娜裡亞低頭靠在他肩上,淚水迅速地濡溼了一片。

“我是不是……很沒用?”她哽咽著開口,“我只能等在這裡,什麼忙也幫不上……”

“……所以,”艾倫反問,“你要放棄了嗎?因為這絕不會是最後一次……我想埃德也不會責怪你,這樣充滿不可預測的危險的生活,也不會是他想讓你承受的。”

娜裡亞立刻抬頭,糊了滿臉的淚,卻依然氣勢洶洶:“他想得美!如果他出不來,就算要跳進地獄,我也絕對不會放過他的!”

雖然是一時情急,但她聲稱她是埃德的未婚妻才能堵回那些“對於普通人來說太危險了你最好就待在斯頓布奇等訊息”之類的廢話,才能站在這裡……而那家夥還根本沒向她求婚呢!

艾倫忍不住笑了起來,抬手抹掉她滑落臉頰的眼淚:“很好,這才是我的女兒……雖然我一直希望你能更溫柔一點。”

娜裡亞一邊胡亂地抹著淚一邊翻了個白眼:“所以我這會兒只會驚慌失措柔弱無助地撲在你懷裡哭個天崩地裂,你就會更開心一點嗎?”

艾倫撥開她粘在臉頰邊的黑髮,搖頭嘆氣:“如果你不再試圖把我的每一句話都噎回來,我想我應該是會更開心一點的。”

“那真是抱歉呀。”娜裡亞鼓起臉,“您的女兒不想放棄噎得您無話可說的樂趣呢。”

他們互瞪一會兒,又相視而笑。

“我真的很高興你能在這裡。”娜裡亞說,“不過……你沒有別的什麼要告訴我嗎?”

“也沒有任何事能瞞過娜裡亞·卡沃,是嗎?”艾倫苦笑,“事實上,我並不想告訴你這個……這不是什麼好消息。你知道或不知道,也並不能改變什麼。”

娜裡亞只是安靜地看著他。

“好吧。”艾倫舉手讓步,“伊斯曾經在安都赫神殿召喚過尼亞,那時他出現得很快,而且表示他會努力保住埃德的小命,但昨晚他們試圖再次召喚他,看看有什麼新的訊息……他沒有出現。”

“他……也遇到什麼麻煩了嗎?”娜裡亞不安地猜測。

“我們也不知道。”艾倫問,“有很多可能:他遇上了麻煩,他被困住了,他沒空回應……又或者,他只是不想回應。畢竟尼亞·梅耶只是他身為人類時的名字,如果他不願意回應,誰也沒辦法強行把他召喚出來。”

娜裡亞說不出話——這的確不是什麼好消息。

“所以,我們現在正試圖找到斯科特。”艾倫說,“但那並不容易。”

“……還有什麼我能做的嗎?”娜裡亞低聲問,“我不想只能這樣一直等下去……”

艾倫還沒有回答,神殿外一陣騷動,一道白影近乎無聲地衝了進來。

娜裡亞驚訝地看著那頭許久不見的白豹……還有白豹背上身材嬌小的紅髮女孩兒。

“娜裡亞!”

泰絲跳了下來:“我把小白找來啦!你記得嗎?伊斯說過這頭豹子可能是什麼神的眼睛之類,我想它總能做點什麼的。”

白豹優雅地甩了甩尾巴,追進神殿的聖騎士又默默地退了出去。

他們接到過命令,這頭白豹能在任何一座水神神殿的任何地方來去自如。事實上,他們也不得不承認,他們攔不住這神出鬼沒的傢伙。

一直乖巧地窩在娜裡亞懷裡的小龍興奮地撲騰起來。

“白!”它大叫。

白豹動了動耳朵,看它一眼,果斷地跑掉了。

它一路小跑向神殿深處,娜裡亞追上幾步,又停下,怔怔地看著它的影子消失在走廊盡頭。

她答應過會“保持冷靜,不到處亂跑”的。

“白……”小龍眼巴巴地伸長了脖子,傷心又失落。

泰絲在娜裡亞身邊探出頭,把雙手攏到嘴邊:“加油呀!小白!”

娜裡亞默默低頭看她。

泰絲一點兒也沒有因為她的沉默而誤會什麼。她驕傲地挺起胸膛,張開雙臂:“來!抱一個!”

娜裡亞低低地笑著,俯身用力抱住了她。

“你是這世上最棒、最棒、最棒的朋友了!”她說。

她其實沒有告訴大家發生了什麼事,但如果泰絲·謝帕德想知道什麼,總有辦法知道。

紅髮的女孩兒這會兒倒有點心虛起來.

