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博雷納失蹤的同一天,伊森就向灰巖堡派出了他最精銳也最信任的斥候和騎士——克羅夫勒家的騎士。

那當然不是想要攻擊灰巖堡,而是為了保護塞爾西奧。儘管艾倫保證能找回博雷納,伊森仍不得不考慮到最糟的情況。如果博雷納回不來的話……

無論是誰劫走了博雷納,都很可能會考慮到同樣的事——這個國家終究還是需要一個國王,而塞爾西奧無疑是最合適的人選。無論是否情願,那位金髮小王子已經惘然無知地再次陷入各種陰謀的包圍。

伊森相信格瑞安家勇武善戰的騎士們能保證塞爾西奧的安全,也無意與並不喜歡他的格瑞安夫人起任何衝突,因此他派出的人只是逡巡在通往灰巖堡的各個要道上,暗中守護——也隨便監視著灰巖堡的一舉一動。

這當然不可能逃過格瑞安夫人的視線。但他的人甚至都沒有踏入……至少是沒有明著踏入格瑞安家的領地,相信那位夫人也無話可說。

伊森告訴艾倫,他至少能在一個月之內完全控制住安克坦恩的局面,並不是狂妄自大。最初的幾天裡,甚至沒人來問他國王陛下去了哪裡,畢竟也很少有什麼事非得博雷納出面不可,而官員們也越來越習慣找伊森來解決所有問題,反正,在老首相明智地稱病在家休養之後,大多數情況下,國王陛下也只是會把事情推給克羅夫勒大人而已。

同時,伊森也嚴密地監視著所有可疑的人,但從他得到的訊息看來,這些人與博雷納的失蹤似乎並沒有什麼關係。

洶湧的暗流之上,一切似乎都平靜無波,直到兩天前,賽琳?格瑞安突然一聲招呼也沒打地衝進了黑堡,指責伊森劫走了外出踏青的塞爾西奧和她的兒子貝林。

面對那位怒氣衝衝的伯爵夫人,伊森無話可說——也根本沒有什麼說話的機會。他只是沉默著任由賽琳毫不客氣地大罵一通,然後扔下一句“你會後悔惹上格瑞安家!”的威脅,不聽任何解釋地轉身離去。

伊森可以理解一位弄丟了自己兒子的母親的緊張和慌亂,也一點也不想惹上出名難惹的長錘格瑞安家。在賽琳並非毫無根據的指責前,他相當剋制地沒有反唇相譏,沒有針鋒相對……而選擇了他並不擅長的忍氣吞聲。但此刻,對著博雷納,他的怨氣完全爆發了出來,強烈地充斥在整個房間裡,讓博雷納不由自主地挺胸抬頭,坐得端端正正。

“……你不想問我是否真的劫走了塞爾西奧和貝林嗎?”伊森瞪著他,灌下第五杯酒,“也許現在他們就被我塞在黑牢裡呢——就是你曾經待過的那地方。”

博雷納苦笑著搖搖頭,拿走已經幾乎完全空掉的酒壺:“當然不……我相信你。”

他非常用力地強調了“相信”那個詞,而伊森似乎完全不領情。

“我非常確定你相信格瑞安家那對母子更勝過我。”他冷笑著奪回酒壺,重重地砸在桌面上,“那不是你選擇了先回灰巖堡,在沒有受到預料之中的歡迎後,才穿著這身盔甲半夜偷偷摸摸跑來找我的原因嗎?你指望在我這裡看到什麼?一屋子正策劃著如何奪走你根本不想要的王座的謀反者嗎?”

——他什麼都知道。

博雷納尷尬地移開目光,無法否認那曾經盤旋在他心中的疑惑。而現在,對著伊森滿眼的血絲和滿臉的暴躁,他沒法不心虛。伊森的確不是諾威那種溫和體貼的朋友,也對他說過許多謊,算計他,利用他……

但他不會背叛他。

“到現在也沒有塞爾西奧的訊息嗎?”他小心翼翼地問。

“他的舅舅雷哲聲稱塞爾西奧被他勇敢忠誠的騎士們從邪惡的克羅夫勒兄弟的掌握中救出,如今正在他的保護之下,”伊森冷笑,“放心,如今那個小王子是他珍貴的籌碼,他不會傷害他的。如果他不想與格瑞安家為敵,應該也不會傷害貝林……除非貝林已經死於自己的愚蠢。”

在賽琳離開之後,伊森立刻接到了自己派出的人晚來一步的訊息——塞爾西奧和貝林的確失蹤了,但並不是因為外出踏青,而是不知為何自己偷偷地從灰巖堡溜走。向東靠近黑河的一片樹林裡留下了打鬥過的痕跡,鮮血灑在春日盛開的野花上……但沒有發現一具屍體,也無從得知打鬥的雙方到底是誰,誰勝誰負,他們只能猜測,是貝林和塞爾西奧遭到了襲擊。

