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莉迪亞·貝爾曾經用過類似的法術,想要用一顆寶石來轉化和承載這樣的力量,但被斯科特所破壞。而那塊石板上的法術則要簡單得多……”在佩恩帶著驚疑的視線裡,埃德小聲繼續,“我懷疑那是安克蘭製造出來的東西,雖然不知道它為什麼會被帶去聖島,也不知道島上的動亂是否因它而起,但那或許的確是個……不祥之物。”

卻也有著巨大的,讓人難以放棄的力量。

他曾想過要毀掉它,但那東西並不是沒有另一種用法。

彷彿看出了他的猶豫,佩恩沒有再多問,依舊將那處理石板的權力,留在埃德手中。

“如果真是我們所猜測的那樣……”埃德試圖安慰神情黯然的精靈王,“如果休格·肖普爾能不被敵人發現地逃到赫特蘭德,其他精靈,或許也有能逃出去的。也許只是困在某座荒島上,甚至有可能藏在赫特蘭德的荒野裡。我可以……我認識那裡一位努亞人的市長,我可以讓商隊帶上一封信給她,讓她幫忙找一找。現在那些海盜都已經知道石板在我手裡,他們應該也不會再被追捕……”

他努力想著他能做的事,然後他聽見佩恩輕輕地笑了起來。

“我會派出船隊去向赫特蘭德,”他說,“就像人類的商隊一樣……我們早就該這麼做。我會派出使者,向那裡的人尋求合作,也請求他們的幫助——但不是現在。”

現在,他們還有更重要的事要完成。

埃德松了口氣,笑容燦爛。

“說不定,”他說,“有一天,當我們能穿梭於群星之間,也能去到圓月之上……而那裡的精靈,很可能已經創造出另一種文明呢。”

那輪圓月,或許真是一個可以獨立的世界,但它的力量之源,是星燿的一隻眼睛……生活在那裡的精靈會變成怎樣?會生出翅膀長出角嗎?

精靈們大概並不喜歡這樣,但埃德覺得,照星燿的性格,如果她還能控制那個世界的話,這樣變化,會是她很樂意看到的吧。

……但這個猜測,似乎還是不要說出來比較好。

.

剛回到斯頓布奇就馬不停蹄地衝去了精靈的森林裡,帶著滿身疲憊回家的埃德並沒有受到多麼熱烈的歡迎。

艾倫·卡沃就坐在客廳的壁爐邊,視線冷冷地一掃,就足夠把埃德凍在門邊。

整棟屋子裡都靜悄悄,似乎所有人都躲了起來,只扔下他一個,獨自面對艾倫的怒火。

埃德努力擠出一個笑容,磨磨蹭蹭地挪了過去……不,等等,他做錯了什麼?他只是被伊斯叫去幫忙,然後就被捲進了意料之外的麻煩之中,連娜裡亞,都是伊斯帶去白石島的呀!

但他這會兒並不能喊著冤把伊斯拖出來跟他一塊兒挨訓。

然而,艾倫的眼神雖然像冰刀一樣在他臉上刮了好幾個來回,幾乎刮掉他一層皮,卻並沒有訓他什麼,更沒有冷嘲熱諷。

“明天去一趟洛克堡。”他冷冰冰毫無感情地告訴他,“巴爾克有事找你。”

然後他就繼續吧嗒吧嗒地抽起菸斗,再沒理他。

老人這新的愛好倒是給了埃德討好他的機會——辛格爾家也做菸草生意,如果他沒有記錯,他自家的宅子裡還屯著不少用來送禮的好貨。

但現在,他可不敢再繼續往艾倫跟前湊,恭恭敬敬應了句“好的!”,趕緊一溜煙逃上樓。

伊斯果然躲在房間裡。在埃德憤怒地直起腰,想要指責他不夠朋友的時候,伊斯衝他豎起一根手指,指了指枕頭。

一直打嗝打到眼神空洞萬念俱灰的娜娜,睡著了。

雖然還是隔一段時間就小小地“嗝”一下,但並不會因此而醒來……它大概也實在累得夠嗆了。

埃德頓時連呼吸都放輕了幾分。

然後伊斯才湊過來,用極低的聲音告訴他,艾倫渾身冒涼氣兒,是因為娜裡亞又跟他吵了一架。女孩兒摔門而出,到現在都還沒回來呢。

“……吵什麼?”埃德用更低的聲音問。

知道了矛盾所在,他才能努力排解,成功獲得艾倫的好感呀!