“也不用太感謝我啦。”她訕訕地說,“我是想去找它沒錯,但我找到它的時候,它也正往這邊跑呢。我猜它是知道了什麼,或者能感覺到什麼……娜裡亞,娜裡亞,我喘不過氣氣啦!”

被壓在中間的娜娜嘰嘰地叫著,奮力從她們懷裡擠出來,撲通落地。

娜裡亞更加用力地抱了抱泰絲才肯放開手,抬腿撈回試圖跑去找小白的娜娜,一把抓起來,警告地點了點它的鼻子。

艾倫走過來,按了按她的肩膀,把剛才沒來得及說出口的話說完:“很多人在為此而努力,娜裡亞……而我們能做的,事實上也只有等待。這並非毫無用處,孩子……很多次,如果不是想著還有你母親和你在等著我回家,我大概就已經死在什麼地方了。”

“……不許說那個字!”娜裡亞豎起一根手指。

她知道她任性又霸道……她很高興她還能這樣任性又霸道。

.

白色花豹竄進密室時肖恩並不怎麼意外。

這奇異的生靈一直安靜地旁觀著一切,似乎也只想旁觀。但很多時候,哪怕只是以一頭豹子的身份,它其實也幫了他們許多。

他有點好奇它這一次會怎麼做。而那白豹在水池邊徘徊了兩圈,便蹲下來低頭看著水面,神情專注,彷彿這樣便能看到另一個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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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恩忍不住向前踏了半步,探頭看了一眼。

黑蒙蒙的一片。

他又等了一會兒,白豹就只是那麼安安靜靜地看著。

聖騎士團長收回了視線,木無表情。

……費利西蒂說得對,靠誰也不如靠自己。

.

伊斯用一聲怒吼逼退了漫天黑焰的時候,埃德其實有點懵。

他知道巨龍的怒吼有震懾靈魂的力量,但他不知道居然還能這麼用……但為什麼不呢?這看似黑色火焰的東西,事實上應該也是某一種形式的“靈魂”。

但這一聲怒吼顯然不足以讓他們脫離危險。黑焰只稍稍後退,很快就又湧了過來。伊斯渾身的火焰轟然暴漲,在鋪滿了天空的黑色火焰下,卻弱得像只豎起了滿身的棘刺,虛張聲勢的火蜥蜴。

“伊斯!”埃德抬頭叫道,“你先離開這兒!”

“……什麼?!”伊斯蓄勢待發的第二聲怒吼就這麼砸到了他頭上,頓時砸得他兩眼發黑。

“……那黑焰,是衝你來的!”埃德吼回去,“列烏斯說過他不會阻止我!”

惡魔們可以有自己的意志,可黑焰不會。它們原本只是伴隨著惡魔們出現,彷彿某種傳送的方式,完成任務便會消失,並不能形成這樣的攻擊。而除了列烏斯,埃德想不出還有誰能控制它們。

但它既然做出了承諾,就不會明目張膽地違背——這火焰所阻止的並不是他。

一條龍的靈魂,還帶著永恆之焰,或許是比他更重要的“客人”。

他正想著要如何擺脫眼前的困境,頭頂的怒吼又轟隆隆落了下來。

“列烏斯又是誰?!你連惡魔的話都信嗎?!這還不算‘阻止’嗎?!”

接連三擊。

埃德踉蹌一下,哭笑不得。

“沒腦子的龍龍。”羅穆安在他身邊歪歪扭扭地蹦著,嘀嘀咕咕。

“才不是!”埃德本能地維護著他有時的確不太動腦子的朋友。可他想了又想,意識到即使他解釋得清清楚楚,也未必就能讓伊斯先離開——他是為他而來的,如果他沒能離開,他根本就不會走。

依然是……除了向前,沒有別的辦法。

他奔跑著,向前揮劍。白色光芒從斷裂的長劍上延伸出去,傾瀉而出的流水般切開他們身前黑幕般密佈的火焰。

聖光對惡魔們並沒有太大的作用,對黑焰卻是強而有力的攻擊。

有一瞬他恍惚覺得聖光中的斷劍恢復了原本的雪亮與鋒利,但當聖光消失,那柄劍依然是鏽跡斑斑的模樣。

聖光與火焰接連攻擊,在黑色洪流中筆直地轟出一條路。當他們衝到那小小的出口下方,抬頭卻根本看不見它。

它完全被黑焰所遮蔽。而黑焰之中,有更多的惡魔湧了出來。

追在身後的敵人在他們停下時團團圍上,黑色的火焰落在赤紅的沙地上,緩緩燒了起來,蜿蜿蜒蜒,蛇一般爬向他們腳邊,示威般高高揚起半身,偏偏又給他們留出了小小的、渾圓的一片空地。

