職責就是後勤管理，如果一定要考核向外拓展的能力，就等於是自斷雙臂。
葉天仔細的看完兩份檔案，確定這些專案只是在談判期，還沒有最終敲定。
按照那位副院長的陳述，只要他獲得了這個職位，擁有了簽字權利，馬上就會引進，實時進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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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天，這兩份檔案是今天會上得到的，看起來大勢已去，我沒有什麼業績跟對方抗衡。”
葉天沒有隱瞞，把自己跟李先生談判的結果，告訴了孫梅。
並且說：“我看李先生的意思，他不會讓黃小姐出面作證，更不會在任何報告中提到黃小姐。也就是說，超級實驗室只是停留在理論想象階段，獲得的藥物也沒有臨床驗證，對於醫院沒有說服力。”
孫梅是醫學領域的行家，當然知道沒有案例的話，任何一種藥品都是空中樓閣。
“這麼說，葉天，我們沒有一點勝算。”
葉天坦率的點頭，此時此刻，欺騙孫梅沒有任何好處。
孫梅苦笑起來：“那就證明，我在這個職位上，呆不了多長時間了。也好，就像夏文明說的，退一步海闊天空，以後，我可以預見提前退休，離開醫院，告別職業生涯。”
這樣說的時候，孫梅眼裡含著淚花，很顯然心有不甘，不肯承認自己的失敗。
“醫院方面，還有沒有其他人站出來說話？”
孫梅搖頭：“現在是以業績定上下，如果能給醫院帶來巨大收益，就一定會成為有功之臣，人人尊敬，院長和書記那裡，也會一路綠燈。我現在只是後悔過去不應該管理後勤，而應該衝在業務的第一線，為醫院創造更大的財富，而不是穩定大後方。”
總之現在說什麼都晚了，過去孫梅為醫院盡過很大力，在這個關鍵位置上，也抵抗住了賄賂的風險。
很可惜，此一時彼一時，醫院已經不需要這種忠誠，而是需要衝鋒陷陣的大將。
葉天再次閱讀那份文件，同時開啟手機，搜尋這兩個專案的可行性。
按照他的想法，只要還沒有塵埃落定，就有奮鬥的必要。
果然，經過不懈努力，他發現，這兩個專案都沒有最後審批完成，就算那位副院長上位，還得經過一兩年的運作，專案才能取得成效。
如果中間有什麼變故，那位副院長同樣是兩手空空，沒有一點業績可言，跟孫梅不能相比。
“我有辦法了，只要消滅對方這兩個專案，大家就站在同一起跑線上。”
他的話，並沒有讓孫梅燃起希望：“葉天，對方既然申報了兩個專案，就一定有把握，不會是空穴來風。你有什麼辦法讓對方專案截止？”
葉天笑了，他拿出手機，把專案拍攝下來。
他很清楚，李先生在港島的地位呼風喚雨，無所不能。
如果透過李先生，停止這兩個專案，並且明確表示，三年後才能開啟談判，那麼，那位副院長的業績就全抹殺了。
他立刻打電話給李先生，說了這邊的情況。
“葉天，這件事太簡單了，我的幾個公司在港島那邊，深耕醫療器械。同時，為了黃小姐的病，我跟歐美那邊的最高醫學聯盟，建立了密切的聯絡。只要對孫院長有用，我保證，第一，把那個科學儀器的專案拿過來，交給你做，第二，跟歐美醫學研究會敲定，該專案由你具體實施。”
葉天精神一振：“李先生，現在事情緊急，兩週內必須完成。不然，孫院長的職務就沒有了。”
李先生笑起來：“兩週時間太漫長了，你等著，十分鐘之內，我來敲定這兩件事。但我有言在先，你先放棄讓黃小姐出面作證那件事。”
葉天沒有立刻答應，他認為，超級實驗室幫助了黃小姐，黃小姐有義務反哺超級實驗室。
在這個過程中，雙方互惠互利，更大意義上，是超級實驗室拯救了黃小姐，按照公平原則，黃小姐當然應該站出來說話。
“李先生，這算是一個交換條件？”
“葉天，我想全力以赴保護她，不想讓她受到任何媒體的傷害。”
葉天繼續反駁：“李先生，媒體記者無所不在，以他們的能力，肯定能夠把任何事情都挖出來。你這樣保護黃小姐徒勞無功，反而不如說出實話，讓黃小姐面對媒體。”
在這件事上，葉天寸步不讓。
這一直是他們兩個之間爭執的焦點，李先生的意思，這件事一點不漏。
也就是說，黃小姐此前的病情全部抹去，不讓任何人報道。
甚至說，她的整個醫療過程，一字不落的封存起來。
這種諱疾忌醫的做法，讓葉天覺得完全錯誤。
畢竟，那些記者語不驚人死不休，越是深挖這些秘密材料越起勁，根本遮掩不住。
葉天相信，一旦這件事出現一絲風聲，馬上就會天下皆知。
得病不要緊，沒有什麼丟人的，像李先生這樣，就有點自欺欺人。
更何況黃小姐戰勝了病魔，值得慶幸，給其他病人也帶來了希望，這是積陰德的事，為什麼不能做？
“葉天，我只想告訴你這件事，是一個不能提的話題，以後我們再也不要討論。總之，不能公佈黃小姐的任何事情，這是她的絕對隱私。”
電話裡，李先生聲色俱厲，根本不給葉天鬆動的希望。
當然，如果李先生做到自己承諾的，孫梅這邊，立刻起死回生，局面得到改觀。
“那好吧，李先生，我等你的好消息。”
李先生終於有了笑聲：“放心吧，我一大把年紀，不會說謊騙你。我答應做的，一定能夠做到，請告訴孫院長，讓她高枕無憂，誰都不會對她的地位有所撼動。”
話雖這樣說，葉天仍然心裡忐忑。
結束通話之後，他告訴孫梅：“李先生會通知港島那邊，把那位副院長的所有功勞全都切斷，你們兩個還是在公平的起跑線上競爭。”
孫梅的臉微微發紅：“真想不到，要用這種方式進行競爭，我總覺得有點心中慚愧。”
葉天嚴肅的搖頭：“對方用這兩點作為自己的業績，跟你競爭，本來就十分卑鄙，醫院裡設定這種競爭模式，對你不公平。我跟那些科室主任吃飯的時候，他們都說過，對你的工作連挑大拇指，你是當之無愧的副院長，而且從不接受紅包賄賂，這種人現在少之又少，在你的職位上如果敞開受賄的話，早就成了千萬富翁。可是現在，你仍然跟大多數中層幹部一樣，勤儉樸素，努力工作。”
提到這一點，孫梅當之無愧，她的確從不受賄，只有一些工作來往，都是禮尚往來，從不占人便宜。
不然的話，她早就可以送夏夢出國，或者是讓夏文明腰纏萬貫，豪車豪宅。
畢竟，在中心醫院副院長的位置上，要想收人的禮物，太容易了。
那位副院長之所以競爭這個職務，也是為了錢的原因。
“葉天，我早就聽說，那位副院長手腳不乾淨，所以讓他上位，我有些不甘心。中心醫院是金陵的文明視窗，一旦被這些人把持，就會烏煙瘴氣。我已經收到很多實名檢舉信，只是還沒來得及查處，就面臨著競爭上崗。假如對方一鼓作氣，成功上位，這些檢舉信也就失去了作用，很多老百姓的控訴化為流水。並且，因為他們是實名舉報，遭到報復打擊，也有可能。”
葉天感嘆：“那就對了，我們一定全力以赴，保住這個職務，不讓那些無恥小人得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