他的念頭幾乎就寫在了臉上,伊斯喉頭一哽,突然就不太想告訴他了。

“也還是那些啦。娜裡亞說艾倫總是不把該讓她知道的訊息告訴她,以至於她無法做出正確的判斷;艾倫說娜裡亞隨意放棄自己的責任,一聲不響就消失了十幾天,讓他想放手都沒法兒放手……說她也許還是更適合待在家裡烤烤點心做做飯……你知道,娜裡亞是喜歡烤點心做菜,但如果有人說她只能做這個,她絕對會掄起烤盤砸過去……艾倫也是,他到底是希望娜裡亞留在家裡呢,還是不希望呢?”

的確“還是那些”。

埃德忍不住搖頭。這對分明彼此關心的父女,為什麼就總是在同一個圈裡繞不出來呢?而艾倫,他或許……也不知道他到底想要什麼吧。

他希望女兒能待在安全的地方,卻又知道她有一雙他已經拴不住的翅膀。但想要放手讓她自己去飛翔,他又始終還是放不下心來。

但這會兒語重心長地去跟艾倫談論這些,恐怕會被他掄著木腿打到滿地找牙,埃德索性也躲在屋子裡,跟伊斯商量要如何解決九趾那個令人頭痛、又很難摁死的傢伙。

奧伊蘭所回答的第二個問題,是關於九趾與耐瑟斯的信徒的關係。據那個死靈法師所瞭解,九趾從前事實上就是耐瑟斯的信徒,不管他的信仰是真是假,地位卻很是不低,直接聽命於某個地位更高的傢伙——多半是科帕斯·芬頓。他能夠成為黑帆海盜的首領,除了他個人的力量和手段,其實也得到了耐瑟斯的信徒們許多的幫助。但在他將獻祭埃德的力量攝為己有,在他擁有了那條魔船之後,他理所當然地脫離了對方的控制,雖然也仍有合作,並未完全撕破臉,但稍稍挑撥一下,讓他們狗咬狗,也不是沒有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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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是沒有機會’。”伊斯的語氣裡頗有些諷刺的意味,“說得好像你輕而易舉就能做到似的,你倒是去挑撥一下試試啊。”

“好好兒的你幹嘛又非得咬我一口?”埃德很不滿,“難道你就很擅長了嗎?我們不擅長的事,讓別人去做就好了嘛!巴爾克大人一定有辦法的,我明天就去找他!”

“無所不能的巴爾克大人也能摸進那條船裡偷出那本書嗎?”伊斯嗤之以鼻。

埃德沉默下來——啊,那本書。

奧伊蘭“附送”的訊息,事實上也是個大麻煩。他手上有一本關於死靈法術的研究筆記,很可能是安克蘭親手所書,上面有許多東西,他都歎為觀止,卻連做個實驗的能力都沒有。離開魔船時他確實沒想到自己居然會被霍安一刀扎進後心……少年唯有這一招是真的爐火純青,以埃德所知就已經扎了三個人——他,那位原本擁有鏡子的圖姆大師,奧伊蘭,一個也沒有逃過。

總之,因為想著很快就會回到船上,他沒有帶著那本珍貴的筆記,而好不容易才脫身,他也不回再返回那條船。儘管他的東西下了禁制,但霍安是能開啟的,以及,雖然他很懷疑霍安能看懂多少,但裡面任何一個法術都強大而危險……把它留在九趾和霍安手中,就更加危險。