像嘲笑……像戲弄。

伊斯的瞳孔縮成危險的兩條細線,伸手一甩,火焰凝成的長鞭揮成同樣的渾圓,呼嘯著向四方捲開。

黑焰隨之後退,惡魔們卻彷彿得到了什麼命令,不顧一切地衝了過來。

埃德揮劍攔住一個比誰都快地從長鞭下滑過來的惡魔。那家夥整個兒滑得像條魚,是惡魔中難得以敏捷取勝的小家夥,烏黑的臉上兩隻碩大的眼睛像青蛙一樣鼓起,也像青蛙一樣帶著滿身的粘液。

埃德對它還有印象,畢竟它個子特別小,而且所有的惡魔裡,只有這個傢伙是一直死盯著羅穆安打的。他懷疑它跟羅穆安有什麼仇,可瘋法師自己顯然壓根兒不記得。

它現在的目標也依然是羅穆安,而瘋法師已經跳不動了,認命般趴在火圈裡使勁兒揉臉,還呸呸地吐著帶血的唾沫。

都已經到了這裡,埃德怎麼可能放棄他,哪怕真是只兔子,他也要提回家去!

那惡魔用的是兩把長長的、錐子一樣的武器。它架開了埃德的劍,身體一扭就滑到了羅穆安身邊,才剛剛陰笑著呲出牙,就被羅穆安蹦起來一腳踹飛。

靠揉臉來恢復精力的法師嗷嗷叫了兩聲,咚一下直撞進敵人之中,渾身的兔子毛一叢叢地戳起來,堅硬而銳利,扎得惡魔們紛紛閃避。

埃德可不敢再用魔法來改造自己的身體,他彎曲的爪子都已經收不回去,一直死死握在手心,唯恐被伊斯看見……即使他很可能已經察覺,他也不想承認。

好在周圍都是敵人,哪怕只是胡亂揮劍也能砍中幾個。而這一路的奔逃,讓他覺得他的劍術似乎很有些進步——更快,也更準……能夠毫不猶豫地照著對方深黑的眼珠扎進去。

但羅穆安並不懼怕黑焰,他卻不行。沒幾下他們就再一次被分開,只有伊斯還在他頭頂飛來飛去。

埃德希望那是自己的錯覺——伊斯的身影比之前要淡了一點。

只一瞬的分神,就有帶著倒勾的利刃扎向他的前胸。惡魔們似乎不再顧及他的性命……列烏斯大概已經對他失去了興趣。

他回劍格開,長劍順著對方的武器往前疾刺,在對方後退時抽身後撤,擋下砸向他頭頂的一擊。

那只是柄彎刀,鋒利卻並不沉重。長劍撞在刀側,在將它挑開的同時發出一連串細碎的輕響,不堪重負地寸寸碎裂。

埃德呆住了。

他始終懷著一點隱秘的希望。希望這鏽得看不出原樣的劍,是一柄神奇的魔法武器,會在千鈞一髮的某一刻承認他,接受他成為它新的主人,為他爆發出巨大的力量……就像所有傳說故事裡那樣。

所以哪怕只剩了半截他也一直緊握著它。但此刻,一縷暗紅色的鐵鏽還如煙霧般飄浮在他眼前,破碎的劍刃已經紛紛落地。

他呆了這一下,另一擊已接連而至。倉促間他用僅剩的劍柄擋住了刀刃,在劍柄應聲開裂的同時,也因為這一擊而失去了平衡,仰面朝天地往地上倒。

他覺得他可能都倒不下去。他幾乎感覺到身後敵人興奮的呼吸噴在他的頭頂,為他準備好了最熱情的“招待”,可這一刻,時間彷彿被拉長到靜止,腦子裡似乎轉過了無數念頭,身體卻完全反應不過來。

直到他結結實實地摔在地上,飛出去的魂兒才又落了回來。

他疑惑地眨眼。碎裂的劍刃有一塊崩在了他的眉骨上,血流下來,糊住了他的左眼,模糊的視線中,驟然爆發的白光正漸漸黯淡,一個高大的身影站在他身前,右手長劍重重地敲擊在左手的盾牌上,發出一聲怒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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