貝林是帶著塞爾西奧獨自離開的。即使他一個人就足以應付至少十個優秀的戰士,這樣的行為也依舊太過魯莽和自大。

“甚至沒人知道他們到底為什麼要偷偷離開灰巖堡,很有可能他們原本就打算就去投奔雷哲,只是在半路上遇到了另一夥別有目的的人而已。”

伊森對貝林沒有什麼好感——與他是否曾經殺死過博雷納無關。他只是討厭任何以忠誠和勇敢為藉口,盡做些蠢事的騎士。

博雷納搖頭:“他不會……就算要找人扶持塞爾西奧,他也不會選擇雷哲,他知道那個人反覆無常,陰險怯懦,不可信任……他不會讓塞爾西奧落入這樣的人手中。”

塞爾西奧最可靠的後盾就是格瑞安家——貝林還不至於愚蠢到連這一點都看不清。

“不管他們原本到底是想去幹什麼,塞爾西奧很可能是雷哲的人半路劫走的。他倒是一點也不擔心我會拿他的妹妹和兩個外甥女怎麼樣。”

伊森笑得陰冷,但博雷納很清楚他是真的不會拿凱茲亞和那兩個小公主怎麼樣。雖然從小因為體弱而沒有被當成戰士培養,伊森骨子裡反而是兩兄弟中更像費什?克羅夫勒的那一個,他有騎士的固執、驕傲,與不可救藥的榮譽感。算計原本就身負罪責的凱茲亞是一回事,他永遠也不會真正傷害沒有還手之力的婦孺。

“雷哲?隆弗沒有膽量自己做出這樣的事……一定有人在暗中策劃。”博雷納低頭沉思。如果幕後的敵人是真心想讓塞爾西奧登上王位,他倒是沒什麼所謂——但現在,塞爾西奧顯然只是個被利用的傀儡……就像傳言中的他自己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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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那個被保護得太好的少年眼下的處境……尤其是貝林很可能已經不在他身邊,他沒法不擔心。

“有誰連伊萊的事都知道得一清二楚?”他想起了傳言中最為人們所津津樂道的那一部分,“你有……問過霍伊特?拉瓦爾大人嗎?”

“不需要。”伊森的臉色越發難看,“我倒是已經向拉瓦爾大人當面道歉……因為我的大意,連累了整個安都赫神殿……如果父親知道,大概會氣得再死一次。”

那似乎是個笑話……但博雷納可一點也笑不出來。

“你……放走了伊萊?”他問。

這是他曾經擔心過的,但他對此沒有一點辦法。畢竟,他也想不出到底該拿伊萊怎麼辦——不能殺,也不能放。哪怕他是殺死他父親和許多人的兇手……他姓克羅夫勒,是伊森唯一的兄長,博雷納曾並肩戰鬥過的朋友,也是他視如父母的費什和佩內洛普心愛的長子。

“沒有。他還待在安都赫神殿裡,即便謠言紛紛,至少還沒人有膽子衝進神殿去一探究竟。”伊森握緊了酒杯,咬牙切齒,“這件事會洩露出去完全與神殿無關……而是得感謝賽琳?格瑞安,那位無所畏懼的伯爵夫人……她大概根本沒想過我也有個母親,而我現在根本不敢面對她!”

一直靜靜地站在一邊的羅莎不安地動了動,顯然有些被這一聲突然的怒吼嚇了一跳。

“……她怎麼會知道?”博雷納怔怔地問。

知道這件事的人很少……而博雷納相信其中的任何一位都不會隨意洩露這個秘密。

“她怎麼會知道?”伊森低低地笑出聲來,幾乎有些歇斯底里,“因為我蠢到自己告訴了她……我曾經聽說過一位母親會為了自己的兒女完全失去理智——我該牢牢地記住這句話,而不是試圖跟她講什麼道理!哪怕統治著一個家族,女人也依舊是女人。”

羅莎大概不會喜歡這句話……但此刻她只是保持著沉默。

“我猜這位也並不是格瑞安家的使者?”伊森向著羅莎歪歪頭,“那位夫人應該很清楚我現在跟她無話可說。”

“這是羅莎?拉圖斯,我的朋友……”博雷納這才想起他甚至沒向他們介紹彼此,“我們……根本沒有見到伯爵夫人,她不在灰巖堡——或者根本不想見我。”

“她很可能的確不在灰巖堡,畢竟她的計劃比我的要順利得多。雷哲已經如她所料的暴露了自己,我猜她現在正召集人馬準備向隆弗家要回自己的兒子——如果他還走運地活著的話。”伊森稍稍壓下了自己的怒氣,語氣裡卻依舊帶著恨意。

“她的計劃?”

“我得承認那是一個好計劃……如果被犧牲的不是我自己的話。”伊森疲憊地向後靠去,“不過考慮到是我自己送上門……大概也只能說我自作自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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