他們最好能把那本書弄回來,或者,能徹底毀掉它也好。

但埃德並不想毀掉它。

他始終不知道安克蘭在艾拉彌平原佈下了怎樣的法陣……如果能得到那本筆記,他們或許還能找到答案。

可九趾強行闖出那個迷宮,必然受了不小的傷害,這段時間他絕對會把自己藏得嚴嚴實實,不會再那麼大搖大擺,肆無忌憚。

連找都找不到他,挑撥也好,偷書也好,都是白想。

“其實,也不是沒有辦法。”伊斯說,“找根魚鉤把你掛上去吊幾天,九趾或許沒那麼容易上鉤,那條小瘋狗絕對會流著口水撲過來,能咬一口是一口。”

想想那畫面,埃德不由自主地就打了個哆嗦。

“他眼睛都瞎了……”他弱弱地反駁。

“正因為如此,他才更不會放過你。”伊斯故意猙獰地衝他露出尖尖的白牙,“他都已經付出了那麼多,怎麼能甘心一無所獲?”

埃德不由自主地縮了縮,憂傷又不解地皺起臉來:“我到底是怎麼招惹他了啊……”

伊斯開口,又突然閉上。

那一瞬間,他意識到,他其實明白,那個蒼白陰冷的少年,為什麼會拼命地想要把埃德抓在手中。

因為,埃德……大概是在他黑暗中所能見的唯一一縷光。

就像是,他被關在柯林斯神殿地底的石牢裡時,伴著呼喚他的聲音,從那高而狹小的窗子裡透進來照在他臉上的,一點小小的火光。

他終究是幸運的。有不止一雙手死死地拉著他,讓他不至於真的墜入深淵。

而霍安·肖,並沒有這樣的好運。

“伊斯?”埃德捅了捅他,眼神疑惑:“你想到什麼了嗎?”

伊斯搖搖頭,把那點不必要的同情徹底扔開——那家夥絕對是咎由自取。想要緊緊地抓住別人,卻又總是在遇到危險時把別人推倒墊腳,能抓得住才是見鬼呢。

“如果你不想被掉起來當餌的話,”伊斯說,“還有一個辦法。”

他看了看娜娜,又在埃德震驚的眼神裡白他一眼:“想什麼呢?我是說,九趾那家夥,這麼莫名其妙地失去了生命之息,一定很不甘心吧?娜娜總是在我們身邊,他根本碰都碰不到它,但如果我們放出訊息,說娜娜消化不了,把生命之息吐出來了呢?”

“……吐出來了?”埃德呆呆重複。

“不然呢?”伊斯沒好氣地反問,“‘拉出來’難道更好聽嗎?”

埃德連連搖頭,突然奇想:“說不定它其實真的一點點吐出來了呢?比如,每打一個嗝兒,就吐出來了一點點……”

他們同時看向娜娜——如果真是這樣,這小家夥,可算是把生命吐滿了世界。

“要……收集一下嗎?”埃德小聲問。

聽起來簡直像腦子有病,但那畢竟是……生命之息呢。

伊斯猶豫片刻,點了點頭。

於是,在娜娜醒來之前,埃德急速地想出來了一個讓泰絲幾乎笑破肚子的“收集術”。法術就小心地繪在娜娜嘴邊,它每一次打嗝兒,符文就會微微亮起,衝出來的那口氣,就會被裝進一個泡泡裡,然後再飛到一個水晶盒中。看起來就像是娜娜每打一個嗝就吹出了一個口水泡,弄得剛睡醒的小家夥自己也有點懵,還拿爪子戳破了好幾個,在埃德連哄帶騙的安撫下,才勉強放棄這個遊戲。

因為娜娜的口水泡,晚餐的氣氛倒也沒那麼僵硬——雖然那對父女還是誰也不肯先開口。

埃德沒顧得上為他們排解,他連晚餐都沒吃完就被叫去了水神神殿。

羅穆安·韋斯特,越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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